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皇间互相碰撞,被魔头追上,惨叫着化为魔头食粮。修士们惊觉只有享用大餐的魔头才会略微停下脚步,于是恶念丛生,将身边同道喂给魔头,自己逃命。却被吃饱滋生的新魔头吞噬。此类事件接连发生,鉴宝会已成修罗地狱。
在周筱的护卫下躲在偏远角落,封一才面色灰败,思绪混乱。他的鉴宝会为什么会有魔头出现?修士死伤惨重,修真界必定将此次劫难都算在他头上,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想不通。
“封掌门,开启琉璃宝鼎,放我们出去!”修士们垂死挣扎,临时前一语惊醒梦中人。
封一才推开周筱,催促:“打开结界,快!”
“不行!”秦晌一声断喝响彻会场:“魔头太多,现在打开琉璃宝鼎,等同放虎归山。”
“刚才你让我打开琉璃宝鼎!”封一才慌乱中似乎找到宣泄的口子,向秦晌发难。
秦晌消灭魔头速度远不及魔头新生的速度,这里修士太多了,就算十个修士滋养一个魔头,已经有不下五十只魔头诞生,他疲于应付还在冷静应答。
“魔头出世,只要立刻将修士疏散,魔头没有饵食不会滋长,还能对付。而此刻,我是无论如何阻挡不了。”
“……”所以,是他刚愎自用,没有听秦晌的话铸成了大错?不,不对,秦晌为什么一开始没有挑明这是魔头,还有:“你有炫火,你若出手而不是自私逃命,司徒不会死,在场修士也不会死!”
“……”秦晌抓过一名被侵入的修士,活生生将他与魔头一起炼化,火焰的光芒中,他脸上浮现浓重戾气:“魔物贪婪,不能将它们放出去荼毒生灵。”
“秦晌,你疯了吗,他是我虚空门弟子,不是魔头!”亲眼目睹同门在秦晌手中化为一片灰飞,修士恨极。
秦晌笑容依旧,那仿佛是一张假面具,面具之后是冷酷无情的理智:“魔头侵体,与其忍受生吞活剥的痛苦,不如给他个痛快。”
“胡说八道,你残害同僚,善恶不分,怂恿封一才封闭琉璃宝鼎,将千百修士送给魔头当口粮,你分明就是魔头的同伙,这一切都是你主使的,与天衍宗合谋……咳咳……”
秦晌虎口卡住他的气管,一点黑炎让他发不出声音,七窍蹿出的火星燃遍全身,百年修为连同此人肉身都化为乌有。
“魔头最可怕之处就是以魔气激起心魔,道心泯灭,弃道入魔,可悲可叹。”
孰是孰非只在人心,眼下情景却辨不清是非对错,有人看到的是大义,有人看到的是私仇。无数魔头已叫人如坠地狱,秦晌更似一具杀神,手中炫火遇魔杀魔,遇人杀人,毫不手软。
惨叫声不绝于耳,封一才恨不得捂起耳朵听而不闻。
“掌门,我们怎么办?”周筱身为女子,心智异常坚定,可还是吓得浑身打颤,她固执地守在封一才身前,准备以身喂魔为封一才争取逃跑时间。
封一才扣住她的肩,疼得她停止了颤抖,封一才从牙根处溢出的嗓音如金属摩擦声:“秦先生,你要让这里的修士陪葬吗?”
漆黑中一贯温和的声音说道:“逼不得已。”
张逢夏身型一顿。
鉴宝会云集了修真界元婴期以上的大半修士,若今日都葬在这里,修真界定会元气大伤,只要一只魔头逃出去,将给整个凡界带来灭顶之灾。琉璃宝鼎防不住魔头,他们至今没有离开,只是因为嘴边的美味没有吃完,仅此而已。
因为秦晌的决断,无论今日结局如何,秦晌都将被修真界诟病……他看向封一才和周筱,只要除掉在场的所有人,就能保住秦晌名声。
杀念一闪而过,张逢夏立刻惊醒。看着满场魔气缭绕,修士们彼此杀红了眼早已失去本心。原来不只魔头厉害,人心中还有更可怕的心魔。秦晌是对的……
“逢夏,保护封掌门,我去给琉璃宝鼎加注封印。”修士被魔气沾染,敌我不分互相厮杀,魔头还在肆虐这些修士没有拯救的价值!此刻加固封印才是最重要的,绝不能让魔头逃走。
张逢夏闻言飞至封一才身边,张开炫火结界,阻挡所有前来干扰的修士和魔头。
封一才印堂浮现浓重青黑,眼中俱是血丝,问:“张宗主,今日之事该如何收场,难道让这数千高手葬身于此?”
“不然呢,你懂魔头吗,你能对付吗?”
封一才血目圆瞪:“我们苦修数百年,难道连区区魔头也对付不了?!”
张逢夏冷冷道:“你心中已有答案。”
“不对,魔头算什么,你我同心协力,穷毕生所学定能寻到克制魔头的法子,我收藏的法器中,不乏降妖伏魔的逸品,我们如今的修为连天劫都能挡,区区魔头算什么。”情绪激动,封一才大张着手臂怒吼:“修真界千名高手,居然连一丝反抗之力都没有,任人宰割……我们苦修百年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在责问张逢夏,其实在责问自己。
经过数百年的努力他终于站上了修真界的顶点,人生得意忘乎所以,早已忘记挫折的感觉。遭此大劫,他如遭灭顶雷击。他有通天彻地之能,何以落到任人宰割的境地。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道,质疑当初选择修道的这条路错了,信念在崩塌的同时又固执地否认自己的失败。迷茫、痛苦、混乱,封一才不自觉已陷入了自毁境地, “道”的摧毁远比走火入魔更可怕。
“因为我们不够强。”
封一才呼吸一滞。
张逢夏雪白的衣袖遥指那个不染污浊、霸道傲然的身影,魔头避他如天敌,魔气不敢浸染分毫。纹路繁复的法阵在他手中如绚烂牡丹,朵朵绽放,将琉璃宝鼎层层覆盖,炫火黑炎顺着咒文流动在封印之上。
魔头们察觉有危险,生存本能战胜了食欲,四处逃窜寻找出路,却发现封印天罗地网,细致得没有丝毫疏漏。
那人临空盘膝而坐,真元行经百骸成一全满,初成的巨大法阵缓缓运转、加固,以他为枢纽浑然成一体,封印已成。
张逢夏深呼吸,环顾琉璃宝鼎内,除了炫火护住的几人,幸存者寥寥,魔头不敢碰触封印,尖啸着飞舞,魔音不断刺激人的杀心。即使他们自封元婴,被激起心魔是早晚的事情。
侧目,封一才已经冷静下来了,与周筱盘膝而坐,固守元婴,阻止魔音扰乱心神。
“秦先生,我们如何脱困?”他不想坐以待毙。
秦晌被封印带动着在空中无意识缓慢旋转,闭目平静地说:“不能过分刺激魔头,魔头产自魔界,贪婪却又谨慎。被逼急了,他们就会召唤魔界大门,一旦魔门开,才是真正的三界浩劫。”
“……”
“等着吧,觉醒和方雾澈已去向佛修求援,万一魔门开,只有佛修有一战之力,光头们的功法最无趣,却天生克制魔物。在这之前,不要被魔头侵蚀元神,五感俱不可信,逢夏,权当是闭关,静下心来。”
这番话落在所有意识清醒之人耳中,纷纷摈弃杂念,打坐入定。静心,纵使没有天衍宗的苦修功底,为了抵御魔头,各自争取生机,等待救援。
…………
黄铧城城郊荒野,一靛色衣袍的男子骑驴缓行。他五官俊逸气度不凡,纵使剑眉紧皱也无损他的仙人之姿,只是说的话全然没有仙人气度。
“我就是好奇双修,这点要求不过分吧。秦晌不肯说,也不肯教我,好不容易找来的春图也被他抢走。昨天晚上,我以为他良心发现,把春图还我了,还说会有女修来找我双修,让我在房里等。我多年夙愿就快达成,于是把春图每个细节都记在脑中,就等着现场演练,结果你猜怎么着。”
如兔耳般柔软的驴耳被扯得发红,不适地左右躲闪,却被子归大力抓住在双掌之间揉搓泄愤。
“这些女修是他串通好的,装得娇滴滴柔弱弱的,要她们脱衣服就泼妇似地又哭又叫撕了我的春图,根本就是在戏耍我。”
双臂环胸,握拳愤愤道:“我要跟他绝交,这个混蛋。他对张逢夏说假话,为了骗他双修编了一堆坎坷身世,显得自己多重情义,为救师傅赴汤蹈火,为手足放弃自由,为后辈担负重责,你听听,这是人干的事儿吗,假惺惺就是个伪君子。”
摇头晃脑控诉,得不到回应子归夹驴腹:“说话呀,我揭露他的真面目,你不高兴了?不高兴你跟我走干吗,去找秦晌呀,当你的天衍宗弟子去。”
驴嘴里吐出不满的女声:“我是被逼的,我没睡醒。”
将它耳朵打结,狠狠拉扯:“是我逼你离家出走?啊?你被秦晌欺负惯了,以为天下就他是好人,啊?忘了谁给你梳毛谁帮你修炼,没良心。”
“我没说。”
“那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