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顶着跟自己不完全一样的五官面容,亲了亲林池手腕内的脉搏,饱满柔软的唇紧贴在林池温凉的肌肤上,带来滚烫的温度。
在听见怀孕两个字从墨兰斯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林池的眼中出现了条件反射的恐惧战栗。
他几乎是瞬间爆发出了最大的反抗力,从毫无防备的墨兰斯的怀里挣扎了出去,紧接着就开始往山下跑。
刚刚成熟的蓬草果荚就像彩纸礼炮一样,因为林池的践踏而同步崩裂,散开成一片。
这大概是林池第一次这么强硬的拒绝墨兰斯。
墨兰斯有一点失神地停驻在原地,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林池仓皇失措的身影,看起来艳丽柔弱的五官也变得凝重起来。
林池是怎么了?
大脑一片混乱的林池迅速地藏进了棚子里,掀开狼毛毯子躲了进去。
但等他冷静了几秒,他又立刻改变了想法。
不行,床上不安全。
于是,林池又披着狼毛毯子翻身钻到了床底下。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抗拒墨兰斯,不过如果他新得到的那些记忆确实是发生过的话,那林池大概也能理解为什么自己会这出现这种反应。
怀孕对alpha来说确实是件恐怖到无法言喻的事情。
他把脸埋进狼毛毯子里想要借奇奇怪怪的味道洗刷掉不久之前在墨兰斯怀里浸透的味道。
然而,他的狼毛毯子早就因为两个人睡一张床而同样充满了墨兰斯的味道。
墨兰斯的味道像一个魔咒一样,时时刻刻地萦绕在林池的心头。
粗粝的毛尖蹭着鼻尖,林池直接被蹭得打了一个喷嚏。
咚。
床底下的空间太矮,林池这个喷嚏一打,直接就把自己的脑袋撞在了折叠床的床底下,金属的床板坚硬得令人发指。
林池被撞得头疼。
疼痛神经跟运动神经一样发达,导致了他对疼痛同样敏感。
生理性泪水越过大脑地在眼眶里打转。
墨兰斯费劲地把林池从床底下扒拉出来的时候,林池就是这么一副要哭了的样子。
不仅要哭,林池还死命抱着另外一边的床腿,就是不肯被墨兰斯整只扯出来。
像只被猫咪勾着爪子拆家的小老鼠。
因为林池的拒绝心思多虑的墨兰斯忽然间就心软了。
他看着林池倔强地抱着折叠床的床腿,披着自己给他缝得歪歪扭扭的狼皮毯子,窝在床底下就是不出来。
再拽就只能把床都给掀了。
alpha的力量本身就很大,更何况这里是两个alpha在拉锯僵持。
墨兰斯垂眸叹了一口气。
他松开了拽着林池的脚踝,林池立刻就像弹簧一样迅速地缩回了床底,整只a都隐藏进了阴影当中。
apha正常情况下都比较高大。
林池要想把自己完全隐藏在床底的阴影里,就只能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微量的沙灰在昏暗当中飞扬。
墨兰斯小心翼翼地顺着露了一个边角在外面的狼毛毯子,爬进床底下,一直爬到林池的跟前。
林池在难以察觉的颤抖。
墨兰斯伸手,动作极尽柔和地把蜷缩成一团的人给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然而林池却好像格外恐惧他似的,在被他抱住以后,身体的战栗更加的严重。连墨兰斯都好像被他带得微抖了起来。
怎么了?不要害怕,不会有人伤害你我在。
林池仿佛根本听不进墨兰斯的话。
他捏紧了狼毛毯子,掌心因为过度用力而被蹭红,骨节泛出冷冷的青白。
林池强压着因为墨兰斯突然出现而混乱的记忆情绪。
他认真地一字一句,咬着舌尖道:不要怀孕。
墨兰斯直接将林池的脸按进了自己的心口,他知道了林池条件反射恐惧的到底是什么,可是他没有办法。
甚至他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林池会这么恐惧这件事情。
是因为自己之前做了什么吗?
墨兰斯的眼眸一暗。
他不知道,他没有那么多的记忆。
可是明明之前跟林池的时候他都还是正常的
在黑塔里发生了什么?
墨兰斯第一次开始审视林池在黑塔里的经历,而在这之前他一直都以为那不过是林池野心本性的小把戏。
直到张意达代表第三环链找上门来,跟他打了个赌,然后给了他一支特殊的药剂。
黑塔里到底有什么?
墨兰斯努力回想,但他的记忆毕竟残缺,根本无法找到相关的内容。
除了他当年确实是把黑塔当成关押不方便处理的阶下囚的地方,可林池明明是自己选择进的黑塔,林池应该不是会把自己随便置于险境的人。
怎么会这样?
一时半会儿墨兰斯分析不出林池的恐惧根源,他只能抱着林池,一遍又一遍地小声解释:你不会再怀孕的,我保证。
不会怀孕的
不会的
你试试就知道了。
林池捏着一片狼藉的狼毛毯子,手指的每一丝肌肉都因为过度用力而僵硬发酸。
他小心翼翼地别过脸,没有在旁边看见墨兰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有一点失落。
但紧接着他就看到了落在单人枕头旁边的电子板,上面显示着一行清晰明显的大字【我去打水了,等我回来。】
墨兰斯去打水。
林池缓缓松了一口气。
只要墨兰斯不在身边他就能保持基本的意志稳定,他努力放开手心,将僵硬的手掌放开。幸亏这间棚子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墨兰斯也不想太欺负他过,因为他不喜欢让别人也听见林池哭泣的声音。
身体上的难受在这种时候明显大于了精神状态的些微异常。
林池犹豫了一秒,最后还是抓紧时间从不动锋的机甲链里取出清洁设备给自己做了简单的清洁,拿出新的衣服给自己换好,赶忙偷溜出了棚子。
他还挺慌张的。
本能就不想让他留在棚子里,总感觉等墨兰斯打了水回来,还会发生什么更令a发指的事情。
为了尽量避免撞上墨兰斯,林池甚至还慌里慌张地选择了往蓬草方向的沙丘跑。
那边这个时候应该人挺多的,而且都是a,墨兰斯不至于在人堆里对他做什么应该吧?
太阳西沉了两三分,颜色从耀眼夺目的灿金色变成了淡淡的温柔橘红,大漠的日落会有很长的时间,直到晚上六七点无论是什么时候都一样。
看见林池出现在种满蓬草的山坡上,很多土匪都多抬头观察了一眼。
他们能感觉到林池身上有一点过分强势的alpha信息素,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分辨出来那种信息素并不属于林池的。
林池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正常,土匪头子一号在看见他出现在沙排上的第一时间就开始往林池的身边凑。
披着白兰度皮的墨兰斯不在这里,土匪头子一号还是敢靠近林池的。
只不过等他靠近林池一些以后,嗅到了林池身上那种仿佛尸山血海般强势恐怖的alpha信息素,双腿瞬间开始控制不住地发软。
他不记得林池之前的信息素到底是什么样的了。
或者说他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搞清楚林池的alpha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毕竟林池其实一直以来都深居简出,而且这个外来的alpha好像也比他们这群从小生活在沙漠里的人更喜欢浪费水来清洗自己。
所以林池身上的alpha信息素并不明显。
大哥!
土匪头子一号揣着怀里用褴褛的衣服下摆包裹的满满蓬草草籽,就冲到了林池跟前。
林池望着他。
看看这个年轻的小alpha,又看看小alpha怀里揣着的草籽。
你不另外找个东西来装吗?
土匪头子一号撇了撇嘴摇了摇头:这里哪有这么多的容器给我们装草籽?
林池:袋子,盆子,陶缸,都是可以的。
但在他说出这句话以后,林池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一直以来,他偶尔出门晒太阳的时候,在营地里散步,都很少看见这里有乘装流体质的器皿。
或许是因为这里依靠绿洲,所以对储水没有太大的迫切需求,而这里又是典型的沙漠地带,根本没有太多的流体食需要盛装,所以连能拿过来装草籽的器皿都很少。
土匪头子一号看着林池的脸上神色变换,他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开口:不是我满脑子想着占大哥的便宜,就是
林池:嗯?
土匪头子一号:大哥你能不能把你搭棚子剩下的边角料割两块下来,给我们暂时用来装一下草籽?
他是真心觉得林池是好人。
因为他在书里看过,林池上午放出来的那个铁疙瘩很可能是机甲,而只要有机甲就能在天上随便飞,根本不会受到人类躯壳的限制。
在土匪头子一号看来,拥有机甲这种东西的人必然是外面的大人。
更何况林池还拿出了这么神奇的能在沙子里种,只需要一点点水来让它发芽就可以快速收获食的蓬草。
他从小看身边的人祈求神明的垂怜,祈求一场解渴救命的大雨,可是神明从来都没有过回应。
直到现在,沉寂多年的祈求忽然间被一个外来的人类回应了。
土匪头子一号忍不住去想,这是不是上天派来的使者?
其实在这群土匪里已经有人把林池当成神来拜的了,只不过一直都偷偷摸摸的,没让林池看见。
偶尔被神出鬼没的墨兰斯看见了,墨兰斯也都是不管的。
所以这股奇怪的风气似乎还在蔓延。
只有神明才能让草结出食,让草在寸草不生的沙漠里一夜一夜的疯涨。
这是最原始贫瘠的单纯想法。
林池要是遇见了,大概是会陷入沉默,然后拎着这群小土匪崽子的耳朵,给他们讲科学的。
但很可惜,他现在并不知道这群土匪当中正在发生什么奇怪的变质,他只是在想自己没了棚子以后要睡哪里。
没有地方睡觉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他当年可是靠着星舰的金属走廊墙壁都能完成睡眠休息的科书式alpha。
更重要的是,墨兰斯应该不好再对他做什么了!
大庭广众!墨兰斯不敢做的!
林池顿时觉得这真是个好主意,他立刻对土匪头子一号说:你直接带着一些人去把我的棚子拆了,那块防水布你们直接拿去缝制成布袋子,刚好用来装草籽。
土匪头子一号呆了一秒,灰褐色的眼睛转了转,不敢置信。
啊这老大,不好吧?
林池十分从容地摆了摆手:不用担心,沙漠又不会下雨,我用不上,你们尽管拿去就好了。
土匪头子一号还是很难以置信:可是嫂子那边
林池在心里暗想:防的就是你嫂子。
他表面上却格外的淡然,一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样子,看着就很与世无争。
他会同意的,他要是不同意,你就来找我。
林池下定决心牺牲自己也要让人把棚子拆了。
为了保证墨兰斯这段时间没办法动自己,林池真的是是煞费苦心。
连自己遮风避雨的小棚子都不要了。
土匪头子一号的眼泪眼看着就要下来了,蹭过脸颊上的灰黄的沙土,感动得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好了。
他真的是越来越真心实意地感觉自己跟了一个好大哥。
林池仗着自己高得多,摸了摸土匪头子一号的头:没关系,没有棚子刚好可以看看星星。
土匪头子一号特别用力地点了点头,让人看着就担心他是不是要把头给点掉下来的那种。
但还没等林池摸够,他就感觉自己的后背有一点点说不出的阴冷。
仿佛有女鬼在后面盯着他似的。
林池皱了皱眉头,他是坚定的唯主义者,不至于真的去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女鬼。
然而他一回头,就看见了在蓬草跟绿洲交界处的沙枣树下站着的墨兰斯,墨兰斯顶着白兰度名字的少年皮子,抬起清纯的蔚蓝眼眸凉凉地望着远处沙坡上回头的林池,林池的手还放在土匪头子一号的头顶。
林池:
他被火烫到似的立刻将手从土匪头子一号的头上收了回来。
尼古拉斯,听话,待人去把棚子的防水布给拆了拿去做粮食麻袋,乖。
在说完这句话以后,林池转身就跑。
他朝着蓬草沙坡的另外一边跑。
那一边还有很多人在往光秃秃的沙子里种草籽,林池这一路上都没看见匪徒老大,也不知道他到底跑哪儿去了。
要是这小子还在的话安排大家一起去拆棚子做装草籽的麻袋应该会更方便一些,毕竟缝制麻袋这件事情这群五大三粗的土匪们未必能做得好,万一搞砸了,浪费材料林池想想也心疼,毕竟那本来是给机甲专用的防水布,市场价比起普通的防水布大概是十倍以上的价格。
但再仔细想想也就不心疼了,毕竟这块防水布还是他当年做第一指挥官的时候,为数不多能够公费白女票的东西了。
林池小心翼翼地避开脚下的蓬草,尽量不要让自己把蓬草给踩坏踩爆了。
沙土地面并不好跑,稍不留神就可能会崴脚。
就算是被蓬草初步固定以后的沙土地面,也充斥着随时都可能塌陷变软的部分。
呼
虽然林池的理智告诉他,他绝对会被墨兰斯追上。
因为他对墨兰斯跟自己的力量差距有足够的认识。
但这并不能成为阻止他逃跑的理由。
风沙在耳边疯狂地吹,蓬草地以及沙地外的土匪们纷纷抬头看向林池。
林池的动作极快。
墨兰斯其实没在后面追林池。
他在繁茂的沙枣树下,淡淡地望着林池逃跑的方向,最终收回视线看向兴冲冲地边擦眼泪边跑向棚子的年轻土匪头子一号,他的身后跟着一大帮子与他相熟的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