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等了,那东方少女已经完全落了下风,眼看就要吃亏了,那高大的西方男子没有丝毫顾及,粗暴而又嚣张。雪痕确定没有考官会出来制止了,他要自己出手。
如果见死不救,那么此生都不会心安,就像之前在湖边救下琴的时候一样。
但是他也留了一个心眼,他并没有自己冲上去,而是准备远程狙击。
他从背上拿下小红帽的狙击步枪,轻轻拨开瞄准镜前面的镜头盖,开始瞄准,镜头中的准心并非想象中的十字准心,而是十字缺少一个上面的竖,左右下三个方向的直线粗大,尖端呈三角形,就像三个箭头指向了同一个看不见的点,左上角和右上角各有一个看不懂的标尺,镜头的正下方还有一个圆点,在一条直线上左右摇晃。没想到小红帽使用的狙击步枪瞄准镜中都有这么多复杂的东西。雪痕微一沉吟,想到了些什么,转头看向身边的小红帽。
小红帽趴在泥水里,双手拄着下巴,正鄙夷地看着雪痕。
雪痕苦笑了一下,对小红帽的鄙视心中了然:是啊,自己只是对枪感兴趣而已,但是并没有摸过几回枪,对狙击更是毫无经验,这种事应该交给更擅长的人做啊。小红帽的水平如何不知道,但是至少枪是从她那儿“缴获”的。
雪痕尴尬地将枪交给小红帽。
小红帽一接过枪就熟练地哗啦一声打开脚架支在泥水里,左手以弯曲的食指托着枪托尾端,身体俯下的同时手臂折回,在身前划了一个优美的半弧,将枪托顶在右肩。从雪痕的角度看来,就像她自己托起了自己的下巴。
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雪痕有了一种枪和她的手臂本为一体的错觉,在这一刻,她和枪构成了一种精巧而稳定的机械结构,无论想怎么样把她和枪分开,都仿佛是一种对美的破坏。
她身体扭动了几下,双脚插入泥里,固定好自己的身体,熟练而无声地上膛。轻托枪机,右眼贴上准镜,但左眼也并不闭上,一秒钟之内已经瞄准完毕。从拿到枪的那一刻,她整个人与之前判若两人,就像死神重获他的镰刀。
雪痕倒吸一口凉气转过头,幸亏在火场里自己用芦苇和河蕉骗过了她的第一枪,否则现在自己的名字就要变成红色了。
一声枪响,把雪痕拉回到现实,没想到这改装后的m2080声音是这么大,震得雪痕耳朵生疼。水面上瞬间出现一条白线,子弹贴着水面飞出,几十米的距离好像不存在。子弹准确地命中目标头部,那正在施暴的男子应声而倒。
雪痕正要夸赞几句,却看见小红帽表情严肃地思考了几秒,她突然大呼:“不好!这是个陷阱。”说完她不等雪痕反应,立刻起身,弃枪逃跑。
这时,雪痕看到那被击中的男子竟然站了起来。他额头一侧太阳穴上鲜血横流,显然是命中了,他也受了伤,可是竟然被狙击枪击中而不死!这还是人类吗?他冷笑地看着雪痕这边,仿佛猎鹰锁定了它的猎物。
雪痕立刻转身准备逃走,这时突然一把长刀横空出世,在雪痕面前向他扫来,芦苇纷纷一刀两断,雪痕上身后仰,再次倒下。
是埋伏,有人早就埋伏在附近,所以当他们开枪的时候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对方才能这么快赶来袭击。雪痕人在空中,但思维高速运转,已经想到了这些。
他在尚未倒地之前左手单手撑地,维持体势,右手柴刀挥出一刀,切向对方腿部,芦苇再断一节,那人在芦苇后抬腿避让。
在水中后滚翻,雪痕刚要再次站起身,就感到身后被人重重踹了一脚,他被踹倒在地。
敌人不止一人。
芦苇丛哗哗作响,仿佛秋收时节,农民们忙着割麦子。
数不清的人穿过芦苇丛,向雪痕和小红帽逼近,人影绰绰,接踵摩肩,将他们围在中心。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雪痕震惊。
小红帽也被抓住,扔在雪痕身边。
一个声音哈哈大笑,拨开人群走到他们面前,正是那施暴的男人,他一侧脸上鲜血淋漓,但是子弹却没有射穿他的头颅,他从太阳穴上摘下完整无缺的钢芯空头弹弹头。
那弹头前端已经像橡皮泥一样堆积成一坨。
“小子,枪法不错,可惜你遇到了我。”那男人在自己流血的太阳穴上点了点,对雪痕说道。
在他看来,开枪的一定是年龄比较大,身手比较好的雪痕。
他中枪而不死,显然是有所准备,不知道他用什么手段保护住了自己的头部,使得狙击枪的子弹在如此近的距离上都没能击穿他的颅骨。小红帽正是在开枪之后发现了这些,所以才敏锐地判断出这是一个陷阱,但是已经太晚了。
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那被强暴的女子竟然也赫然在列,她整整衣带,小鸟依人地靠在那个施暴男子肩头:“强森,这也不全是你的能力啊,要不是我帮助你防御,你恐怕已经被爆头了呢。”
她转头又看看泥水中的雪痕和小红帽,嗤笑道:“怎么?就钓到这么两个小虾米?”
周围有十几个人,影影绰绰,雪痕瞬间明白了,正如小红帽所说,这是一个陷阱。从他决定打抱不平开始,就落入了这个陷阱,强暴的人和被强暴的是一伙的,他们做了一场戏,就是为了引自己出来。这是一个非常阴险的陷阱,简直就像是专门为了坑他而设下的。而且最可怕的是,这是一个除他以外几乎所有人共同参与设下的陷阱!
就像他和奇路、小红帽结盟一样,这些人都已经结为同盟,看数量几乎是整个考场上剩下的所有人。
结盟并不是想不到的策略,但是却是一个难以执行的策略,因为存在所谓的“信任壁垒”。就像在黑暗中相遇的两个猎手,如何能够判断来者是人是兽呢?等他走近,如果是兽那么已经来不及开枪了,所以有时候只有先开一枪才能知道。但是你先开了枪,那么回应你的很可能是子弹,而不是橄榄枝。所以同盟在混战形势下难以形成。
能够打破这种信任壁垒的只有强权和价值观。雪痕和小红帽是不打不相识,战斗之后才形成了统一价值观,而和奇路则是在进场之前就已经结为同盟。但是这些人显然不是因为统一的目标和价值观而结成同盟的。那么最可能的就是——有一个强权压制了所有人。
“为什么你们都在?”雪痕问道。
“哈哈,谁让这是混战模式呢?当然是先一起干掉最强的和最弱的!你们就是最弱的啦。”
“那最强的呢?”众人身后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
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通道。“第一人”库里缓步走入人群。
库里此时穿着一身笔挺严整的军装,原来这就是他风衣里面的穿着,进场之后他脱掉了风衣,露出这一套吸引眼球的军装。这是一套非常华丽帅气的军装,肩章、领口、袖口都处理得完美无瑕,双排铜扣闪闪发亮,穿着这身军装的库里更显得高大英俊。暗金色短发被努力向后梳理,梳成一种背头的样式,整整齐齐。
两把手枪插在大腿两侧的枪套中。一把是被称为“密林圆舞曲”的自动手枪,黑色合成材料外壳,轻巧而坚固。另一把是改装过的“沙漠之鹰”,枪管更长,射程更远,火力也更强。银色合金外壳熠熠生辉。这些都是传说中的枪械,只有在耶路撒冷才会有崭新的,若是在现实世界,则只能在博物馆看到了。
难怪在入场前看到库里感觉他一板一眼,像个士兵,原来他果然就是个军人,听说苏拉战乱连年,但没想到军队连他这样的半大孩子都会接收。
那叫强森的男子听到这个声音顿时脸色煞白,立刻站在一旁,站得笔直,低头不敢看他。
“在干掉最弱的之后,也要干掉我吗?”库里冷冷的问。
“不敢不敢,我们要在您的带领下才能取得名次,而且这比赛的前三名理应归您和您的两位兄弟。”
“还没有较量过,我可不敢说我是最强的,如果你们之中有人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完全可以随时向我挑战,或者……”库里转了转手腕上宽厚的金色手镯,抬眼环视全场,“你们想一起上也没问题。”
他摊开双手,挺胸抬头,就像等着有人从人群里冲出来向他的胸膛来上一刀一样。傲气十足。
全场寂静,无人敢应声。
“至于你,在入场的时候不是很嚣张吗?”库里俯视着泥水中的雪痕。“你的实力和你冒犯我时的勇气完全不相称啊。”
“好吧,我认输,你们赢了,我投降。”雪痕放弃了,这已经不是强弱的问题,也不是坚持就能改变结果的事情,这是所有人团结起来布下的下作而阴险的陷阱,他只是个普通人,他无法对抗。
但是众人却一愣,就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紧接着爆发出震天的笑声。
“他在说笑吗?”
“哈哈,这家伙真是个土包子啊。”
雪痕被笑得一愣,他不明白自己的话有什么可笑,认输可能是一件可耻的事,可恶的事,甚至可憎的事,但是在他们看来难道认输是一件很可笑的事吗?
库里背着手围绕着雪痕和小红帽慢慢走着,就像得胜的将军巡视战场。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乡下少年。你似乎对这里一无所知,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误入了狼群。最可怕的是,你即便身处狼群之中,依然对自己的危险一无所知。你是来旅游的吗?究竟是什么样不负责任的领路人会把你带来?我真的对你有了很大的好奇,可惜我没有那个时间了解你的故事了,因为还有一个人等我去教训,“你知道你最大的错误是什么吗?那就是跟一个只会动嘴皮子的人走到了一起,没错,就是那个奇路。我听到了你和奇路的对话,他把这里说成天国之城,‘贫民可能在这里一夜暴富,身份低微的人也可能摇身一变成为贵族’,说得多好!也许这里就是天国之城,可惜的是你没有翅膀啊。”
库里抬起手,枪口抵在小红帽头上。
“不……”小红帽摇了摇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一声爆炸般的枪响,小红帽倒在血泊之中。
“想退出是吗?这样就退出了。”
小红帽死了。
就在刚才,突然之间,一个鲜活的年轻的生命,就这样陨落在库里的枪口下。就是这样突然,这样不讲道理。
他杀人的时候毫无犹豫,冷酷,漠然,就像杀鸡屠狗,甚至更甚。众人都被他的冷酷无情惊呆了,即便是身处同一阵营也感觉芒刺在背,一时无人说话。
雪痕也被震惊了,小红帽死时惊愕的表情和求助的眼神如一颗子弹击中了他,那一枪仿佛不只是打在小红帽头上,也打在了他的头上。他的脑子里一阵混乱,剧痛传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