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火红的夕阳靠近远方的地平线时,天空中的云被霞光染红就像一团团火焰铺在长天之上。靠近夕阳的地平线也被霞光镶上了一道起伏不定的金边。草原上的河流倒映着霞光变成了红色,白天触目所及的青黄交杂的草原此时逐渐变成了黑色。
在草原上看落日总会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受,尤其是站在刚刚结束战斗的战场之上的时候,这草原落日的景色中就多了一份悲凉。放眼望去,人和马的尸体从头曼城前一直铺到落日那里,斜插在地上已经破碎成一条条的旗帜纹丝不动,似乎也和那堆在它周围的战死者一样早就没了生气。
起伏不定的草地上到处都是失去主人的战马,这些马静静的待在主人身边,偶尔会低头啃两口草,随后就会扬起头看着落日的方向,这些战马、破碎的战旗以及一堆堆的战死者的尸堆因为有了落日和霞光的映衬,变成了秦军将士眼中的一副矗立在天地之间,无比庞大又无比苍凉的剪影。
打扫战场的秦军将士此时都站在原地不动,他们看着这被落日晚霞装点的战场,所有人从内到外都是一片空明。没人说话也没人想说话,所有的站在这片战场上的秦军将士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静静的看着这壮美的草原落日。
头曼城的正门上,白宣也和将士们一样静静的看着落日,在他身边,王离、白泽、章邯,司马欣、董翳也和白宣一样安静,唯有赢贲这员老将,一边往嘴里塞肉干一边小口的抿着银质酒壶里的陈年绿醉。
赢贲在别人面前从来都是我行我素的,即使面对嬴政他也照样如此。但是他在白宣面前却老实多了,这不他怕打扰了君侯观看落日美景,于是自己躲到一边吃吃喝喝。
当落日有一多半沉入地平线以下,草原上已经变得一片漆黑之后,白宣这才说道:“鸣金收兵,叫所有将士们进入头曼城休息。王离,你负责全军警戒。”
“喏!”
白宣:“赢老,您负责全军将士的食宿。牛羊有的是,让兄弟们敞开了吃。”
赢贲抿了一口酒之后说道:“早就准备好了,大块的肉都在锅里炖着,锅盔就在炉边烤着,只要兄弟们想吃,能吃多少就吃多少。我还让民夫挖了不少草。哦,就是照着君侯让发到各屯的各种能吃的草的样子挖的,医官也逐一查验过了,都是能吃的。君侯,老汉不太明白,咱们有的是肉,发到军中的调料也不少,伙夫把那肉炖的又烂又香,闻着直流口水。咱们带来的锅盔虽然又硬又干,但是搁在肉汤里泡软了吃那就是人间美味。很多怂娃在家也不一定能天天吃得到嘞,干啥还要吃草?”
王离:“叔,那不是草,那是野菜。叫兄弟们吃野菜也是为了让兄弟们能吃的更多更饱,这就和匈奴人离不开茶叶一个道理。”
白宣:“没错,我们行军作战,吃饱是第一位的,在保证兄弟们能吃饱的情况下,就要考虑让他们吃好。着草原上不产粮食,却又吃不完的牛羊。若是叫你像匈奴人一样顿顿吃肉,你会不会腻?”
赢贲:“那肯定会腻,连吃一两个月还能行,要是成年累月的吃我可受不了。”
白宣:“此战过后,这里就是大秦的疆域了,匈奴绝对不会让我们消消停停的占据这里,所以这些将士们一时半会怕是没法回到关中去。守住这里的第一要务就是保持将士们的体力,有了体力才有力气和匈奴人拼命。所以,嗤是头等大事,趁着草原上的草还没完全枯萎多挖些野菜,就饿是为了帮着兄弟们尽快适应顿顿吃肉的日子。”
赢贲挠着脑袋说:“好家伙,在家的时候这帮怂娃都盼着顿顿吃肉,可是今后怕是见到肉就会犯恶心嘞。君侯哇,这天气一阵冷似一阵,要是下了雪咋办,没地方挖野菜呀。”
白宣:“没关系,本君已经调集了大量茶叶现在估计已经运到了榆林塞。冬天却是没有显现的野菜可以吃,不仅草原上没有,关中也没有。冬天里恐怕也只有百越之地的人才能吃到青菜,百越离这里何止万里之遥,就算能从百越往北运菜,怕是还没到函谷关就全都烂没了。咱们也学匈奴人,多喝茶,甚至可以吃茶。要想在这里站住脚,就得跟匈奴人学,他们能做到的咱们也一样行。”
赢贲:“嗯,还是君侯想的周到。君侯哇,冒顿的大纛就竖在城头,只要匈奴靠近就能看得到,到那时嘿嘿嘿。”
王离:“师尊,弟子已经派斥候向北前出百里配合冷锋的兄弟探查图木克所率匈奴各部动向,目前还没有发现,到是抓了不少匈奴的散兵游勇。仔细问过之后,都说不知冒顿跑到哪里去了。”
赢贲:“君侯,依老汉之见咱们就直接上奏陛下,就说小震阵斩冒顿,只不过当时战事激烈没来得及取下首级。结果,冒顿的尸体被战马踩成烂泥,只剩下一幅铠甲和战盔以及一面狼旗大纛。君侯,这虽然有欺君之嫌,但此战是陛下登基以来我大秦的第一场大胜。若是少了阵斩匈奴大单于的战绩岂不是有些,有些。”
王离:“有些美中不足。”
赢贲:“对,美中不足。再说了,今后这几十万将士都要驻守在这里,时间长了难免有些思乡之情。若是有了阵斩冒顿的战功,陛下的赏赐可就不一般了,参战将士必得厚赏,如此一来将士们后顾无忧尽心守卫边关。”
白宣明白赢贲的意思,也知道赢贲说的是实话。击败匈奴占据头曼城将阴山作为大秦和匈奴的界山,这是有史以来中原王朝针对北方异族的一场空前的大胜,若是再有阵斩匈奴大单于的战功,不仅将士们会得到嬴政的重赏,更主要的是周围那些异族定会被大秦的军威震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大秦边疆将会是一片太平,这对大秦而言是极为有利的,大秦可以借此机会休养生息将国力国力提升到更高的层次。
但是,正像赢贲说的那样这么做的确是欺君,虽说这周围都是自己人,但谁敢保证不会走嘴,白宣还是不愿冒这个险。
白宣:“赢老的心意本君拜领,但本君不能这样做,若开此例今后只怕冒功的人会越来越多,故此例不可开。”
赢贲:“可小震?”
白宣:“年轻人若是这点挫折都不能坦然面对,今后何堪大任?赢老不必说了,就这样定吧,本君这就上奏陛下。白家已经够显眼的了。”
白宣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众将也知道不能再劝了。尤其是白宣最后的那一句“已经够鲜艳的了”让众将心理一颤。想想也是,这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将来某天走漏了消息,陛下定会降罪下来。那时候的处罚可跟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没抓住冒顿也不是什么罪过,只是有些遗憾而已,嬴政绝对不会怪罪,照样该赏赐就赏赐。白宣位极人臣,又掌握军权,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白家的子女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之辈,这早已经让咸阳城内那些老牌世家羡慕的眼睛发绿,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谁都明白。这些人基本上都算是白宣一系的人,算是利益共同体,白宣一旦出事这些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因此众将也就不再坚持。
白宣走进金顶大帐,虽然时隔多年但白宣依然记得当年杀进头曼城时的情景。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十几年就过去了。当年才三岁的小冒顿如今已经成了匈奴大单于,这小子打败了东胡还跟大秦分庭抗礼,只可惜技不如人还是败了。不知头曼单于的在天之灵知道冒顿把他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全弄丢了,头曼会不会气的从地下爬出来狠狠揍冒顿一顿。
白宣一边想着一边走进内帐,他刚靠近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雷鸣般的鼾声。
白宣摇着头说:“这小子打鼾打的像炸雷,真不知道阴嫚是怎么忍过来的。”
白宣不想叫醒儿子,一是心疼二是他也有些不知道怎样才能把冒顿没死这个消息委婉的告诉白震,所以白宣转身走向自己的大帐。
“启禀君侯,家宰密报。”
这个谍报是隶属于冷锋北地部的白家子,虽说年轻但因为果敢老练已经脱颖而出,被徐安收为义子现在的名字叫,徐白。
白宣看过之后说道:“命徐安传讯隐狼,告诉他冒顿没死,他以及配属他行动的兄弟们,暂时不能回归大秦。”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