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斯曾经无数次地感觉自己就像是陈旧记忆里被流放三千星域的时候,看见的流浪动物,明明他们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攻击的意向,可是得到他们示好的人类很多时候都只会一脚把流浪动物踹开,踹得远远的,仿佛生怕自己被缠上一样。
他的心有点痛,但痛久了也就麻木了。
他早就习惯了。
大概最先动情的人,是真的比较容易受伤。
但比起让林池难过,墨兰斯几乎是下意识地宁愿自己难过。
他宁愿自己痛苦一千倍一万倍,也不愿意林池痛苦一点点。
只要林池能真心实意地喜欢他,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就好,他就能继续撑下去,直到他作为人类的生命走到极限,为人类耗尽自己的最后一丝心力。
林池被墨兰斯点在他眉心的指尖惊动,他缓缓睁开眼,就看见眼眸如同无机质的宝石般艳丽的墨兰斯,他安静地跪在自己的面前,一身亮丽的礼服本该挺拔俊美,可事实上却看起来那么的凄清哀婉。
像一潭冷冷的秋雨打过的残荷。
白金色的长发垂落脸颊,人世间仿佛独一无二的眉眼绝美,他俯首的某一瞬间,看起来简直就像传说中的神明低眉。
你回来啦。
林池的脸上绽开了笑容,连隐藏的小酒窝都露了出来。
他刻意地收敛了自己的冷肃,伸出在被窝里捂热的手,捧住了墨兰斯的脸,然后亲了亲他滚烫的薄唇。
墨兰斯愣住了。
他有些迷茫地看着林池,近乎完美的面容露出了莫名的神情,眼眸当中的无机质感瞬间被打碎得一干二净。
林池看着毫无动作的墨兰斯,心想自己是不是还不够热烈。
于是,他干脆半个人都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用力地搂住了墨兰斯的脖颈,将自己的脸颊贴在墨兰斯的脸颊上,对他说:看见我不高兴?
墨兰斯还是没说话。
他定定地审视着从自己的被窝里钻出来的林池,一切细节都有据可循,但林池来找他还在他的床上大大剌剌地睡觉这件事本身就太魔幻了。
因为墨兰斯没有任何反应,林池犹豫了一秒,还是整个人都从被窝里爬了出来,然后挂在墨兰斯的身上,把他推到在厚厚的地毯上。
你到底在想什么?
墨兰斯面对林池幻影的质问,眼底的情绪疯狂地变换,眼眸当中清清楚楚地倒映着林池的样子。
林池搂着他的脖颈,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身上,看起来有些过于乖顺了。
去他妈的幻影。
墨兰斯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想起了南陲星域见过的三号。
三号曾经说过:当你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的时候,那就全他妈的要,谁敢拦你就把他剁了,问题就解决了。
林池的眉头皱了起来,墨兰斯的反应大大地超出了他的预料。
然而还没等他问出下一句话,他的整个视界就顿时天旋地转。
墨兰斯突然动作,将他按在了下面。
他低低地在他的耳边念到:是你先动手的。
下一秒,林池就终于回想起了被墨兰斯支配的恐惧。
唔等
他别扭地想要拧转身体,从墨兰斯强硬地控制下逃跑,可是墨兰斯好像疯了一样地抓住了他的脚踝,硬生生地将他拖回了绝对统治的领域当中。
林池被支配得有些懵逼。
这跟他想象的重逢不太一样。
话说回来,这么久没见了,难道不应该先叙叙旧吗?!
怎么上来就
啊呜
林池的眼角瞬间溢出了大颗大颗没有刻意压抑的眼泪,他的脖颈发红,因为刚刚墨兰斯居然一个招呼都没打地就直接将他贴在脖颈上的环颈贴纸给撕掉了。
墨兰斯从后面搂着他的咽喉,拇指的薄茧缓缓地摩挲着林池的喉结,另外一只手则拿捏着那张被揉成一团还能看清字迹的贴纸,在林池的眼前反复晃了又晃。
念。
林池很清楚那张贴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因为这张贴纸就是他从一打写着乱七八糟花里胡哨的贴纸里面,特意挑选出来的。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林池臣服于墨兰斯的命令,他微喘着开口:标、标记我。
墨兰斯一口咬在了林池的后颈。
令人头皮发麻的被捕获感差一点就吞没了林池的理智,他直接小声地呜咽了出来。
听见林池的呜咽声,墨兰斯原本有些粗暴的动作本能地放缓了,锐利的齿尖刺破了林池后颈的皮肤与血肉,最终直抵最深处。
林池捂住了自己的嘴,竭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得太大声。
毕竟他本来就是来找墨兰斯的,虽然事情发生的具体流程不太对劲,但总体来说,还是合理的。
大量的强势信息素眼看着就要被注射进林池后颈还未分化的娇嫩腺体当中,墨兰斯的动作忽然间停滞了一下。
他竟然松了口。
但林池还是被他牢牢地控制着。
疼吗?
林池用力地摇了摇头,如果墨兰斯想要标记的话,那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他。
墨兰斯的唇落在了他的眼角,他轻柔地吻过了林池眼睫上碎钻般的眼泪,啄吻一个叠着一个,分外地能安抚人心。
他滚烫的气息喷吐在林池敏感的眼皮上,一字一句道:你骗人。
明明害怕得要命,疼得要命,还在这里强撑什么?
林池听见墨兰斯的话,后颈凶戾的咬痕还在往外渗血,但他却说:如果是你的话,什么都可以。
他不是纯粹的星际人类,他不懂星际人类对标记的执念。
但他愿意纵容墨兰斯的一切行为,就像墨兰斯也愿意为了他努力克制收敛自己的本性,甚至放低自己的原则。
墨兰斯觉得自己疯了。
这大概真的是个幻觉,只有幻觉里的林池才会这么恬不知耻地直白地告诉他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管他呢。
要是疯一点才能见到这样的林池的话,墨兰斯宁愿自己疯得更彻底一点。
后脑勺蓬松的小啾啾瞬间被扯散,散开的仿佛美人鱼一般的白渐染蓝碎发遮遮掩掩着后颈,鬓边的金珠被人拿捏住了分寸,最终掉落在地毯上,砸开一个小小的凹凼,散开细密唯美的光晕。
美发店老板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林池。
当他的生理指标越过一定的标准的时候,左边刻意处理出来的小桃心就会发光。
所以在林池不知道的时候,墨兰斯就注意到了被散乱的白发遮掩着的,他的名字缩写。
微光的粉嫩小桃心两侧的m跟s有种强烈的羞.耻的情.色意味。
墨兰斯压着林池,全神贯注地盯着他。
对于这种时候的注视有着格外敏感的林池甚至幻觉自己要被墨兰斯盯得脑壳上冒出一个洞来了。
他刚想要抬手遮挡,结果就被墨兰斯按住了双手。
墨兰斯微微俯首,极尽温柔地低头吻过发光的小桃心,他的眼眸半掩着,白金色的羽睫遮挡了滔天的占有欲,竟然多了一种被强烈满足过后的慵懒意味。
真的这么喜欢我啊?
墨兰斯很清楚林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如果不是真的喜欢,林池不可能这么这么明目张胆的把他的名字都留在自己的身体上,就跟被标记的omega一样。
不对,应该是像乖乖戴好狗牌的小狗
墨兰斯被自己一闪而过的念头给刺激到了,他忍不住咬了咬林池的耳朵尖。
林池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但很快他又想起来自己是专程来找墨兰斯的,只要墨兰斯不弄死他,他这次就根本没打算逃跑。
他的下巴压进地毯里,控制不住地喘了一口气。
你、你要是喜欢的话,我、我可以去搞一个永久的。
他话语里的含义太过暧.昧,声音的每一丝质感都充斥着无限的隐喻。
墨兰斯疯了。
整间卧室里最后只能听见林池有气无力的哭声。
帝国的星舰原本只是借道,结果却在绯红之都暂驻了整整七天七夜。
得不到结果的林珲迟迟不肯让星舰离港,他怕就这么走了,林池到时候反悔都没办法逃跑。
像他这么贴心的克隆体弟弟可真是不多了。
唉,没办法,家里有个找精神病谈恋爱的哥哥,做弟弟的总是得被迫多操好多的心。
烦人。
醒来后的墨兰斯身边没有人。
他也没有太大的反应,毕竟从一开始他就很清楚,那个出现在他床上的林池,只不过是他的幻觉。
面对看似毫无痕迹的卧室,情绪低落得有些怅然若失的墨兰斯慢慢地坐好,然后打开了一直在闪烁的终端。
是林甜甜给他打的通讯。
自从林池在南陲星域强行离开以后,林甜甜就变得更加地乖巧懂事了起来。
有时候,墨兰斯甚至能从林甜甜的身上,看到当年的自己。
他在变成怪物的时候,就想起来了全部的记忆。
过分完美地符合帝国皇太子标准的林甜甜,看起来简直就是墨兰斯当年被林池从联盟抱出来的翻版。
林甜甜的五官长得酷似林池,但他的气质更接近墨兰斯,冰蓝色的眼眸偶尔横人的时候,大概两个亲爹都挺像的。
毕竟林池跟墨兰斯的行事风格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脉相承的像。
林甜甜在通讯接通以后,就自觉地开始汇报工作。
墨兰斯不紧不慢地起身,准备收拾一下自己,然后继续按照自己原本应该完成的工作计划继续工作。
他已经发现了自己这次竟然睡了七天七夜,但如果是alpha的易感期的话,这样的情况也属于正常范畴。
然而,当他注意到床头柜跟大床之间唯一的缝隙死角里,闪烁着的极其微弱的金光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走神了。
那点光太微弱了。
如果不是视力足够强大的alpha的话,恐怕很难注意到这种细节。
墨兰斯的眉头微微皱起。
林甜甜看见自己父皇的表情突然凝重,不知所措地低头看了一眼准备好的汇报报告。
他刚刚念到哪段了来着?
首席执行官桑德罗意把他捡来的猫养死了???
墨兰斯忽然强制接通了跟林珲的通讯。
他没有给林珲胡扯的时间,劈头盖脸就问了一句:林池回来了。
语气太肯定了。
林珲发现,自己原本胡编乱造了好久才扯得圆满的谎言,突然间就一个字都用不上了。
墨兰斯没等他的回答,在林珲的脸上出现无法控制的微表情的那个瞬间,他就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他切断了通讯。
林甜甜小心翼翼地端详着父皇的脸色,问到:父皇?
墨兰斯:我知道了,你继续。
他说着,解开了自己的睡袍,打开最清晰的镜像,露出纹理分明的后脊背。
果然就在上面看到了一片纵横交错即将完全愈合消退的抓痕。
如果不仔细看是看不见的。
林甜甜就看着自家父皇的眼眸对着镜像逐渐暗沉,宛如暴风雨来临前的黑暗,有着仿佛随时要择人而噬的恐怖占有欲。
林甜甜:父、父皇?
墨兰斯控制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嗯?
林甜甜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发生什么了?
墨兰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像一只找到人性弱点的凉薄恶魔。
没什么,就是你爸爸又想给你生弟弟妹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池:我以后一定要投诉星舰智能的清洁模块制造商。】
【林珲:俺也一样。】
【林甜甜:所以,我薛定谔的弟弟妹妹是清洁模块制造商制造出来的,对吗?】
第89章 接班人
林池躺在绯红之都某处秘密安全屋的医疗舱里, 他的耳边只能听见功率开到最大的光子频段治疗的静噪音。
他有一点双目无神。
张意达的全息影像就在他的旁边,面带调侃地问候他:怎么,半路又跑回来了?
林池不想理他。
他现在浑身上下, 哪儿都是疼的,疼得厉害。
或许伤口已经愈合了, 可他的神经早就被过于密集的疼痛感给覆盖透了。
墨兰斯不知道怎么回事, 明明一直以来都很克制的,结果这次跟失去了理智一样,硬是把林池给拆掉重组了一遍。
如果不是林池亲身经历的话,他可能也会觉得墨兰斯疯了。
张意达看着林池一副本人已死的样子, 忍不住笑了笑, 又道:千里送啊,林指挥官。
林池的声音有些沙哑:烦死了, 闭嘴。
张意达:怎么?终于忍不了了?打算分手了?
林池深吸了一口气。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看起来有些认真:你说我要是提出来, 谈柏拉图式的恋爱,他会答应吗?
张意达就在旁边笑,笑得前仰后合,就差拍桌了。
你觉得我只是假设是你能控制得住, 还是他能控制得住?
林池认真地思索了一秒,最后得出答案:不能。
张意达:所以嘛,人怎么能和联盟制造出来的战争机器相提并论啊?你就算分化成a, 努力加强锻炼, 也未必能比得上他的战斗本能。而且我潜入过联盟之前在第三环链的太空堡垒实验室,看过联盟的非法实验论文,无论是人类还是被联盟定义为神的生物,他们的广义基因构成里, 繁殖能力跟战斗力都是成锁定性正比的。
林池的老脸一红。
我记得你不是研究生物的吧?你怎么老看些不正经的论文?
张意达轻笑一声:你以为我现在到底在研究些什么?
他慢悠悠地漂浮到了林池的上空,眼眸格外平和宁静地对他说:我的时间不多了,在你跟屠秀玲之间,我必须做出一个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