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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俩最亲近的人不是同龄的玩伴,而是美术班的老师张雷。
虽然两人没有血缘关係,但周芷远觉得郑向悠和张雷有点像,不是指长相,而是个性。他们俩都是温和的老实人,不管周芷远做什么都不太发脾气,张雷每次都拗不过她的要求,总是妥协,这点让她非常中意。
不只是他们俩,其他美术班的孩子也喜欢闹张雷,因为他来者不拒,不过自己和郑向悠是特别的,周芷远如此自认。
毕竟只有他们收过张雷特别绘製的画,那个原野中有着狐狸的插画是她的宝贝,她天天带着,逢人就要炫耀一番。
偶尔,张雷会带着孩子做画画之外的劳作,像是有几次,他发下色纸,教他们怎么摺纸。
他有求必应,孩子们想摺什么,他就教什么,不同顏色的色纸在他手上变幻出各种不同的花样,让孩子们看了嘖嘖称奇,争先恐后的出题。他没办法一次顾到那么多人,只能让大家分组,他在组别之间巡逻,确保每组都至少有一个人完全学会才离开,让那人继续带着其他孩子完成。
周芷远没有耐心,不是会被选定的人,但细心又有耐性的郑向悠倒是常被选中,这种时候她就会乖乖地跟着大家一起折,不过若是没有挑中郑向悠,她就会拉着郑向悠去缠着张雷,要他教他们别种折法,或乾脆站在他旁边看着他工作。
「芷远,你不去大家那里一起折吗?只看我做没意思吧。」张雷停下手边动作,苦笑道。
「他们又折不好,我想看专业的。」
「但是你这样一直盯着看,我觉得压力有点大。」
周芷远拉着郑向悠后退几步。「那这样可以吗?」
「还是有点……」
「可是再远就看不到了嘛!」周芷远跺脚。「不然张雷哥哥你再教我们别的折法!」
「啊、但是……」张雷为难的看着手上摺到一半的半成品,和其他孩子期待和认真的目光,实在无法分神哄另一个闹彆扭的傢伙。
「我们就站这边吧,芷远。不然我教你折上次别种折法,你那天吃坏肚子在家里没来,没学到。」
张雷感激的看向郑向悠,周芷远则把脸颊鼓得跟塞满松果的松鼠一样。「那就站这看。」总算妥协。
张雷并不讨厌像周芷远这样的孩子,只是有时候会拿她没辙,还好她的身边一直有郑向悠在,帮她缓和了很多事,让她少製造很多麻烦。
看着郑向悠哄着不甘心的周芷远的样子,张雷不禁会心一笑。
虽然郑向悠的时间大多花在看紧周芷远上,但没跟着她的时候,他还是有些自由时间。
他会花一个小时搭公车,在终点站下车,那里有一片鲜少人来过的草原。他来这里不是为了探险,而是为了去见那些小动物。
他喜欢动物,虽然宠物的猫狗也好,但更喜欢在野外生活的,他嚮往他们的自由自在,也佩服他们在外生存的勇气和智慧。
周芷远并不讨厌动物,但也算不上喜欢,更有被土狗吓到的经验,所以郑向悠不曾带她到这秘密基地来。
他习惯远远的观察他们,以不惊扰到他们的生活为准则,贯彻自己的兴趣,虽然他知道翅膀还没长好的雏鸟从鸟窝中翻下来就没救了,但他只会在旁边看着,不会出手相救,即使很捨不得,也不愿因为自己的惻隐之心而破坏了大自然的规矩。
不过这次,他却想破例。
埋藏在长长的杂草之中的,是一隻有着火红色漂亮毛色的狐狸,他的右脚受了伤,无法继续行走,只能虚弱的躺着,脚上的伤口还在泊泊流血,牠一见到郑向悠就想逃,努力的想撑起身子,却失败了。
郑向悠想把牠抱起来,却敌不过牠的奋力挣扎,顽强的让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种不服输的地方,和周芷远实在太像了。郑向悠想着,更加深了要把这隻狐狸带回去的决心。
一进到房间,便看见周芷远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正等着他回来。
「向悠你去哪里了?为什么没有找我一起去?我在你房间等了好久,快无聊死了!」
「我去郊区的草原那边。」郑向悠边回答边小心地把狐狸放在棉被上头。
「那里有什么好玩的,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他没回话,专心的在思考该怎么处理狐狸的伤口,周芷远见他没在听自己说话,又喊:「喂!你有在听吗?」
他这才回过神来,但只转头看了周芷远一眼就跑出房间,边解释:「我去拿医药箱!」
周芷远有些气恼,趴在床边仔细观察这个虚弱的红色毛球,心中燃起一股不悦,洩愤似的戳向狐狸的毛发。
「你凭什么一出现就像个大爷一样躺在别人的床上啊?还把向悠的时间都佔走了,那谁要陪我玩?」
狐狸受到打扰,频频用尾巴想把这不速之客赶走,飘起的毛让毫无防备的周芷远打了个大喷嚏,惹得她咬牙切齿的怒瞪着罪魁祸首,郑向悠也在这时候回来了。
「郑向悠!你为什么要带这傢伙回来?」周芷远质问。
「牠的脚受伤了,放着不管的话会有危险,我就带他回来治疗。」
「你要养牠吗?」
「不会吧!等牠好了就放牠回去,我这样做已经违反生物法则了。」
周芷远不是很懂生物法则是什么意思,只能「嗯、嗯」的哼几声装懂。
郑向悠是第一次帮动物治疗,紧张的直冒汗,但依然用心的做好上药、包扎的程序,狐狸在被他抱回来的途中似乎也明白这人不是坏人,不太扭动身体,乖乖的任凭摆布,让郑向悠的治疗工作得以更顺利的完成。
周芷远看着狐狸乖乖不动的样子,开始觉得有点可爱,在郑向悠处理好伤口后,问道:「我可以抱抱看吗?」
「好啊,小心点。」
郑向悠轻轻的抱起狐狸,把牠放在周芷远怀里,结果一换了人抱,狐狸便开始激烈挣扎,也不顾脚伤还没好,急着从周芷远的怀里跳出去,差点又摔了一跤。
「哇,果然和芷远很像啊!」郑向悠把狐狸安置回床上,感叹道。
「哪里像啦!我才不像这傢伙一样没礼貌!」周芷远生气的回,想着果然不该轻易被这小东西给矇骗。她皱着眉看着窝在被窝上睡得香甜的狐狸,突然想到不知道该怎么叫牠。
「你给他取名字了吗?」她问郑向悠。
「还没,我想想……叫『阿原』怎么样?我在草原发现他的。」
「好啊,怎样都好。阿原你给我小心点,下次再耍我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周芷远边说边生动地比划了挥拳的动作。
郑向悠看着她滑稽的举动,强力的忍住想爆笑的衝动,否则等会一定会被骂个狗血淋头。他看向刚被赋予名字的阿原,想转移注意力。
盯着阿原安心的样子,心中有颗梦想的芽缓慢的破土,逐渐化为一个具体的雏型。
「芷远,我以后想当兽医。」他认真的说,把周芷远从自我世界中拉回来。
「那很好啊,向悠那么喜欢动物,一定没问题的。」周芷远举双手赞成,不一会儿又托腮。「但是动物真的好脆弱啊,天气太热或太冷、受一点伤都可能会死,不像我们,没有徵兆就没事了,不需要医生。」
郑向悠噤声,明白周芷远是发自内心这么说的。
这座城市里的人们被花葬所束缚,只要手指开始变黑,就会毫无来由的消失,连痕跡也不剩。
郑向悠看过传说,听说其他地方的某些人不像他们一样,是会正常的生老病死的。
不会有活到几百岁以上的老人存在,虽然生病或受伤没办法好的那么快,但只要经过治疗,再加上强劲的求生意志,就有康復的可能。生命是可以操控在手里的,不像这里的人,即使有多想留下来、还有再多还没实现的梦想和抱负,也都不可能让手上的黑点消失。
这点就跟这里的动物一样。
动物们的生命是有限的,出生时过于虚弱会死、成长中营养不够会死、被攻击到无法復原会死、命数到了会死,遵从大自然的生物法则。
这让郑向悠很羡慕。
「那正好啊,如果动物也会花葬的话,我就当不成兽医,也不知道能为他们做到什么了。」
「向悠你真好心。」周芷远抓抓鼻子,觉得刚才被狐狸尾扫到的痒还没退。「像我就不会带这隻狐狸回来,你都不知道你刚刚不在的时候牠对我有多坏。」
对动物发脾气的青梅竹马让郑向悠笑弯了眼。
「要好好相处喔。」他提醒,对周芷远说,也对阿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