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经理默默看着她离开,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拦。之后,曹经理看到蒋京龙慢慢的背着手走到了自己的面前。蒋京龙的表情看上去平静,但目光有些复杂,又有些感慨的样子。
曹经理张了张嘴,想问自己是不是要死了,然而没有问出来,他发现自己虚弱的厉害,已经连话也说不出来,一种无法言语的窒息感也渐渐涌上来,好像是气管被人有东西堵住了一样。这是曹经理第一次体会死亡的感觉,
他觉得人要死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胸口很疼,四肢也在发麻。这好像是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折磨。然而他也同时觉得,人要死的时候,最难受的并不是这种肉体上的痛苦,而是一种束缚感。这种束缚感从死亡从诞生,然后就冷冰冰的告诉他,无论他如何挣扎,也无法继续留在世上了。
曹经理想,人要死的时候,每个人的死法都不一样,所以体会到的痛苦也都不一样,但有一种感觉是一样的,那就是束缚感。在死亡面前,没有人可以抵抗,只能静静的看着自己死去,或快或慢,却绝对无法抗拒,只是眼睁睁的看着,直到什么都无法感觉到为止。
曹经理感觉自己忽然想挣扎了,一种极为不甘心的挣扎,然而他虚弱的身体只是无力的摆动着。他觉得自己用尽了全力在挣扎,实际上幅度并不大。他的脑海里浮现了情妇被自己掐死的那一幕,忽然觉得自己也能明白情妇最后的想法了。
她或许并不是因为后悔,只是也和自己一样心里产生了不甘心的感觉。看着死亡渐渐逼近,束缚住了自己,却无法挣扎,这种窝火和不甘心,恐怕活着的人,永远是不会明白的。
蒋京龙静静的看着曹经理,然后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曹经理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看着蒋京龙,觉得自己虽然没有把话给说出口,然而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老曹啊,你就当是睡一觉好好休息,等你醒来了就一切都结束了,放心。”
蒋京龙就这样说着,这话仿佛是从世界的另一边传来的,模糊又清晰,他记不起这话是谁说的了,然而却依旧回响在他的耳边,最终,曹经理慢慢闭上了眼睛,只记得有人让他睡一觉,他想问这是什么意思,但已经没有了意识。
蒋京龙拿起电话打了个号码,看着已经闭上双眼一动不动的曹经理低声说了一些什么,之后就挂掉电话,走出了烟酒店。
烟酒店外是一片荒凉的小镇,这里没有人的踪迹,基本上过了傍晚以后,就不会再有人来这个破旧的烟酒店了。
事实上,这个烟酒店也只被附近的一些路过的人和镇民所利用,大家买烟和日常用品,还有纸巾。所以烟酒店里的东西也特别少,只有那么几个可以卖出去的东西,和一般的烟酒店比起来,这个烟酒店是穷酸的可以。
月光就像是一面薄薄的镜子一样,平坦的铺盖在地面上,那银色的光泽迷离而朦胧,如同一种神秘的昭示,一种没有人能理解的昭示。蒋京龙看到景甜的腰间插着那把m1935手枪,而她的身上已经换上了黑色的紧身衣,在月光下,那道黑色的倩影十分的瘦削,就像是一道即将一闪而过的雷电的影子一样。
蒋京龙站在景甜的背后,看着她的背影,感叹道:“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臭脾气么,你没说烦我都已经听烦了。”景甜瞥了蒋京龙一眼,之后就抱着胸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眼里有一丝丝的焦躁。
“臭脾气不是缺点,臭脾气是你,你就是臭脾气,而你这个臭脾气最大的缺点,就是意气用事。”
“不用你一个糟老头和我废话。”景甜冷冷的说罢,这时,远方有一辆漆黑的轿车也是开了过来,景甜就朝着那车辆驶来的方向迎了上去。
“小妞儿,注意安全,这是一桩没什么了不起的事儿,然而,你意气用事的时候,就容易栽在这种没什么了不起的小事上。”
蒋京龙悠悠的说着,说完以后也不再看景甜一眼了,仿佛已经对于一切都已经明白。
景甜默默的盯着那紧闭的门,低声喃喃了一句“明白了”之后,便上了漆黑的轿车,在那漆黑一片的挡风玻璃上看不到任何身影,之后轿车掉头,留下了满地的烟尘就奔驰而去。
蒋京龙坐在沙发上,幽幽的灯光让他足以看清报纸上的字迹,他的鼻子上顶着老花镜,看得十分专注的样子,每每看报纸的时候,蒋京龙的神情总是那么的专注,而且嘴里还一直念念有词。
不过,他的对面坐着的是一个胸口全是鲜血,已经无法回应他的曹经理了。但这无法阻拦蒋京龙发牢骚的样子。
而就在这时,烟酒店的门被拉开了,走进来了一个瘦瘦的矮小的身影,是个穿着皮夹克和破水洗牛仔裤的男人。这种形容可能有些不好听,但这个男人那一头乱糟糟的卷发,让他看上去像极了一个流浪汉,如果他的肩上没有扛着一个旅行行囊的话。
“我说蒋队,这都已经几点了你居然还让我过来,有没有点良心,嗯?”
蒋京龙似乎知道来者是谁,抬头看一眼都不愿意,就淡淡的说道:“子弹在左胸口,你自己看着办吧。”
“真够无语的,有你这么说明伤势的吗?你当我是华佗在世啊。”
男人骂骂咧咧着,但还是走了上来,摸着曹经理脖颈上的动脉,观察起了伤势,看着那满胸口的鲜血,他的神色没啥变化,似乎已经习惯了。
“你是不是华佗我不在乎,但我没记错的话,你喜欢景甜对吧。”
男人一边脱着曹经理的西服外套,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道:“废话,我不喜欢她还喜欢你吗?你能给我生个大胖儿子吗?这话让你说的可真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