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业鸾此时却是来不及解释更多了, 看着那官兵的伤口血越流越多,她只能飞快地说道:“将军若是相信我,便让我试试!”
“姑娘你会医?”郑小将军有些惊讶地问道。
秦业鸾摇摇头道:“不会。”
他眼中一暗,“那姑娘你是什么意思?”
“我虽不会医,但却知道一些止血的法子, 如今既无大夫又没有用得上的药物, 只能先试试能不能止住血了,要是血能止住, 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命来。”秦业鸾快速地说道,说完也不等郑小将军开口, 便继续道,“我需要几根布条……”
她回忆着以前学过的快速止血的方法, 语速飞快的说道。
她这幅模样是郑小将军从未见过的, 按理说她刚刚有些无礼地吼了他, 如今又明明不会医却说要试试医治他的兵,听起来便有些不靠谱, 他理应拒绝的。
可不知为何,看着她满脸严肃的样子, 郑小将军却并没有吭声,只沉吟了片刻,便撩起衣摆,将自己的中衣按照她的要求撕了起来。
秦业鸾迅速地接过, 随后便快速的按照记忆中的包扎方法, 将他们的伤口包扎了起来, 然后用布条扎紧了近心端,看着他们伤口的血流地渐渐慢了下来,这才松了口气。
“血止住了,血止住了!”
周围的人自然也看到了,有些高兴地大叫了起来,看着秦业鸾不停的磕着头,一脸激动地说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竟然真的止住了?
郑小将军看了看那些士兵的伤口,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办到的,但只要血止住了,就是好事一桩。
听着众人的呼声,他跟着松了口气,看着秦业鸾说道:“多谢肖姑娘救了他们。”
他虽然不明白医术上的事,但根据他这么多年的经验,他也知道只要血止住了,人就不会那么快死,兴许他们也就能撑到大夫的到来。
他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秦业鸾,见她用手指沾了沾地上的血,随后在包扎的布条上划了划,似是写了什么。
他凑过去看了看,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肖姑娘,这是什么?”
秦业鸾抬头看了一眼时辰,边写边解释道:“这是现在的时间,也是我为他们包扎的时间,这个法子虽然能快速的止血,但像胳膊这种地方,如果长时间没有血液流通,手指端便会坏死,所以之后得半个时辰便将这布条松一松,像这样将包扎的时间写上去,之后便不会搞错了。”
郑小将军点点头,这说法听着的确有些道理,血液不流通,人的胳膊腿的确会坏死。
他转头看向秦业鸾,想起她之前说自己不会医的事情,又看了看她利落的手脚,她这幅模样可不像是不会医的样子。
“姑娘这手法倒是有些别致,对于临时止血确有其效。”郑小将军赞了一声。
这是自然,这可是后世总结下来的精华。
“这也是我从别处学来的,不过这方法只能临时止血,还是得尽快找大夫过来医治,不然若是时间长了,怕是伤口会恶化。”秦业鸾说道。
这点郑小将军自然也明白,只是军医是只能跟着大部队走的,他们也不能为了这些伤员停下脚步,所以只能待会儿将这些伤员直接送到伤兵营去了。
原先他还以为这些人都没救了,如今能保下命来已是万幸了,便是送到伤兵营中多养一段日子也无碍。
所以郑小将军从刚刚起心中便将这事放下了,转而关心起了另一件事来。
肖姑娘这临时止血的法子,既不用大夫,又不用药物,实在是很适合一些突发情况,特别是在战场上。
只是这是人家的本事,除了亲传弟子,他是知道很多大夫都不愿将本事教与外人的,肖姑娘虽然说她不会医,但她这手却是比很多药方都要来的实用,说不定便是人家的看家本事,他也不好就这么强夺。
秦业鸾却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不等他开口,便说道:“将军也看到了,其实这些止血方法都很简单,若是能推广开,每个士兵都会一些急救的法子的话,在战场上兴许能派上大用场。”
郑小将军闻言一怔,凝视了她一眼,低声问道:“肖姑娘,你愿意将这些教给大家?”
“这有何不可?”见他脸色如此严肃,秦业鸾一脸疑惑的反问道。
这些急救方法,在他们那时候是完全公开的,而且几乎是所有人必学的,无论是在学校还是步入社会之后,哪怕是考驾照的时候,都会有专门的人来教你。
所以她完全没有这个应该藏着掖着的想法,在她的意识里,急救法子当然应该全民推广,最好人人都会。
她这副模样,倒是让郑小将军一时无话可说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神也不自觉得便带了丝欣赏,这位肖姑娘虽然只是一个女子,但有些时候的举动却是比很多男人都高义!
他郑重的站起来,朝着她抱拳鞠了一躬,行了一个正经的士礼,随后说道:“我代表所有的军士在此感谢肖姑娘的大义!”
见他如此郑重,秦业鸾连忙站了起来,欲伸手上前扶起他,伸到一半想起这时代的男女有别,又收了回来,使劲的摆摆手说道:“将军何故如此?不过是一件小事,将军帮了我这么多,我还没有好好的谢过将军呢!”
“这如何能相比?我不过举手之劳……”郑小将军满脸不赞同的说道。
“我也是举手之劳。”见他似乎还欲说什么,秦业鸾忙开口打断他道,“既然答应了,那我现在便先将刚刚止血的法子交给大家吧!”
说着她便走到众人之间,讲述起了那些急救办法。
她之前的那些举动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所以这会儿听到她说会将这些止血的方法都交给大家,周围的士兵立刻便激动了起来,这可是救命的法子!
若是换在平时,谁能有这救命的本事,那可是最受人尊敬的!
没看见在军营里最受欢迎的便是那些老兵吗?就是因为他们有一些独特的保命的本事。
然而此时,秦业鸾却要将这些救命的法子免费交给他们,这怎么能不让众人感激?
秦业鸾也没想到大家会学得这么认真,她花了大约半个时辰左右将所有的止血办法仔仔细细教了一遍,而此时那几个伤兵也已经被送往伤兵营了,在收拾过此地之后,他们便准备赶往下一地了。
而此时的秦明瑜他们也遇到了麻烦。
那日秦明瑜被敲晕之后,再醒过来便已经是在大军行进路上了,他一打开马车帘子看见的便是正在迅速小跑着前进的大军,前面正在赶车的一个士兵看见他醒了,立时转过头来朝着他咧开嘴笑道:“大兄弟,你醒了。”
秦明瑜看了他一眼,见他穿的正是营里的盔甲,一看就是这营中的大头兵。
“这位兄弟,之前与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呢?”他问道。
“哦,你说唐兄弟呀,他去前头了,这才托我赶会儿车。”那人说完很是自豪地拍了拍胸口说道,“大兄弟,你放心,我赶车的技术可是几十年了,好得很,不会颠到你的!”
秦明瑜看了看自己的所在,因为大军是急行军,这一路上他们已是走的很远了,这下子别说就京城了,他们都快到边境了。
这会儿他便是再想回去寻四妹妹,也不可能了。
没过多久,唐荣便回来了,骑着马在马车边上晃悠,看见他醒了有些尴尬地打了声招呼:“秦公子,你终于醒了!”
“我怎么会睡这么久?”看见他,秦明瑜神色平静地问道。
就算之前他将自己打晕了,但就那点力道他顶多就晕个几刻钟,不会直到现在还不醒的,看他们行进的路程,他怕是已经晕了好几天了。
唐荣这才有些躲闪地说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你身上的伤药里有安神的成分,这药是我家里备的,也没用过,我也不知道它安神效果这么好,不过这样也好,秦公子你本身伤的就重,修养了这几天气色看着都好多了!”
他看了一眼秦明瑜,见他没什么表情,心中反而更加愧疚了起来,他是知道他想去寻秦姑娘的,只是形势所逼,他也没想到边境形势突然恶化,种种巧合之下就变成如今这样了。
事情已经这样了,多说也无益,秦明瑜也没有再揪着这事不放,他看了看身后绵延的黄土路,久未言语,眼神深沉,似有万千情绪翻涌。
“我们如今在哪?”等回过神来,他才低沉着嗓子问道。
“在汝州,马上便要进入战区了。”唐荣说道。
因着前阵子瓦剌连着占领了他们好几城,所以如今他们的战区也往里缩了一大圈,已是很靠近汝洲了。
秦明瑜自然也看到了前面不远处渐渐出现的城池,邻近边境之后,虽然还是荒凉,但比起之前人烟已渐渐多了起来。
只是不论是在街上走的,或是在屋中隔着门偷偷的望着他们的,这些百姓看起来有些死气沉沉的,更别说路边还随处可见流亡之人。
秦明瑜看着眼前这一切,整个人渐渐的沉默了下来,视觉的冲击一向是最大的,破败的城池,目露绝望的百姓,看着这些,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身旁的唐荣已是有些不忍的移开了视线,但秦明瑜却依旧紧紧的盯着眼前的这一切,似乎要将这些刻进心里。
“瓦剌这次真的是来势汹汹,而且更奇怪的是他们就像是知道我朝的软肋一般,每次双方交手对方总能避开我们的陷阱。”唐荣在一旁说道。
听说他父亲他们已经在怀疑他们之中是不是有内鬼了?不然为什么每次瓦剌都能像是未卜先知一般?
只是这种事毕竟事关重大,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实在是不方便大张旗鼓的探查。
听到这话,秦明瑜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心中顿时有一个猜测冒了起来。
如果平北军早就勾结了瓦剌,那提前在这边境之中安插一些细作,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只是为防扰乱军心,内鬼之事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的确不能公布。
正当他沉思的时候,突然一旁的唐荣突然有些惊喜的喊了一声:“到了!走,秦兄,我带你去见见我父亲。”
其实这之前他便想引荐秦明瑜,只是那时候他们之间有些误会,虽然他单方面很欣赏秦兄的才华,不过他对他的观感似乎不怎么样,这会儿倒是正好有这个机会。
都到这时候了,秦明瑜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跟着他便去了营地。
唐荣的父亲原是冀州中郎将,官位不大,但也曾是上过战场的人,对瓦剌也有所了解,所以这次才会被任命过来。
只是他到底位卑言轻,虽领了一路兵,但在战事大局上并做不了主,他这次之所以急召唐荣过来,其实也是想锻炼锻炼他,毕竟他还是武将家的子弟。
平日里他就对他这儿子比起武更喜文的举动有些看不惯,只是碍着家中人也不好做什么,如今正好遇上这场战事,他便打定了主意要带他一起上战场。
之前唐荣刚到的时候便已经向唐父介绍过秦明瑜,言语之中对这位秦公子颇为推崇,这还是他第一次听他这儿子如此说一个人的好话,所以他对秦明瑜那是早便起了好奇之心。
这会儿看见唐荣带着秦明瑜进来,唐父立时便露出一抹笑容,朝着秦明瑜看了过去:“这位便是秦公子吧?果然一表人才。”
“秦兄可不只是一表人才,心中更有丘壑。”唐荣力赞着秦明瑜。
“见过伯父,都是唐兄谬赞了。”在长辈面前,秦明瑜的礼仪自然是无可挑剔的。
从小到大,他一向惹这些长辈喜爱,这个技能便是到了如今也依然没有荒废,不过几句闲谈,唐父看向秦明瑜的目光便满是欣赏,也有些明白为何唐荣对他如此推崇了。
这位秦公子从言行谈吐到眼界见识都不像是寻常人,起码这么多年在他们蓟州那个小地方,他还没有见过比这位秦公子更出色的人物。
说着说着自然就说起了眼前的战事,既然提起了,秦明瑜便顺势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你是说你怀疑我军中有细作?”听到他的话,唐父有些惊诧。
虽然他们也曾如此怀疑过,但那是基于他们对我军的情况和眼下的战事十分了解的情况下,综合种种因素,又排除了其他可能,才得出来的结论。
而这位秦公子却是刚刚才来,他甚至对战事一无所知,缘何便说出这话来?
秦明瑜也知道怀疑有细作这种话是十分敏感的,他虽然的确不是非常了解眼下的战况,但刚刚也听唐荣与唐父说了些,所以他并不是胡乱猜测的。
他将自己的理由一一阐述出,随后才说道:“之前晚辈在京城内便发现叛军与瓦剌勾结的迹象,如果叛军在边境之中也安插了细作,那这场战事怕是与我朝十分不利。”
唐父的神情渐渐严肃了起来,若真的是这样,那是他们的猜测便是真的了,可如今战事吃紧,排查细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以他的官位,主帅也不一定会采纳他的建议,这事实在是有些棘手。
他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正色道:“此事我会尽快告诉主帅。”
说完他张了张口正欲继续说什么,忽然便见外面传来一个声音,“报——”
“进来!”唐父神情立时严肃了起来,说了一声。
“瓦剌又进攻了,主帅命将军您往右路进攻……”
唐父领了军令之后也来不及与秦明瑜两人细说,匆匆的便离开了。
一时间整个营里去了大半部分,显得秦明瑜与唐荣两人倒闲了下来。
因着唐荣是他的亲生儿子,所以唐父也没避着他,就连桌上的地图还有这些日子的一些军报他都没有收起来,就这么随意的放在那儿。
唐荣虽然身在武将家,但因为自小以来都更喜欢习文,所以对这些军队上的东西尚有些不明白,他翻了翻,看到不懂的地方便下意识喊了秦明瑜过来想求教一番。
秦明瑜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指他的确对眼下的战事比较关心,所以也没有推辞,便过去与他一起看了这些军报。
这一看,他的脸色便渐渐的凝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