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这演技，不拿个小金人都委屈了他。这娴熟的话语，忠厚的表情，想来平日没少坑蒙拐骗。
她放下手里的茶杯，拉起长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谢谢您的茶水，打扰您了，告辞。”
“小娘子，你觉得价格少，咱们可以再商谈一二。”掌柜的没想到这个村妇这么决绝，顾不得维持自己怀河镇最大胭脂铺子掌柜的风范，赶紧追了出去。
三步并作五步追上了文姜，“这样吧，小娘子，您看二十两行不行。这已经是你能在怀河镇所能找到的最高价格了，别家绝对给不了你这么多。”
文姜懒懒的看了一眼掌柜的，之前她想着既然要找合作的店铺，就要找最大的嘛，想来多少应该见过不少世面。
结果，就这？
“这就是您最大的诚意？”
掌柜的看文姜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也生了气，“小娘子，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玲珑坊拿不下的方子，整个怀河镇还没人敢买。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是二十两银子，赶快拿了银子把方子交出来。”
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两绽银子硬往文姜手里塞了过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妇人，看着穿的也不怎么样，想来家里也穷苦的很，见了这么白花花的银子就不信她不动心。
回头他报上去的时候就说这方子是他花了大价钱拿下的。省下的钱，他要拿来打点，就他在京城犯的那事，没上千两银子恐怕打点不下来。
“哎呦，掌柜的，我好怕怕哦。你看我这一害怕就把方子忘光了。等我回去想起来了肯定给您拿来哦，回见了您呐。”说完推开了那银子，拉着长寿一溜烟小跑没影了。
“你.你耍我。”玲珑坊的掌柜在后面气得直跳脚。
文姜离开玲珑坊后牵着长寿在街上慢慢沉思着。
玲珑坊是怀河镇的第一大胭脂铺，没想到掌柜的却是如此没品。看这作风，平时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像她这样没权没势的人。上来问都不问一声，就要强买方子，还用那上不得台面的价格。打量她好糊弄呢。
不过怀河镇大的很，离了张屠夫，还吃带毛的猪不成。
很快文姜带着长寿来到了事先打听好的另一家胭脂铺子，这家名叫千颜阁的铺子虽然地段不如玲珑坊，但是胜在产品多样。听说很多水粉都是从府城里采买来的，在怀河镇也有一定的名气。
而且，这家千颜阁的老板竟然是一位娘子。
不过有了玲珑坊的前车之鉴，文姜这回也降低了自己的期望值。想着如果在怀河镇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店铺来合作，大不了她坐船去府城嘛。
文姜领着长寿进去后发现，千颜阁果然如传闻中一样，胭脂水粉多种多样。且店铺整洁，不同用途的胭脂水粉还专门做了分类。口脂，脂粉，澡豆，牙粉等都分开放在不同的柜子里。就这一点，虽然还没见到传闻中的老板娘，文姜已经对千颜阁有了三分好感。
千颜阁里的小二看文姜在店里转了半天也没选中想要的，主动凑过来问，“这位娘子，需要我给您介绍下吗？”
“能否见下你们掌柜的？”文姜问。
“请问您跟我们掌柜的有约吗？”小二并不因为文姜母子穿的寒酸便轻视了二人。
“没有约，我手里拿的这个东西叫柠檬皂，是我做的香皂中的一种，祖上传下来的秘方制成，用来洗手洗脸效果很好，所以想见见你们掌柜的。”文姜从背篓里拿出一块柠檬皂。
“这位娘子，您稍等一下，我家掌柜的在楼上，我去给您请。”小二的看着此物很稀奇，也不拿乔，立马上楼去叫掌柜的。不过掌柜的在忙，他便告诉了孟娘子。
孟娘子在楼上的阁楼里看书，听说有位女子带来了个稀罕物，便准备亲自过来见见。
文姜正在店铺里四处打量的时候，发现楼上下来一位女子，身后带着个丫鬟。看女子的气度打扮，猜测这就是传说中的孟娘子。
只见这位女子柳叶眉，樱桃嘴，皮肤雪白，一身月白色百褶细纱裙。
好一位俏佳人。
文姜盯着美人愣神的时候，美人已经来到她面前，“这位娘子，我是这家铺子的东家，孟馨兰。听说您带来一样净面的新鲜物件？可否拿给我看看。”
“没问题，这个东西名叫柠檬皂，是我所做香皂的一种。可以用来净面和沐浴，比澡豆洗的更干净，你可以现在找人试试。”文姜很快回过神来，面带微笑的说。
“还有这种东西，春香，去端盆水来。”孟娘子吩咐道。
“好的，小姐。”
丫头很快端来了一盆水，伺候着孟娘子挽起袖子，主仆俩一起洗了起来。
果然，用柠檬皂洗完之后，即便平时勤加保养的孟娘子也忍不住再三端详自己的手，没想到这么小小一块柠檬皂竟然有这样的效果，本就白皙的双手在阳光下看起来竟比平时柔嫩了许多。
小姐都有这样的效果，更别提丫头春香，“小姐，我才知道原来我的手竟然可以这样白，还有一股香味呢。”说着连带看文姜的眼神都热切起来。
“敢问这位娘子，您这柠檬皂是怎么个卖法。您是要直接把柠檬皂卖给本店呢还是想卖方子。”孟娘子问。
听到这样的话，文姜心里总算松了口气。没有上来就逼着人卖方子而是给出选择，从这一点来看就比玲珑坊掌柜的强多了。
“方子是祖上传下来的，小妇人不敢卖，我只卖做好的香皂。我的背篓里一共有百十来块柠檬皂，您觉得还不错的话，可以卖给您，当然我要留下几块。”文姜从容不迫的道。
“娘子为什么不把所有的柠檬皂全部卖给我？是担心我出不起好价钱吗？”孟娘子似笑非笑的说。
“剩下几块要留给我的一位故人。”
“那这么说来整个怀河镇只有本店会出售娘子您的柠檬皂喽？”
“是的，这点您可以放心，我们可以签订契约，在约定时间内，整个怀河镇只有您家的千颜阁可以出售我的柠檬皂。以后如果我研发出了其它的香皂，也可以优先供给千颜阁。”来之前文姜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盘算。
方子是不可能卖的，即便卖的价钱再高也是一锤子买卖。寄卖的方式也不错，但是文姜这个人向来嫌麻烦，不如卖一批拿一批的钱。
柠檬皂卖给店铺，随别人去怎么造。只要质量不出问题，就跟她没关系了。价格跌了价格涨了，都由店家一力承担。
“那还请娘子出个价钱，以及以后每天您可以供给本店多少柠檬。请娘子随我上楼细谈。”
第13章
孟娘子是个爽快人，文姜更是。两名女子在楼上商谈了很久，最终签下了为期一年的契约书。
文姜的柠檬皂一年内专供千颜阁在怀河镇售卖，怀河镇以外，文姜自理。
当然文姜专门说明了，如果她的柠檬皂只送不卖的话，不在此契约的限制范畴之内。孟娘子也没有意见，一块柠檬皂批发价一钱银子，苗娘子又能送出来多少呢，完全不会影响柠檬皂在千颜阁的销售。
契约书签完，孟娘子已经和文姜姐妹相称，“看来苗姐姐很信任妹妹呢，这么短的时间就肯跟我签下为期一年的契约。如果柠檬皂在千颜阁卖不出去怎么办，接下来一年姐姐岂不是都不能打开怀河镇的市场。”
“哈哈，不会的。我就算不相信妹妹，也该相信自己的香皂吧。我对自己的产品有信心的很，毕竟柠檬皂不说在怀河镇，就是在整个大良朝也是首屈一指的份，妹妹以后会知道能成为我的柠檬皂在怀河镇唯一的零售商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孟娘子听了这话，不禁笑了起来，“姐姐真是豁达的很，让妹妹好生羡慕。”
“你少拿话恭维我，还是赶快筹备契约上我要求的“在水一方”的柜台吧。”是的，文姜就是这么自信，虽然目前只研究出了一款柠檬皂，就敢让人家店铺里给她空出一块地方来专门建她的专柜。
“妹妹怎么觉得姐姐在下一盘大棋，妹妹不会在给姐姐做嫁衣裳吧。”
“不会的，过来长寿。你看这是我的儿子，我嫁过人了，用不着穿嫁衣了。”文姜笑眯眯的说。
之前孟娘子也注意到了长寿，不过忙着跟文姜谈话，只吩咐了春香给长寿上了一盘点心，这时候才有功夫好好端详下这个孩子。
“姐姐真是好福气，有个这么可爱的儿子。”孟娘子的语气有点怅然若失。
文姜也听过孟娘子的事，她因无所出被夫家休弃，独自回到娘家经营家里的千颜阁。虽然有娘家支撑，日子倒也过得去，不过平常也难免听一些闲言碎语。
两人没有深交，对此文姜不好多做评论，只得道，“那当然，我儿子不但可爱，还聪明的紧。长寿，叫孟姨。”
长寿小大人似的给孟娘子行了一礼，叫了声孟姨，把孟娘子喜欢的不要不要的。
天已经不早了，文姜也不多留，她还要其它事要办，便起身告辞。
临走前，孟娘子催促道，“姐姐回去后可要抓紧时间生产。就这不到一百块柠檬皂，虽然是个新鲜物，但你也知道怀河镇不比其它地方，有钱人家多的是，只要传扬开来，这点量妹妹不出三五天就能卖完。”
文姜赶忙到道，“妹妹，咱们刚才在楼上可说好了，你可要容我段时间，这柠檬皂做起来麻烦的很。前期我可供应不了多少。我给妹妹出个主意，管保你柠檬皂卖得好，还能带动你铺子里其它产品，你附耳过来。”
如此跟孟娘子嘀咕了一番，文姜才牵着长寿离开了。
离开了芙蓉坊，文姜带着长寿来到了此行的第二个目的地，码头附近的杨家医馆。
在杨大夫身边打下手的小六子第一个发现了苗文姜母子，他跟杨大夫说了一声便很快穿越人群来到了二人面前。
“苗家娘子，您怎么带着孩子来了，是找我家大夫有什么事吗？”小六子问。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看杨大夫了？上次的事还没谢过杨大夫呢，我这次是专门来送谢礼的。”文姜扬了扬提在手里的两只烧鸡和两包点心。
“苗家娘子，这礼物您还是拿回去吧，我家师傅把您当救命恩人看待，才不会收您谢礼的。”小六子咽了咽口水说道。
正好这时候杨大夫治好了手中的病人，大徒弟暂且代他给下个病人看诊，他便走了出来。
“苗娘子，稀客啊，怎么想起来看老夫了。这回是遇上了什么麻烦，说吧。”杨大夫打趣道。
“杨大夫，您不能盼我点好啊，我什么麻烦没遇上，这次专程是因为上次的事来谢您的，这是给您买的礼物。除此之外，我还有东西给您看。”
“看吧，老夫就说娘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什么东西值得娘子专程跑一趟走吧，我们去里面说话。”
文姜随着杨大夫来到了医馆的后堂。
进来后她看到角落里的水盆，也不麻烦别人，自去井边打了一盆水，“杨大夫，看这点心，镇上那家百年老店买的，排了好久的队，您尝尝。不过在尝之前呢，您先用我带来的香皂洗洗手。”
杨大夫也不多问，按文姜的要求一步步的打湿双手，抹上这个名叫柠檬皂的东西，他倒要看看这个小娘子要卖什么关子。
虽然与苗家娘子仅有几次的接触，可从她的表现来看可不像乡村愚昧的妇人家。
杨大夫每天要给病人看病，平时也算注意个人卫生，可是没想到用了这个叫柠檬皂的东西洗过手之后，双手明显跟之前不一样了。
杨大夫叫来徒弟小六子，“是老夫的手脏吗，你小子也过来试试。”
小六子早在一边看的手痒了，尤其苗娘子还说洗了手才能吃她的点心。
听到师傅召唤，二话不说，立马挽起袖子，也学着师傅刚才的样子，用香皂认真的搓洗了自己的双手。小六子平时洗手洗脸都是糊弄事，随便用水抹上几把就算洗过了。
杨大夫嫌他个人卫生问题不过关，至今只让他在前堂接待病人，不许在柜上抓药。
因此他用香皂认真的洗完手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洗之前的手黑黝黝的又粗糙，洗完之后虽说不像姑娘家双手那样立马变的白净细嫩，可是肉眼可见的跟之前不一样了，仿佛老倭瓜刷了一层绿漆，立马变得干净细嫩了很多。
“哎呦，苗娘子，您这柠檬皂可真神奇，我这手摸起来竟然光滑了不少。”小六子爱不释手的来回摸着自己的双手。
文姜但笑不语。
杨大夫摸了摸胡须，“这名叫柠檬皂的东西也是你给老夫带的礼物？”
“是呢，不过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您是大夫，知道病从口入的道理。很多人有时候都是用脏手拿着食物直接开吃，不小心就生病了。如果可以让大家养成饭前洗手的好习惯，您说是不是很多疾病就可以避免。”
“嗯，你这个说法很新奇，细想起来却很有道理。人每天干活哪里离得开手，如果吃东西前能认真的洗上一洗，确实是件好事。”杨大夫沉吟片刻道。
“那我能不能请求在您医馆的门前专门放置上几盆水，几块香皂，专门供来医馆的病人洗洗手呢。毕竟每个进医馆的病人您都要给他们把脉，病人的手干净了，大夫接触起来也多了一层防护，您说呢。同时您还可以给病人多讲讲饭前洗手的好处，想来这些对大家都是有益的。”
“所以苗娘子是要卖香皂给我？娘子，虽说不知道你这香皂卖价几何，但是你别看我这医馆病人多，可是里面很多都是穷苦人家来的，像这些人本店都是免了诊费，收几个药钱罢了。所以老夫不一定买的起你这香皂啊。”杨大夫摸着胡须调侃道。
“杨大夫看您说的，什么钱不钱的，多见外啊。我还不知道杨家医馆历来做的都是舍药救人的事？我能来卖您东西？您这可是在打我脸呢。我啊，是来送给您的。”文姜佯装不高兴的说。
“不行，不行，无功不受禄，老夫怎么能接受娘子如此贵重的礼物。”杨大夫摇了摇头。
“什么无功不受禄，上次的事还不是多亏了您，否则害死自家妯娌儿子这口大锅我可要背一辈子了。”文姜说。
“那也不行，先不提你之前在山上救了我师徒二人的事，我是个大夫，碰到这样的事哪有不指出来的道理。”
“哎呦，杨大夫，算我求您了好吧。这香皂您也用过了，效果您也看到了。您就摆在门口，让大家都见识见识吧。
您这医馆离码头这么近，说不定我这香皂哪天就入了那些大客商的眼，也能走出咱们怀河镇，走向大良朝，甚至出海卖到海外都说不定呢。”文姜只能实话实说。
“哈哈，老夫就想着这里面有什么事，果然被我猜中了。原来苗娘子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杨大夫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