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技场中,奇路的剑指着雪痕的头,但是他没有动手。
“不,我不能杀你。”
他眼中的神采渐渐恢复,情绪出现在他脸上,就像褪色的照片重新染色。
“我……不能这么做。”奇路长刀脱手,在雪痕面前自然坠落,插入平台的岩浆岩中。奇路双手抱头蹲在地下,似乎头疼难忍。
雪痕松了口气。
“奇路!你在做什么?”广播中突兀地传出一声成年男子的怒喝。
听到这句话,奇路再次浑身一震,站了起来,双眼瞳孔瞬间缩小,仿佛看到什么惊人之物。
“你在做什么!”那人威严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的声音极具威严,而且很有磁性,只听这声音,就让人有种不由自主要听他说话的感觉,如果他下达的是一个命令,那么恐怕无数人都不自觉地想要执行,只是语言就有这样的威力,真无法想象说话的人是多么强大的存在。
不单是奇路,就连雪痕,都不由得浑身一震,看向天空。
“爸……爸爸!”奇路战抖着喃喃自语。
说话的人竟然是奇路的父亲!
“奇路,你不要让我失望。”
“爸爸!这和我们的计划不一样,我不能这样做!”他突然对空中大喊。
听到他爸爸的声音,雪痕有点明白了,奇路突然攻击自己,是因为他父亲的指示,之前的那个敲击木头的声音,很可能就是他父亲发出的,现在想来,应该是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只用这敲击桌面声音就让奇路如临大敌,可见他对奇路是多么严厉,多么……残酷。
奇路之前说过他一定要拿到这次试炼的第一名,都是为了满足他爸爸的要求。
想到这里,雪痕有一刻走神,心中想到:有一个严父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雪痕从小没有见到过父亲,在他还不记事的时候父亲就不知所踪。母亲说他可能已经死在海外了,但是雪痕觉得这可能不是真的,因为母亲常常望向大海的方向出神,远方一定有一个让她挂念的人。
但是雪痕也不问他的事情,因为他心中对他的爱远远不如对他的恨来的多。
小的时候,他每天都在期待父亲突然回来,带着成堆的礼物,激动地拥抱他和母亲,满心真诚地道歉:“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这些年你们受苦了。”他有着半长的络腮胡子和英俊的面容,高大魁梧的身材,他的晚归可以有各种理由,比如国家建设工作太繁忙、战争中负了伤多年未愈、家乡变化太大,一直在寻找雪痕母子的下落、拯救世界的责任太大……哪怕他说自己其实是个江洋大盗,一直在躲避追捕,雪痕也能接受。
但是这些年过去了,雪痕一个理由也没等到,他不得不承认一个残酷的现实:
自己被抛弃了。
他从满心希冀变得愤恨无比。假想中那个男人的脸也由英俊变得丑陋,他现在如果带着礼物出现在家门前,雪痕会把礼物都砸在他脸上,说不好会杀了他。
但是恨其实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遗忘。
随着时间的推移,雪痕心中的恨意也淡漠了,父亲渐渐失去了面容,在他心中只剩一个模糊的背影,一个人形的漆黑背影。
成长就像太阳升起,融化了仇怨的积雪,也缩小了怀念的影子。
奇路的父亲想必对他非常严格,这令雪痕有些羡慕,虽说严格也挺让人难受的,但总比不存在要好。况且,严格的出发点还不是为了孩子好么?
雪痕摇摇头,把思路转回到战场上来。
既然知道了奇路出手的理由,那就好办了。
“我认输!我打不过奇路,奇路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我自愿退出!”雪痕大喊。他喊得很诚恳,因为确实输得心服口服,奇路确实比自己厉害。况且自己已经念力耗尽了,再也不可能用出“硬”以及“隐”了,现在的自己比普通人还弱,如何对抗神器在手的奇路?
本以为这样就能终止比试——自己都认输了嘛,奇路的爸爸不就是想看到儿子实力第一嘛,现在摆明了他就是第一,毫无悬念,作为父亲,应该为儿子骄傲了吧。
但是遗憾的是,事情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发展,从广播中传出一个冷酷的短语:
“杀了他。”
声音戛然而止,是中控室强制断开了广播,但是还是晚了一步,他的命令已经下达。
雪痕呆住了,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我明明已经心悦诚服地认输了啊!
再看站在那里的奇路,他的眼神再次变得失去神采。
“奇路,你不会真的要这么做吧。”
“不,我不能这么做。”奇路摇摇头,转过头来,雪痕看到他那失去神采的眼睛里噙着泪花,“但是我不能不这么做,我爸爸会杀了我的。”
“他是你爸爸啊!”
“你不懂的,我……我不能不这么做,对不起雪痕。”
奇路重新握紧刀柄,将百鬼夜行从岩石中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