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按照孙浩传达给他的信息来看,李开阳要开设的纺织厂并不是小厂,至少都是中型规模的厂子。
这样一来,光是要引进的生产线和设备就得是十万打底了。而他帮着李开阳把厂子开起来,结果到头来李开阳不靠谱把事儿办砸了欠了一屁股债的话,这对他也是有着影响的。
这也和谷坪村本就已经开设了一家纺织厂有关,瓦坊市各有关部分对于生产链方面都掌握着一份官方评估,根据这份评估每年政府分配给各个地级市和县区的任务和指令都会出现变化。
据孙伟龙所知,这两年上面对瓦坊市纺织厂的定位并没有变动,国有企业的纺织厂已经足以承担起整个瓦坊市在衣料上的供给,谷坪村那个私厂也已经拓展到大型规模。
这个情况下,大部分市场配额都已经算是被瓜分干净了,虽说现在全国都推行改革,上头也不会拦着创业者去开建私厂,但谁也不是傻子,要是一开始就知道挣不到钱,这投资也就没有必要了。
孙浩说李开阳的意思是建厂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进行一轮风投,然后又见到侄子带给自己的“重礼”,孙伟龙才是真正动了要帮李开阳一把的心思。
如果李开阳真是一穷二白,毫无家底的创业青年,孙浩就是再给他说情,孙伟龙也是不会帮着他办这事儿的。因为现状就是开设纺织厂就必然要面对巨额亏损啊,能盈利的可能性太小了,你总不能让国有企业给你一个私厂让地方吧?
他孙伟龙身为经贸局副局长,对瓦坊市各行各业的市场评估都掌握的很清楚,要是这节骨眼上他动用权力帮李开阳建厂的话,一定会引起周围各机关和上面的注意。
在市场不饱满的时候审批创业项目和在供过于求的状态下通过创业项目完全就是两码事,前者无论成不成那都是稳赚不赔的业绩,所以大部分时候经贸局审批的项目也都是市场评估有缺口的项目。
然而后者的情况,审批过程就会变得相当小心谨慎,大部分情况下,除非是判断创业者有十拿九稳的盈利可能,否则便很难通过。
因为从大约十年前开始,就有不少国内外的富商用这种方式来清洗资金,各地经贸局在吃了多次暗亏以后便在这方面多了一个心思。
创业者最终宣告破产,结果引得同事上司猜忌那还算是好的,要是运气不好撞上了枪口,被人钻空子做了违法的事情,那下半辈子说不定就要牢底坐穿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开始孙伟龙一直通过孙浩想要试探李开阳的真实身份其实也是因为这一点。李开阳过于年轻了,这让他不太相信是李开阳要创业是出自他自己的意志——他怀疑很可能李开阳的背后有人,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对方图谋不轨的可能性就相当高。
要不是把人推荐给自己的是亲侄子,否则李开阳这提案他看都不会看一眼。干了这么多年他也算是兢兢业业,也不差这一两笔政绩,大多数时候还是要稳一手。
不过试探归试探,孙伟龙能主动邀请李开阳吃饭,还带着不少亲近的同事过来,就说明他并没有把李开阳当成敌人,所以也不会出现和他撕破脸皮的情况。只不过现在来看,一轮考验肯定是少不了的。至少,他需要确定李开阳是有“真本事”的。
结果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孙伟龙却完全是没有预料到。
本来孙伟龙想的是李开阳一旦察觉出来在场有不少人都是闲人后,应该会想尽办法把他们给赶走,毕竟这些人只要在场,他和自己就必然无法进行更深入的谈话。开玩笑,这满地都是外人呢,生意哪能当着外人的面来谈?谁知道人家都安着什么心呢?
可谁知李开阳却偏偏还真就这么做了。不知何时李开阳已经坐到了人群之中,十分热情的给旁边的人一边儿劝酒一边是聊起了如今瓦坊市各行各业的前景。
乖乖,要知道这在座的不管是和他孙伟龙关系好的还是没关系的,那可都是实打实的经贸局干部啊,李开阳要和人聊这个,那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这不仅要求他具备专业知识,而且还要求他涉猎的知识面极广。
这就意味着,如果李开阳对市场没有一个全方面精确的了解,最终结果就会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这可不是丢个人就能解决的问题,日后李开阳要想再到经贸局办点儿什么事儿,那是妥妥的黑名单待遇啊。
开玩笑,这满桌的人都知道你李开阳就是个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假把式了,你说你要做生意,还是必亏的生意,这经贸局要是给你批了不是没事儿给自己找罪受么。
“老孙,干嘛呢,喝呀,你老小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溜号。”
几个喝的满脸通红的同事见孙伟龙正望着远处发呆呢,有些不满的推了他一下,催促他赶紧把酒给喝了。
“就是,老孙,你前两天不是一直念叨着好久没喝茅台酒了吗,这满桌子放的可都是了,你咋还不动了呢。”
“呵呵,这就喝,来,走一个。”
孙伟龙脸上虽依旧是一副谈笑风生的样子,看不出什么蹊跷,但内心却是心惊胆战的,两只耳朵高高束起来,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李开阳那一侧。
这小子难道是疯了吗?要知道这在座的人里可不止闲人,自己准备要介绍给他的人物也都是在场的啊,万一要是在这些核心人物面前出了糗,被拉进了黑名单,那他也帮不上忙了。
这么想着,李开阳用眼角的余光瞟着那一脸神态自如的李开阳不禁是有点儿感到气恼。要不说他太年轻了,做事还是太草率了太冲动了,要是顾虑到全局,他就应该选择更稳健的做法才是啊!
只不过随着李开阳主动展开的话题逐渐陷入,孙伟龙心中那一丝怨气也是悄然消散,彻底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