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安静下来了,俩人互相看着,谁都没有先说话。
一个不敢说,一个不愿说,就这么僵持着。
林暖琢磨着想说点什么化解尴尬,门口传来声音,是三小只回来了,他们跟着张如意和林明忠出去了。
小江儿最先进来的,他看见李景淮,先是一愣,接着眼睛里迸发出浓郁的欣喜,他飞奔过去,扑进李景淮怀中,“爹。”
小家伙眼眶瞬间红了,声音也哽咽了。
李景淮眼睛也有些酸,小江儿长高了,精神也好多了,足以看出,他在这里过的很好,他粗糙的手揉揉他脑袋,道:“多大的人了,可不能轻易掉眼泪。”
“我没有。”小江儿抬头,小柱弟弟和煜儿弟弟也在,他有点不好意思。
“景淮啊,军营里也给你们放假了吗?放几天啊?能留在京城过年不?”张如意问。
小江儿嘴巴上不说,可家人都懂,他是很想李景淮的。
李景淮道:“三个月。”
“太好了,咱一家人可以一块过个年了。”张如意道:“景淮啊,你还没吃东西吧?我先给你下碗面条垫垫肚子咋样?”
李景淮肚子还怪饿的,他没拒绝,道:“那就麻烦如意姨了。”
“不麻烦不麻烦。”
林暖跟着张如意进了厨房帮忙。
因几个孩子的到来,院子里一下子热闹开了,冲淡了几分尴尬,尤其李寒江知道自个爹要待三个月,欢喜的不得了,他不是话多的性子,可他许久没见爹啦,攒了好多话。
“我原本是想来家里的,在路上就遇见林大夫了,对了,我带了些礼物。”李景淮道,他打开随身的包袱。
顾景珩没说话,默默回了自个房间。
他在意什么呢?反正,从来也就没有他的,他苦涩一笑,翻开书,却怎么都看不进去。
热闹都是别人的,和他无关。
他思绪混乱,等他微微回神,才察觉门口有人,他扭头一看,是谢煜,谢煜偷看被抓包,一点都不尴尬,他推门进来,他手里还拿着李景淮给他的礼物。
是一块猫眼石,不是很贵重,可好看呀。
谢煜小身子趴在桌子上,问,“姐夫,是不是小江弟弟爹没给你带礼物,所以你不高兴啦?”
顾景珩:你是来专门扎我心的吗?
要是大人,还真不一定能体会顾景珩这份心情,可谢煜是小孩子呀,要是暖暖给全家都带了礼物,不给他带,他就会觉得天都塌了。
“没有。”
“没有才怪。”小家伙把玩着手里的猫眼石,过了会儿,他把东西往他面前一凑,很是不在意道:“给你吧,反正我也不是很喜欢。”
说完小眼睛还瞄了猫眼石一眼。
真好看,好肉痛。
顾景珩沉闷的心情一下子消散开了,他道:“别人送你的是一片心意,你转增给别人不好。”
是哦。
忘了忘了。
小煜儿收回猫眼石,还想说什么,顾景珩已经在赶人了,“今天的功课做了吗?”
这是什么魔鬼姐夫?小家伙身子一抖,嗖地溜出去了。
再说,李景淮要和林暖商量药的事,加上张如意和林明忠的盛情挽留,让他留下来吃饭,小江儿也眼巴巴地看着,他应下了,就是要去和他同伴说一声。
“晚上就在这里睡吧,睡我屋子。”顾景珩房间门打开了,他淡声道,看似不经意,可若是细看,就能看出他眼底的忐忑。
李景淮一愣,他点头,“好。”
兄弟俩人对视一眼,又很快挪开视线,当成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李景淮转身出门,到了门口,他停下来,他站了许久,转身对还在原地的顾景珩道:“你要是没事,就陪我去一趟吧。”
顾景珩有些意外,“好。”
俩人一前一后出去了。
一路上,俩人都没说话,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又好似什么都发生了。
良久,李景淮先开口,他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他问,“是不是你做的?”
问这话时,他心都是疼的。
顾景珩何尝不明白,他问的是王府惨案。
是不是他做的重要吗?
重要的事,所有人,所有证据,都指向他,说是他做的。
顾景珩没回答。
李景淮似也没有纠结这问题,不过有些情绪忽然打开,就不受控制了,他转身,盯着顾景珩,一字一句地问,“你中毒一事,为何不说?”
顾景珩微愣,很快知道,应该是他从暖暖那里知道了。
他本不想说的,有卖惨的嫌疑,这是他最不愿意的。
“还有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顾景珩依旧沉默。
他的沉默让李景淮愤怒,他抓住他衣领,瞳孔猩红,“为何什么都不说?”
他狠狠把他摁在墙壁上,厉声道:“为什么什么都不解释?你解释,你反驳,你说不是你做的,你说你是冤枉的,你说啊!”
“你说,你手上没沾染过至亲的鲜血,你说,你没有做那些禽兽之事,你为何什么都不说?”
他终于放开了手,李景淮后退几步,情绪已达崩溃边缘。
顾景珩也没好到哪去,眼底全都是暗光,良久,他才用消沉又颓靡的语气道:“说了,你会信吗?”
没人信他的。
也就只有那么一个傻丫头,什么都不问,赌上了全部。
他苦涩一笑,“我说不是我做的,我说我是被冤枉的,我说,我从来没有做过那些事,你信吗?”
“在你心里,我早就做了,我说和不说,又有什么分别?”
你是巴不得我死的!
你是不想见到我的!
“我没……”李景淮到嘴边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我没有不信你。
这话说给自己听,自己都不信,又怎么奢望他信呢?
他们是兄弟,却又不是兄弟,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难拥有。
俩个人的性子,也不允许他们说。
周遭安静的可怕,偶有过路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他们。
酝酿的气氛已经没刚才那么好了,再说就不合适了,也说不出口,顾景珩敛下所有情绪,道:“天色不早了,你早去早回。”
他说完,转身折回去。
李景淮追出去两步,到底是没勇气喊出那个名字。
顾景珩拐出巷子,他心堵有些不稳。
若真的那么恨,为何会问出那些话?
他想起让他耿耿于怀的那一句,他内心深处有一股力量牵引着他,他要问他,是不是真就那么希望他死,他转身折了回去,李景淮还没走,他错愕地看着去而复返的顾景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