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整挠了挠头,说:诶?公主怎么又走了?
杨瓒比杨整多了一个心窍,知道大兄是故意的,有些不赞同的看向杨兼,说:大兄,你这是
杨兼抱着小包子,面上还是慈爱无比,但说实在的,别看小包子瘦瘦小小的模样,其实很是压手,尤其小包子坐在自己的手臂上,还挣蹦来挣蹦去的喊着骑大马,倘或顺阳公主慢走几步,杨兼非要把小包掉在地上不可。
杨兼赶紧把小包子杨广放在地上,说:老三,少一个情敌不好么?
杨瓒一愣,随即低声说:只是只是弟弟不忍心见到公主伤心。
杨兼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杨瓒的发顶,说:我家老三,当真是个多情种子。
杨瓒被他呼噜了两把,连忙护住自己的鬓发。
就在此时,老二杨整突然说:人主来了。
四周喧哗的声音瞬间平息下来,紧跟着是哒哒哒的马蹄声,列队在京兆城门的官员自动向两旁排开,让出一条宽道,一队骑兵开路,缓缓开了过来。
杨兼第一次见北周皇帝,如今的北周皇上宇文邕,那可是北周历史上最有作为的皇帝,没有之一。只可惜北周没有几个像样儿的皇帝,宇文邕去世之后,北周大局已定,苟延残喘了没多久便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了。
队伍前面骑兵开路,为首的是一个虬髯大汉,大汉一身介胄,骑在马背之上,雄风凛凛,不可逼视。
杨兼不识得此人,但看这模样,此人应该是负责皇上游猎护驾安危之人。
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吊儿郎当的说:是梁国公啊。
杨兼回头一看,那说话之人可不正是不久之前堪堪被杨兼修理过一顿的宇文家三郎主,骠骑大将军宇文会么?
游猎原州,宇文会同样同行,一身骠骑大将军的介胄,衬托着器宇轩昂的气质,乍一看还当真那么回事儿,不过仔细一看,宇文会的唇角挂彩还没完全愈合,可不是被杨兼胖揍的么?
宇文会满脸不屑的说:我就说呢,这次原州游猎,人主不许我阿爷护卫,原是找了梁国公来护卫。
宇文会的阿爷自然是当今的大冢宰、皇上的族兄宇文护了。这次游猎的护卫工作,小皇帝没有交给大冢宰宇文护,而是交给了赫赫战功的梁国公,对此宇文会似乎颇有微词。
梁国公姓侯莫陈,单名一个崇子,想当年侯莫陈崇年轻之时,也是大红大紫之人,追随小皇帝的父亲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和杨兼的父亲一般,都被封为八大柱国。
侯莫陈崇十六岁之时,便单枪匹马擒获了关陇起义皇帝万俟丑奴,威震四海,令人胆边生寒。
宇文会不屑的说:不过那都是往前的事儿了,这好汉不提当年勇,如今的梁国公便是一个糟老头子,不服老是不行的,也不知哪来的如此雄心壮志,竟要负责人主的出行安危,倘或人主有个三长两短,他担待的起么?
杨兼一听宇文会的抱怨,便知晓了,敢情人主出行原州之事,原本应该是宇文会这个骠骑大将军负责的,但是平白杀出一个梁国公来,所以宇文会被梁国公截了胡,自然抱怨许多。
且这宇文家与侯莫陈家,可不只是这么一个截胡就能解释清楚的宿敌干系。
如今这个朝中,大冢宰宇文护乃是小皇帝即位的恩人,小皇帝因着年轻,下达了五府总於天官的诏令,意思就是说,朝中六府都要听天官的,而天官一府,大冢宰为上,因此这个朝廷都要听宇文护的。
大冢宰宇文护为了集权,疯狂的铲除异己,这自古以来的朝廷,总是逃不过公族和卿族之争。宇文护乃是宇文氏,乃皇亲国戚,因此是公族之首,而诸如梁国公侯莫陈崇、隋国公杨忠等等,那都非皇室血脉,因此乃系卿族之党。
宇文护第一个要铲除的,便是不听自己使唤的卿族之党。按理来说,隋国公杨忠本是汉人,并非宇文氏鲜卑族,只不过因着功绩太大,被赐姓普六茹,应当排在第一位铲除。但隋国公杨忠心里有一杆秤,自从宇文护当权之后,隋国公府低调了很多,明哲保身,因此梁国公府便脱颖而出了。
梁国公侯莫陈崇仗着自己是八大柱国,战功赫赫,对大冢宰宇文护多有不服,朝中不服宇文护之人,多半都会转投梁国公门下,梁国公自然变成了宇文护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次梁国公还截胡了宇文会的护驾之职,这笔梁子便算是结下了。
宇文会抱怨着:梁国公当年好歹还是英雄豪杰,奈何黄鼠狼下耗子,真是一窝不如一窝,这梁国公世子便是个活脱脱的绮襦纨绔!吃喝嫖赌他十足在行哎,等等,你们看我做甚么!?
宇文会正抱怨得尽兴,便看到隋国公家的三个郎主,就连那半大点儿的小包子也一样,眼神齐刷刷的盯着自己看。宇文会立刻说:我与那梁国公世子能一样儿么?我可是骠骑大将军,他是甚么顽意儿?我跟你们说,你们信我啊!我可是骠骑大将军,上过战场的啊喂,听我说话啊!
这宇文会真可谓是不打不相识,自从上次杨兼胖揍了一顿宇文会之后,宇文会似乎与他们熟落了好几分。杨兼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无奈的摇摇头。
梁国公侯莫陈崇之后,小皇帝宇文邕终于出现了,端坐在一骑白马之上,年纪显小,乍一看只有十五左右,面容白皙,鹅蛋脸,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形容十分温吞,给人一种毫无威胁,且十足好欺负的软弱之感。
前往原州巡查游猎的队伍很快便出发了,浩浩荡荡的开拔,开出京兆城门。
杨兼转头看了看,说:看到玉米了么?
老二杨整说:玉米?哦是了,就是大兄新收的那个小仆罢?方才还在这儿呢。
城门人多,一晃神儿玉米不知去了甚么地方,左右都看不到人影儿,却听到不远处传来喝骂之声,隐隐约约听到别给脸不要脸知道本世子是甚么人么?等等言辞。
宇文会眼睛尖,说:那个纨绔!还有玉米!
宇文会口中的纨绔,自然便是梁国公世子了。原玉米突然掉队,是被梁国公世子绊住了脚步。
梁国公世子大抵三十岁左右,比他们年纪都要大了许多,身边带着七八个亲随,将玉米围拢在中央,梁国公世子伸手拽着玉米,口中骂咧咧的说:在谁家做小仆不是做小仆?跟着本世子回去,那是你的福气!当真是给脸不要脸,我
梁国公世子说着,高高抬起手来,一巴掌便要打在玉米脸上。
啪!
一巴掌落下,梁国公世子却没有打到玉米,中途被人拦了下来,转头一看竟是杨兼!
杨兼拦住梁国公世子,面上带着温和的微笑,好似天生好脾性,不会生气一般,说:梁国公世子,可是兼的小仆做错了甚么,顶撞了世子?不然世子如此身价,为何为难一个区区小仆呢?
玉米乃是家妓出身,别看他是个男子,但天生男生女相,生的比一般的姑娘家都要美艳八分,那梁国公世子一身的纨绔之气,方才看到了玉米便纠缠不清,想要将玉米抢回去做家妓。
玉米吓得脸色苍白,看到杨兼,立刻跌跌撞撞的窜到杨兼身后,缩在后面根本不敢露头。
梁国公世子上下打量杨兼,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说:原是隋国公世子你家里的妓子?那便便宜了,这么着,改日我再送你十个妓子,今儿个你把这个妓子让给我。
杨兼笑了笑,不过笑意不达眼底,笑的也没甚么诚意,说:梁国公世子怕是没听清楚,这是兼的小仆,并非妓子。
别给脸不要脸!梁国公世子冷喝:小仆?自己甚么德行,不撒泼尿照照,说出来有人信么?!假装甚么清高?
杨整是个暴脾性,听到对方辱骂自己兄长,当即一步踏上,便要动手。杨兼一抖腰扇,拦住暴躁的杨整,还是不知动怒一般,笑了笑,说:兼是甚么德行,不劳梁国公世子费心。但梁国公世子甚么德行,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呢。
你甚么意思?!梁国公世子说:你还威胁我不成?
杨兼淡淡的说:正是。
你梁国公世子听杨兼坦然承认,气的浑身打抖,刚要喝骂,却被杨兼截断了话头儿。
杨兼施施然的扇着腰扇,还抬起腰扇挡了挡京兆城门下的日头,动作悠闲自然,说:人主出巡,梁国公负责护卫,多少双眼睛全都盯着你们梁国公府呢?你也不想还没出京兆大门,便出现甚么岔子罢?到时候
杨兼的腰扇啪啪轻点着梁国公世子的脖颈,说:到时候你梁国公世子的这颗头颈,担待的起么?
梁国公世子登时有些犯怂,因着杨兼一语中的,倘或还未出京便惹事儿,他是担待不起的,只好愤愤的说:好!好好好,咱们走着瞧!
杨兼唇角划开一丝疏离的冷笑,说:慢走,不送。
宇文会眼看着梁国公世子夹着尾巴逃走,抚掌哈哈大笑,说:好啊!能个儿,我头一次见到他这怂样儿!太解气了!
杨兼转身检查了一下玉米,说:无事罢?
玉米吓得一张脸惨白惨白,还没缓过劲儿来,手腕上还残留着被拖拽勒红的痕迹,赶紧摇头,哆哆嗦嗦的说:没、没事,谢少郎主。
是夜。
巡游的大军在野地扎营,夜色弥漫上来,厚重的乌云遮蔽了夜间最后一抹月色,仿佛要下雨,天色阴沉沉的压下来。
人主已经燕歇,除了巡逻守夜的禁军,禁军营地寂静无声。
簌簌
就在此时,一个黑影从营地一隅的偏僻营帐中钻出,因着天色阴暗,那黑影的脸面藏在阴影中,根本无法看透。
黑影快速前进,灵巧的避开戒备森严的禁军,竟从天子营帐的后帐门钻了进去。
天子营帐中没有中官上夜,一切都静悄悄的,小皇帝已经退下繁复的龙袍,只着白色中衣,半倚半卧在大漆莲花的小榻上,侧支着头,似乎正在浅眠。
黑影一点点靠近浅眠的小皇帝,烛火将影子斜斜的拉长,仿佛一直魔爪,下一刻便要将毫无防备的小皇帝撕碎。
小皇帝宇文邕没有睁眼,却突然开口说:你来了。
他说的是问话,语气却平静而肯定。
那黑影立刻下跪,声音压得很低,恭恭敬敬的说:卑将拜见我主!
宇文邕依然没有睁眼,还是保持着浅眠的悠闲模样,说:如何?
黑影恭敬回禀:回人主,卑将已经成功潜入隋国公府。据卑将观察,这隋国公世子仿佛与传闻中不尽相同,不如和偏爱脂粉,突然转性子喜欢上了下厨理膳,但请我主放心,这隋国公世子怕是依然成不得甚么气候。
宇文邕听着黑影的回禀,却似乎已经熟睡,过了良久,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又过了良久,这才轻声开口,说:原州之行,寡人必定要赢。
是,黑影作礼说:卑将会继续为我主监察,不让隋国公坏了人主大计。
小皇帝宇文邕摆了摆手,说:退下罢。
黑影再次作礼叩首,恭敬起身,微微一偏头,烛火透过昏暗,影影绰绰的映照在黑影身上,将他的面容打得透亮。
大抵十几岁的年纪,肤色犹如凝脂,面容无害又清秀,却透露着一股干练和肃杀,唇角微微下压,不苟言笑,整个人冷漠的犹如一只冰锥子。
玉米!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父父和包子可以组合出道了,一个茶里茶气一个奶里奶气,奶茶组合又甜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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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包子争宠
巡游的大军预定第二日清晨赶路,杨兼却有个小小不言的小毛病,那便是懒床。
其实杨兼一贯歇下的很早,但每每夜间,总容易做噩梦,一旦被梦魇困扰,早上便没甚么精神,懒在床上总也起不来。
今日要赶路,昨日夜里头,杨兼却又做了那个熟悉的噩梦,狭小逼仄的空间,令人无法喘息,小小的杨兼一面无助的哭泣,一面将香甜的蛋糕机械的往嘴里塞着,永远不知道停歇,那虚无缥缈的甜蜜滋味儿,在梦魇之中竟如此真实
唔杨兼猛地睁开眼目,鬓角已经被冷汗湿透,他大睁着双眼,仿佛还未能从梦魇中脱离出来,狠狠的深吸了两口气,这才终于醒了过来。
父父?一张小包子脸趴在杨兼的床牙子上,歪着头,圆溜溜的猫眼里满满都是关切之情,举起小肉手来,揪着一张小帕子,虽笨拙却体贴的将杨兼鬓角的冷汗擦拭干净,奶声奶气的说:父父做噩梦了嘛?
杨兼定神看了看,原来是自己的便宜儿子。
杨兼松懈下来,因着整夜梦魇的缘故,还困倦的厉害,便一伸手,想要把小包子拖上床来,做免费的人体工学抱枕。
杨广可是有准备的,上次便着了杨兼的当,被杨兼拖过去捏瘪揉圆,因此这回杨广做足了准备,眼看着杨兼伸手,立刻跐溜一下,转头便跑,甩给杨兼一个肉嘟嘟的小背影,颠颠颠没影了。
杨兼抓了一个空,没抓到可心的小抱枕,只好抱着自己硬邦邦的雕花木枕唉声叹气,长叹一声:养儿不孝啊
就在杨兼唉声叹气之时,哗啦一声,帐帘子被打了起来,小仆玉米端着面盆从外面走进来,说:少郎主醒了,可要起身洗漱?
杨兼还懒着没有起身,翻了个身,伸手支着自己的脑袋,悠闲的侧躺着,中衣的衣带有些蹭开,松松散散的挂在腰间,一股子慵懒的气息扑面而来,活脱脱是个正儿八经的纨绔子弟。
杨兼微微一笑,并未有立刻回答玉米,而是满似不经意的说:玉米,昨夜你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