林芷柔每每与谢蕴清说话时总会克制不住的紧张,脸颊也不由自主的发烫,她悄悄吸了一口气,柔声道:“大表哥不便走动,若是不嫌弃芷柔嘴笨,芷柔便陪大表哥说话解闷。”
谢蕴清看着不远处神色落寞的小姑娘,道:“表妹不必陪我,同妧妧放纸鸢去吧。”
林芷柔根本没有往旁的地方去想,反而越发觉得像谢蕴清这般温雅贴体的男子世间难得。
苏语凝扯着细线,顺着风势将画着乌龟的纸鸢高高的挂到了天上,伴着风,耳畔漾过她清脆甜美的笑声。
杏眼轻弯,唇边露出浅浅的酒窝,眼中流光溢彩,苏语凝望着纸鸢笑,谢蕴清则看着她勾起了唇。
掌灯时分。
放眼整个谢府,倾云轩显得尤为静谧,洒扫的婆子点起廊下的灯笼之后也都各自回了屋,只剩院中的那株玉兰还在飘着香。
书房内烛火昏黄,谢蕴清手里执了本书,漫不经心地翻看。
夏云道:“少爷,清茗轩的林掌柜又差了汪殳来问那件事。”
谢蕴清翻过一页书,淡道:“急什么,你去告诉他,若是想要胜得漂亮,此刻就好好忍耐着。”
夏云素来以自家少爷的话马首是瞻,转身就往外走去。
“笃笃笃。”
就在这时,门被扣响了三声。
夏云拉开门,看到林芷柔愣了一下,“表小姐怎么过来了?”
林芷柔手里端着一个木桶,“我是来给表哥送泡脚的汤药来的。”
夏云的脸色变得怪异起来,侧身让她走了进去。
林芷柔看着坐在案后的男人,柔声道:“表哥。”
谢蕴清放下了手里的书,眼皮轻抬,“表妹。”
林芷柔走上前,将木桶放到了谢蕴清脚边,“姑母说表哥的腿需要多泡汤药才能有利于恢复。”
谢蕴清一言不发的审视着她,林芷柔变得局促起来,她抿了抿唇,蹲下去托他的脚,“我来服侍表哥泡药。”
谢蕴清避开她的手,“不必了。”
林芷柔道:“我从前在家里就经常帮我娘推按,手法是向郎中学的,或许也能有助于你的恢复。”
谢蕴清往后靠了靠,手肘支在扶手上,手指微曲撑在额侧,整个人比平时看着更多了一份倦懒,“是母亲让你来的?”
林芷柔仰起头看他,就一眼就羞红着脸低下了头,“是我自己想来的。”
她复又托起谢蕴清的腿,低声道:“我帮表哥将鞋褪了。”
这次谢蕴清没有避开,眼眸微眯,眼梢处凉薄之极,“骨缝生蛆,皮肉溃烂。”
“什么?”林芷柔没有听懂。
谢蕴清笑了笑,“表妹不怕吗?”
林芷柔脸色一白,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她的手顿时僵住,不敢相信谢蕴清的腿真的像他说那样,却也不敢将绸裤掀起来。
谢蕴清漠然地勾了勾唇,“夏云。”
夏云上前道:“表小姐,这样的粗活还是让我来做吧。”
林芷柔局促地站了起来,“那我不打扰表哥了。”
谢蕴清已经重新拿起了书册,半晌,才淡淡吐字,“嗯。”
夏云将人送出了倾云轩,看着她脸色苍白的样子,暗道:少爷吓唬人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厉害了,看表小姐这样,夜里发梦都是有可能的。
回到屋内,夏云将那一盆汤药端到了院中,朝着墙角泼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颜控也是要看眼缘的”送出地雷,笔芯~
第024章
七月七,拜仙乞巧。
雕花妆镜前,月儿伺候着苏语凝更衣装扮,铜镜映照着她的脸,青丝半散,几缕清风夹着院中的兰花香自漏窗处吹进,被吹动的发丝勾的她眼睛痒痒的。
苏语凝噘起嘴吹了吹。
“小姐别动,马上就好了。”月儿用描笔在她额前描着花钿,五瓣的梅花,还差一点花蕊就能画好了。
苏语凝垂垂眼,已经坐不住了,“月儿你快一点。”
描完花钿,带上珠钗,挂上耳珰,月儿才算放过了她,那了靶镜给她瞧,“小姐瞧瞧。”
苏语凝却顾不上瞧,兴冲冲地问道:“月儿,我们能走了吗?”
月儿从小在她身旁伺候,所以苏语凝尤其依赖她,知道自己容易做错事,便常常要问她。
乞巧节惯有游湖泛舟,再去织女庙拜仙禾的习俗,到了夜里还有庙会,很是热闹。
苏语凝早早就盼着这一日了。
月儿道:“小姐别急,等三小姐来了,咱们就能走了。”
方嬷嬷将早起做好的巧果装在食盒里递给了月儿,嘱咐她照看好小姐。
又对苏语凝道:“凝姐儿可别忘了将荷包送给二公子,等祈愿的时候拿出来。”
苏语凝点点头,她贴身收着呢,想到鱼鱼收到荷包一定会很高兴,她就翘起了唇角。
另一边,苏菀烟也准备了巧果糕点,还装了一壶青梅酒,收拾妥当后带上婢女去了棠梨院。
苏语凝脚步轻盈,拉着苏菀烟走的极快,恨不得下一刻就能到渡口去。
哪知两人才走出垂花门,就碰上了迎面走来的苏谕齐。
苏语凝小脸一凝,想往苏菀烟身后藏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乖巧道:“爹爹。”
苏菀烟跟着道:“大伯父。”
苏谕齐点头,看了眼两个婢女手里的食盒,有意问:“这是要去哪里?”
苏语凝心里惴惴,小声嘀咕:“去游湖。”
心虚的模样让苏谕齐无奈摇头,“今日的三页纸都写完了?”
“还没……”刚才还乐呵呵的苏语凝,这会儿已经彻底耷拉下了脑袋。
苏谕齐佯装板起脸来,“还没写完就想出去玩?”
苏语凝磨磨蹭蹭的上前,“爹爹,我明日写六页成么?”
“鱼鱼在等我了。”
苏谕齐原本也不是真的要让女儿写,可听到她嘴里念着那小子的名字,他心里就不是滋味起来。
想到自己的心头肉来年就要出嫁,他看谢予安更是各种不顺眼。
苏谕齐道:“那就让他等着。”
苏语凝哭丧着脸被苏谕齐带去了书房,等好不容易写完三页纸,都已经是将要黄昏了。
看着女儿提着裙摆往外跑,叶柔无奈对自己夫君道:“你也真是,明知妧妧心里着急,予安那孩子也在等着,还非要让她写完再走。”
苏谕齐小心的揽着妻子回屋,口吻不虞,“要是连半日都等不了,也不用娶我的女儿了。”
莲花荡,顾名思义湖中种满了莲花,如今这个时节莲花开的正盛,一眼望去,不见水面。
等苏语凝与苏菀烟去到时天都已经半暗了,渡口处人迹寥寥,该游湖的人也早都已经有过了。
谢予安独坐在水榭内,一动不动,直到身后传来苏语凝的声音,他才猛然回神。
目光不受控制地闪烁了一下,他提了提嘴角,直到勾出笑意才回过身去。
可却在看到苏语凝身旁的人时又蓦然僵住。
苏菀烟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轻咬着唇瓣,别开了眼。
这一眼差点让谢予安连表面的风平浪静都维持不住。
“妧妧,三姑娘。”谢予安声音发哑。
苏语凝如往常一样去牵他的手,细软的声音带着些委屈的意味,“你是不是等了好久了?爹爹要我写完字才准出来。”
谢予安不知道该如何回她的话,以前他好像还会哄她,但现在却不会了。
谢予安觉得手心内烫得厉害,他不敢握紧她的手,好像她从来就是这样,只知玩闹,永远不会有心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越发不想面对苏语凝,更不想面对她是为了他才会变得如此。
与她成婚,照顾她一生原本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而现在他却觉得这是负在肩上的枷锁……他暗骂自己不是东西,
渡口旁一个带着斗笠的船夫扬声道:“几位,你们坐不坐船啊。”
谢予安闭了闭眼,“先上船。”
乌篷小船只够坐四人,谢予安带着苏语凝上船后,苏菀烟也走了上去,就在月儿要跟上的时候,苏菀烟身旁的婢女春茵却抢先一步上了船。
眼看着已经坐不下了,春茵为难道:“月儿姐姐,不如你等下一艘船吧。”
他们来的迟,现如今岸边就只剩了这么一艘乌蓬小船,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再有船来。
但也没有其他法子了,月儿将食盒递给了春茵,对苏语凝道:“小姐先去,我一会儿就追上来。”
苏语凝乖巧点头,“你快些来。”
小船慢慢悠悠的行在莲花荡里,有些枝长的莲叶甚至能半掩住船身。
船头推出层层叠叠的涟漪,苏语凝俯身用手在湖里划着水,玩得不亦乐乎。
溅起的水花溅到脸上也不管,只眯着眼笑颤着躲闪,唇角的笑灿若星河。
谢予安看了她许久,躁郁和愧疚反复交织在他脑中,压得他喘不上气,可就算他再郁怨也无用,也改变不了妧妧是因为他才变成得这副模样的事实。
谢予安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发泄似的想,这是他欠她的。
苏菀烟凝目朝他看去,却发现他自始自终都在看着苏语凝,贝齿咬唇,不甘地攥紧了手心,将食盒里的巧果糕点一样样都出来,轻声道:“二公子尝尝。”
她摆好盘子抬起头,却看到谢予安在审视着她,眉心皱紧,似乎在想着该怎么对她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