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她的神祇,从八年前到如今。
陈淮摇晃着酒壶,久久没有再饮下一口。
他对上了姜弦的眼睛。
暮春风暖不及她。
陈淮沉沉笑出声,在这朗月之下、辽原之上回响。
他道:“我说过,我决然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姜弦也是被风吹出了几分酒意,她夺过陈淮的酒壶,对嘴牛饮数口:“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会不会一直敬仰你?”
“那你会么?”
姜弦觉得陈淮醉了,不然怎么会问她这些问题。
陈淮也知道自己醉了,不然他怎么会信几分这虚无缥缈的妄言。
陈淮觉得,他早晚会爱上姜弦,至少爱上这样不假思索的偏袒。
与其等着兴许是深渊的未来,不如……
陈淮把酒递给姜弦。
姜弦如知他意,一饮而尽。
陈淮盯了姜弦良久,她的唇抿过水泽,亮得惊人。
陈淮道:“这次,是我的过错。”
姜弦还在云里雾里,只感觉陈淮的气息霎时逼近,如同蛰伏着的野兽,一招制敌。
而她只是逃脱不过的猎物。
陈淮一手扣住姜弦纤细的脖颈,一手遮住姜弦的眼睛,不带丝毫犹豫,噙住了姜弦的唇。
这个吻很是凶猛,像是要把彼此的气息融合贯通。
陈淮体察着姜弦划过掌心的羽睫,她不知是什么情绪慌忙地闭上眼睛,直到她呜咽着打着自己的胸口,陈淮才倏然松手。
姜弦解开桎梏,大口大口喘着气。
陈淮则冷静地看着她。
这个气氛有些诡异,不沾染情/欲,更像是经过一场天人交战和推拉审视。
陈淮停了半晌:“我……”
姜弦立马捂着自己被咬破的唇角,像是有些担忧陈淮似的:“清誉!侯爷的清誉!”
姜弦信誓旦旦:“军营我懂。荤段子听多了难免忍不住,为了侯爷的名声,侯爷忍住……我会忘了它!”
“侯爷也别记得!”
陈淮:“……”
他本想说,他其实不是什么好人。
陈淮起身拿下了追影身上系的另外一坛酒,递给姜弦:“喝完,忘了。”
姜弦只当是为了保卫侯爷的清誉,自然不拒绝。
只是她难免心里嘀咕,她自幼长在酒坊,这几坛实在不够。
不过……装一装就罢了。
她喝了几口,递给陈淮:“侯爷也忘了?”
陈淮没接酒,他心里想着暗卫调查姜弦母亲的事情。
如若……
他不需要忘什么,他这辈子,只放纵几天。
*
日子过得极快,但比起这转瞬而逝的时光,流言似乎兴起地更快。
不到两日,宣平侯陈淮盛宠侧夫人姜弦便成了京城最为沸腾的谈资。
无数英雄佳人的话本横空出世,如若不加印,那便立马抢售一空。
陈书沅偷偷来到宝香街听了听小曲、拥了拥美人,又得元一小扇伺候,惬意了半晌,才啧啧两声,消了刚刚看见靖侯府马车的晦气。
她兀自道:“这……陶邑宁怎么又回来了?”
“那病秧子二公子好些了吗?”
陈书沅没指望元一回答她什么。
这半个月她屡屡着男装来琼月楼已经算是坏了宣平侯府的规矩,今日元一劝她劝不住,估计还在生闷气。
果然,元一没说话。
陈书沅又自顾自道:“这几日,姜云鸢叫我去宴席许多次了,话说,她与我也算是交情匪浅,可偏偏这姜弦既得二哥喜欢,如今连阿姐也算是受过她恩惠。”
“唉,我到底是帮不帮她?”
过了半晌,元一道:“姜云鸢姑娘,心思深沉。”
陈书沅乐得元一同她说话,便故意和他抬杠:“我让你说话了吗?”
谁知元一今日竟然不按套路出牌、不和她杠,反而沉默地退在她身后。
陈书沅缓了半晌,才边走边扯元一的袖子:“不至于吧,元一?”
“好了,你说的我都知道。”
陈书沅道:“我之所以和她玩得好,不过是她身份不错,勉强配我二哥,所以我才让她利用我几次。”
“这有什么要紧。”
元一听罢,知道陈书沅心里有数,这才没多说什么。
宝香街到宣平侯府,若不坐马车,距离当真不短。
这一点,背着陈书沅走路的元一最为清楚。
等到了侯府前,元一叫醒迷糊的陈书沅,二人才一同进了内院。
点星阁内,满地落红。
络石花架下,陈安洛如同趺坐在花毯上,自顾自煮着茶 。
见陈书沅回来了,不急不慢道:“又去哪里野了?”
陈书沅摊摊手,“就附近转了转。”
陈安洛也不揭穿,只是淡淡道:“最好如此。”
她斜睨了元一一眼,继续道:“阿娘说了,如若再着男装去琼月楼,就罚元一三十荆棘鞭。”
“元一大概不疼吧。”
陈书沅惊讶地睁大眼睛,元一这些可从来没同她说过。
她伸了伸脖子,讨好的看着陈安洛:“阿姐,这和元一没关系,你别给阿娘说。”
陈书沅像是灵光一闪,弯着眉眼,笑靥如花。
“作为交换,我给你讲讲二哥的事情吧。”
这几日陈安洛又微微患了风寒。
而陈淮自姜弦到了府里则是难得的离府。
陈安洛放下茶盏,为陈书沅沏了一杯茶。
怪不得京城如今如此热传。
原是二哥确实如若风流恣意之人,做了许多京城女子梦而不得的事。
他在马场教姜弦骑马,据说二人同骑,甚至一夜没出来,而出来后,目生春光、如若……
“啧啧,”陈书沅道:“之后二哥带着姜弦去了画楼、首饰铺子、胭脂铺子、锦衣阁……总而言之,出来就没有空手的,甚至玉器都做了好几样!”
陈书沅喟叹一声:“二哥这次终于开窍了。”
陈安洛摩挲着青瓷茶盏,越想越觉得二哥的行径变的太快,让人不安。
就像、就像是一夜之间,放荡完自己所有的欢愉,自此之后,便是那个疏离若天上神仙似的人物了。
第27章 二十七.弦 戌时过,万籁……
戌时过,万籁俱静。
姜弦和陈淮本不打算惊扰任何人回府。
只是踏雪换了一个新的环境,难免有些新奇,便嘶鸣了一声。
这一声叫的响亮,连同追影也跟着叫了起来。几声之后,后院守门的侍卫奴仆齐刷刷站在了陈淮和姜弦面前。
陈淮和姜弦相视一笑,免了他们的礼,直接去了马厩。
侯府给追影的是一个单独的马厩,只是因为追影气性大,倘若和别的马一道,它非得要打起来不可。
不过说来也奇怪,经过这两三日的相处,它对踏雪倒是格外不同。
姜弦看着追影帮着踏雪熟悉环境,心下就欢喜的不得了,忍不住轻轻拽着陈淮的袖子。
陈淮看姜弦的模样,不知不觉也带上了淡淡的笑意。
等姜弦看够了这地方,陈淮才道了一句:“走吧!”
凇院里亮起了灯,在偌大的、暗沉沉的宣平侯府里格外的明显。
鹤云听着二位主人去了马厩,便早早备下了热水。
姜弦一回来,鹤云就引她去了净房。
等姜弦在鹤云的服侍下从净室出来时,陈淮正随意坐在床上,手里带着一本书翻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