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有劳。”年轻人绕过丁婶子,进了堂内。
堂内空地上铺着一张大地铺,两个小男孩坐在中间,正在摆弄几个小玩意。
“啊!”更小的男孩抬头瞅了年轻人一眼,扭头朝帷幔处喊了一声。
“知道了。”云禧正在按摩,听见丁婶子和年轻人的对话了,“客人请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盏茶的功夫后,她帮杂货铺老板娘李婶穿好外衣,拉开帷幔走了出来,朝那年轻人点点头,嘱咐道:“李婶可以找棵合适的粗树杈,手臂挂在上面吊一吊,对恢复很有帮助。”
李婶扭了扭水桶腰,“居然一点都不疼了,云大夫好手段。”
云禧一边洗手一边说道:“好是暂时的,李婶按照我说的办法做,效果更好。”
李婶从荷包里数出三十个大钱,“好嘞,婶子记住了,就按你说的办。你先忙着,婶子改天再来。”
“好,那我就不送婶子了。”云禧应一声,取出手帕擦了把额头的薄汗,问那年轻人,“公子找我?”
她皮肤白皙,五官俊秀,气质卓然不群,即便不施脂粉,也比寻常女子漂亮数倍。
年轻人的目光有些发直,“在下罗启越,家父翰林学士。”
云禧明白了,这位替长辈感谢自己来了,遂问道:“罗老太爷好些了吗?”
罗启越道:“好多了,已经能下地了。”
云禧从抽屉里取出一只干净茶杯,倒了一杯凉茶递给罗启越,“那就好,罗公子请坐。”
罗启越接过杯子,给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便出去了。
不多时,小厮和车夫抱着满怀的东西走了进来。
罗启越从小厮手里接过一只锦盒,打开,放在书案上,“云大夫救了家祖的命,些许礼物,不成敬意。”
锦盒里是五只十两重的银元宝,另外还有锦缎两匹、点心匣子两个、卷轴一个。
云禧道:“这怎么好意思,心意收下了。”
罗启越拿过卷轴,展开,说道:“云大夫,罗家书香门第,比不得世家勋贵,这是我们罗家的一点心意,请务必收下。”
卷轴上书:医者仁心。
字迹俊逸潇洒,笔力雄浑,绝对是书法大家的手笔。
云禧喜欢这四个字,便道:“既是如此,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罗启越大喜,“如此甚好,在下能回去交差了。”
……
瑞宁堂内,唐有为看着枯荣堂的方向,说道:“运气不错,居然靠上了罗家。”
赵升志道:“这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吗,只要她没有背景,咱们瑞宁堂的压力就小多了,其他的唐大夫就别琢磨了吧。”
唐有为道:“怎么没有背景,罗家不就是背景吗?”
赵升志摇摇头,“那也是没法子,着急上火也没用,还不如多看几页医书。”他踱回自己的座位,果然端起本书看起了起来。
齐裕道:“还是得让东家想想法子,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她起来吧。”
第18章 腹泻
云禧医术好,找云禧看病的病人就多,枯荣堂的生意好了,瑞宁堂就会受影响。
赵升志和唐有为不单是瑞宁堂的坐堂大夫,还在瑞宁堂各占一、两股。
涉及到分红,更涉及到养家糊口,就绝不能等闲视之。
齐裕话音一落,唐有为和赵升志就对视了一眼。
唐有为道:“不然这就往东家走一趟?”
赵升志犹豫着,“会不会太沉不住气了?枯荣堂连药柜都没有,来咱瑞宁堂看病抓药的都是静宁街上的老百姓。”
东家来过两趟,知道枯荣堂的情况,并没有放在心上。
而且,罗家在西城,罗大人还是官身,本就不是瑞宁堂的目标客户。
他这么一说,唐有为也冷静了,“你说得对,什么时候见面提一提就行了。”
“哎,又来人了。”齐裕还在门口探头探脑,“好像是王师叔……咦,那不是师祖吗?”
唐有为站起来,三两步跑到门口,“果然是老师的马车。”
赵升志问:“宁老找她作甚?”
罗老太爷的诊治过程,唐有为说一半藏一半,只说云禧看出了六阴脉,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唐有为想了想:“老师惜才。”
赵升志惊讶极了,“宁老先生不是不收徒了吗?”
唐有为道:“那就不清楚了。”
他认为,云禧从罗家回来已经有两天了,对于罗老太爷的病情她保持了沉默,就是给诸位老大夫留了面子。
那么,她不说,他就更不能……
想到这里,唐有为的眉心一跳,如果他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再赖到云禧身上,这些老大夫会不会恨她入骨?
不,不能这样做。
唐有为深吸一口气,暗道,“业医者,活人之心不可无,而自私之心不可有”,对一个不满二十的年轻女人玩这样的手段,未免太卑鄙了。
……
等待的时间总是煎熬的。
不知过了多久,宁老先生从枯荣堂走出来,与云禧告辞后,径直往瑞宁堂来了。
唐有为听到王港通报,立刻迎了出去,恭恭敬敬地说道:“老师怎么亲自来了。”
宁老先生笑道:“老夫承了云大夫那么大的一个人情,过来瞧瞧也是应该。”
他特地等了两天才来,就是要瞧瞧云禧的德行,如果她对罗家之事保持缄默,便说明此人不骄不躁,人品医德都不错,可交。
反之,他和其他人也不会客气。
赵升志手臂一摆,做了个请的动作,“宁老里面请。”
宁老先生道:“老夫还有事,就不进去了,说几句话就走。”
唐有为拱手道:“老师请讲。”
宁老先生道:“云大夫说,租铺子不是长久之计,她在静宁街只是暂时落脚。老夫以为,如果她不是凑巧看出了六阴脉,医术应该不错,京城有手段的女医没有几个,将来必定大有作为,京买房置地是寻常事。”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道,“做人做事要看得长远些,无论从医德考虑,还是从自身利益考虑,都不该只盯着眼前这点事儿,明白吗?”
唐有为顿时出了一脑门子汗,“徒弟受教,谨遵师命。”
医德是在这一行混下去的根本,而自身利益,便是自身和家人的生老病死,得罪谁都不该得罪大夫。
宁老先生欣慰地点点头,“你能明白,老夫就放心了,都忙着吧。”他转身上了马车。
几人目送宁老先生的马车离开。
赵升志道:“姜是老的辣,听他老人家这么一说,我这心里敞亮不少。”
唐有为往枯荣堂的方向看了过去,“老师自然是睿智的,可那位也不差呀。”
他觉得,自家老师之所以说这些,是因为云禧主动说了什么。
……
云禧的确主动表白了一番。
她想,宁老先生之所以考较她,一定是因为瑞宁堂的人做了手脚,没有别人。
如今罗老太爷的病有了转机,罗家又亲自上了门,瑞宁堂的人只怕就更坐不住了。
枯荣堂没有药柜,病人没有几个,连起步都算不上,现在与瑞宁堂对上不明智,所以云禧也用了个“拖”字诀,希望通过宁老太爷达到降低对方戒心的目的,好让枯荣堂未来的路走得顺畅一些。
但离开瑞宁街也是她的真心话。
一来,她的医馆不需要搞商业竞争,她没有精力跟对方玩手段,也没那个必要。
二来,医馆赚不了多少钱,医德她要,舒服的生活也要,那就要想办法节约店面成本。
找个合适的地方,做某一个区域里独一无二的医馆,是她这一两年内的最大目标。
神秘帷帽女五两,罗家五十两,开业仅一个月,两个病人就赚出了一年的租金,相信买房置地也用不了太久。
云禧对此很有信心。
手头有银子,吃食就要好一点。
临近午时,云禧亲自去市场买了几条大鲤鱼和两副猪肝。
一半藏空间,一半请丁婶子做了清蒸鲤鱼、卤猪肝。
做好之后,在地铺上放个小方桌,云禧和丁婶子盘膝而坐,一个择刺,一个用勺子刮猪肝泥。
丁婶子说道:“罗家公子和那位老大夫来的时候,瑞宁堂的大小爷们儿出来进去好几趟,可是坐不住了,啧……一堆大老爷们儿天天盯着个弱女子,也不嫌害臊。”
云禧笑了笑,她可不是弱女子,不过有人维护的感觉还是很幸福的。
她说道:“怕被我抢了生意呗。”都是为了吃口饭,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丁婶子又“啧”了一声,“那就好好给人瞧病,扯那些用不着的干啥。”
云禧认可这一点,如果两家医术水平相当,她就算抢得了一时也抢不了一世。
“尿!”豆豆忽然大喝一声。
“我也尿!”狗儿一次蹦出了三个字。
“诶哟,我的小孙子出息咯!”丁婶子喜笑颜开,扔下匙子就往院子里跑。
“儿子,忍耐一下,丁奶奶马上就把尿壶拿来了。”云禧见豆豆憋得直打激灵,赶紧把他抱到地铺边缘,省得一个憋不住尿出来。
丁婶子腿脚灵便,很快就带着两只小尿壶跑了回来,后面还带着一个人,“云娘子,这位小哥自己进来了。”
“云娘子,救命啊!”小果子满头大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