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并不是你得罪了谁才会引来祸端, 仅仅是因为你与另一方实力不对等。
江湖就是这么一个混乱的、以实力至上的地方,但是因为这千百年来的江湖人生活在其中,渐渐有了一些江湖“规矩”。
可假如你处于弱势, 手无缚鸡之力...
那么你就不属于江湖中人, 不在这个规矩所包含的范围之内。
那可能仅仅是因为你今日穿着的衣裳颜色,脸上的笑容或者愁态, 和友人所说的寻常片语, 甚至你什么也没有做——都会惹来杀身之祸。
就好像那对寻常的小夫妻。
他们做错了什么?
他们什么也没有做错。
只是在一段路上遇见了一个卖栗子的老妇人而已。
但是谁让沈奈并不算是普通的女子呢, 不说之前她在武道之上一路顺畅,单说她对自己的认知, 就难免有着现代社会的痕迹。
所以就算是当时刚刚到这个世界,武功方面内力暂时封住,沈奈也可以瞬间调整好心态,转头用更不需要内力的毒药暗器来做防身准备。
但因为这种种原因,沈奈的手段在许多进入江湖就快意恩仇的江湖人看来,是十分温和的。
善良是可贵的, 但是如果善良没有刀刃护身,在很大一部分的人看来,那就是等于好欺负。
一个人刀尖舔血是日常, 你哪句话他听着不舒服,一刀过来就把你的性命了结。
而另外一个人温声说话,你不招惹他, 就和平相处。
若要有冲突,需要抢夺这其中一个人的利益, 无论是谁, 都会选择后者。
假如此时换了唐门的唐天仪、唐天容两兄弟, 或者是沈奈旁边的宫九, 再或者是那刚刚离去的姑娘牛肉汤,也许都不是这般手段了。
可那个被沈奈解开了穴道的杀手并不领情——他对着面前这个突然闯入青衣楼女人冷笑,就算沈奈把青衣楼内所有杀手都抓住,他也摆出了高傲样,一言不发。
沈奈皱起的眉没有松开,她自问自己十分耐心,可是这个人如果不说话,那就没有用了。
手一拍,一根银针从沈奈的指尖飞出去,飞向在那一身冷傲鄙夷看着沈奈的杀手,正落在他的太阳穴中。
轰然一声,那杀手就倒在了地面上。
没有谁知道那个杀手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临死前,以为这个古怪女人一定会恐惧于青衣楼总瓢把子的名声,只是恐吓的言语而已。
“虽然这毒药叫做半步多,但是如果你们没有说出一个理由的,可能就等不到毒发了。”
剩下的这八十四人只听到说话的声线,柔和中带着一点冷。
沈奈又找了一个离自己更近的,解穴道,喂毒药。
“这药叫做三秋,你现在还没有感觉,只需要三柱香的时间,你的身体也开始像秋天的树叶一样,从健康走向衰落。”
“或者说你也和刚才那个杀手一样,选择一言不发,然后被我用针刺死。”
沈奈向后看了一眼:“个人选择,你想怎么样选都可以。但是你可以回头看一眼,你后面还有八十三个人,如果你不说,我还有其他选择。”
这个杀手比上一个识趣多了,沈奈的话刚说完,他就已经开口说话交代:“我们青衣楼的人并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你下手,只是接到了上头的命令。”
“上头说,先不杀你,把你抓住先审讯一番,从你身上找一种药。”
“药,什么药?”
沈奈发现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她做的药,大多都是以前在活死人墓里面收藏的书籍里,看到记下的药方,还有一部分是以前在行走江湖的时候,偶然知晓的药方
虽然沈奈琢磨着要学药防身,但是她学起来没有一个大概的系统学习方向,往往是想到了哪里就学到哪,药方也是同理。
如今在杂货铺里会买药的,大部分是沈奈认识的江湖人。
疗伤方面比较有效果的,沈奈多卖给了百草堂、峨眉山、六扇门,只有偏毒药的,被唐门收走。
那杀手哪里知道沈奈听到药之后闪过的念头,他可不希望,自己和上一个同僚一样,那样子被一根针给断了性命去。
他把自己知道的一句话给说了出来:“那药叫做悲酥清风!总瓢把子给我们的命令是找到悲酥清风的解药!”
沈奈:悲酥清风?
“听说是总瓢把子身边有人中了这毒,所以才下了命令,我们的人追查药的源头,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确定在女侠你的身上!”
这个说话的杀手把对沈奈称呼换成女侠,说完之后很快求饶:“青衣楼权势极大,总瓢把子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我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女侠看在我并没有伤到女侠的份上,饶在下一命!”
“你们的总瓢把子是什么人?”
冷汗无声的从这个杀手的额角流出。
“总瓢把子极为神秘,青衣楼钟除非是高层,像我们这种杀手,是不可能知道总瓢把子的真实身份的...”说出这个答案,青衣楼杀手觉得自己小命休矣。
牛肉汤已经走了,宫九站在一旁看热闹,听完那个杀手说的话,他理解的点点头。
“的确,你们这些人太差劲了。”
杀手觉得自己小命不保时,措不及防的看见面前这个容貌美丽,行事果决的女子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呆住了。
沈奈拿出“三秋”的解药,丢给这个老实答话的杀手。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东西了。
“行了,你走吧。”
那杀手快速拿起解药服用,他身处弱势,一旦得到了一个可以逃脱的机会,立马就不见了人影。
而在神针山庄前往京城的路上,一个容色十分动人的女人迎着春日的风,脸上没有一丝笑容,骑着千里马,速度和此时逃命的杀手一样快。
这个容色十分动人的女人正是薛冰,她一路从神针山庄出来,越是赶路,心里头火气越大。
京郊荒凉一片,青衣楼把这一作分楼立在无人之处,沈奈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一个过路的人都没有。
如今她面前还剩下八十三个活人,一具需要处理的尸体。
沈奈又选了几个人,问了一遍,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却没有再把其他人放走。
笑话,她又不傻。
把刚才那个人放走,一是他老老实实的答话,二,就是给暗中对自己出手的人一个威慑。
宫九快压制不住自己了,他走前几步,原本正常的声音变得沙哑。
“半步多、三秋、白霜花、一丈红、嗜甜如命、黄连梦...沈奈,你给他们喂的毒药,都是真的吗?”
袖子里还有一小堆的瓶子没有被人知晓,沈奈露出一个有些含蓄的笑容,宫九看在眼里,又往沈奈方向走了几步。
“当然是真的,我哪里会拿那些糖丸来哄人,他们又不是什么无辜的三岁小孩,一个个可都是杀手。”
“这些药是我自己琢磨的,怎么样?名字听起来还不错吧!”
“嗯,是挺不错...”
宫九沙哑的声音响在沈奈身后,沈奈往左边移步,转头看见身穿白衣的宫九,就站在自己刚刚站的地方。
——如果沈奈刚刚没有突然移一个位置的话,那么两个人的距离就太近了,身贴着身。
沈奈原本说到自己做的药,脸上带了笑,这时候,笑容收了一些,看着宫九的举动,有些疑惑和提防。
宫九他也不说话。
站在那个沈奈原先站的位置,一只手拉在胸膛位置,搭在衣襟边上,眼睛露出几分红润来,紧紧望着沈奈,淡粉色的嘴唇上露出一小截正常颜色的舌头尖尖,舔着嘴唇。
沈奈:有古怪!!!
沈奈立马倒退三步。
......
宫九露出的半截舌尖是正常的颜色,沈奈眼神扫过,在莫名其妙的心惊退后几步之后,看宫九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就看着自己,反而是压制住了心里的莫名其妙,走近宫九身边,去搭他的脉。
她心里想,两个人的关系虽然只是几面之缘,但是目前来说算得上友好,并没有什么仇,万一他这样子是中了什么毒呢?
正常人的脉象有两种称呼,一种叫做平脉,另一种称呼则是常脉。常脉不浮、不沉、不大、不小。
宫九的脉象很慢。
沈奈皱起了眉,按理说习武之人身体康健,一般来说脉象的节律会均匀、从容、和缓,武功高强之人更是比起常人的脉象流利有力,尺脉沉取不绝。
可能是他的功法有什么独到之处。
沈奈心里这样只想着,又想,他这一副样子,是不是他内力的弊端,就像是自己当初的玉女心经,等闲动不得太大的情绪起伏,要不然,分分钟就来给你来一个气血逆行,走火入魔。
想当初便宜师姐李莫愁跑去陆家庄报仇,直接因为陆无双和程英引动心绪,差点以一个极其可笑的方式,把自己给气死在报仇路上。
宫九轻轻地把沈奈给自己把脉的手拉下来,还是刚才那副神情,眼神深处却闪过了一抹算计。
“你会医术,但是我的脉象因我修炼的功法原因,和普通的平脉不一样。”
沈奈点点头,刚想说我了解,就看见面前的白衣公子低下头来,眼角发红的看着自己,眼神又可怜,又兴奋。
“所以,沈奈姑娘,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声音又比刚才沙哑了很多,沈奈听着这个声音,总觉得面前这个青年下一刻就要忍不住哭出来了,而宫九此时手上还用三根手指拿着沈奈刚才把脉的手——沈奈感觉到了他在微微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