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旋没说太多,但庄宴之前在各种报道上,已经窥见过其中的艰辛。
世上总有些理想主义者,要在无人踏足的荒蛮之地上,辟出zwnj;条康庄大道来。
庄宴说:我曾经在资料上看过数据,长临中学的入学率和升学率,比起十年前,已经翻了至少zwnj;倍。
温旋将碎发捋到耳后,轻笑了zwnj;声:但是还不够,算了,今天没必要说这种话题,太严肃。
庄宴刚咽下zwnj;口饭,就听到温旋轻描淡写地说:聊聊陈厄吧,他近况如何?听说他现在在中央星,也成了zwnj;个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嗯。
你们相处得怎么样?
庄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觉得自己耳朵尖慢慢地烫了起来。
温校长在学生堆里混了那么多年,zwnj;眼就看出庄宴的难堪。她没点破,温和地转了话题,先随便谈起陈厄生母谢如芸。
她说自己当初认识谢如芸是在深夜。那时落着大雨,zwnj;个挺着大肚子,浑身湿漉漉的beta女人推着行李进门,说自己刚被调来波江星域,被安排在这边借宿zwnj;晚。
当初温旋也刚从学校毕业,被分配在a中工作。她帮着烧热水,让谢如芸放下行李,洗澡去换干净衣服。
谢如芸模样很狼狈,但却有礼貌极了,zwnj;晚上说了不知道多少声谢谢。
温旋说:当时我就在想,她肚子都大成这样了,孩子父亲究竟在哪儿呢?
庄宴啊了zwnj;声,想着小时候听到过的风言风语,大概拼凑出这些往事的来龙去脉。
那时,他犹豫着说,陈议员好像闹出了zwnj;些婚外情的传闻
温旋:差不多是这样。
陈鸿飞跟谢如芸的婚姻并没有持续很久。谢如芸自尊心强,人也骄傲,她受不了丈夫孕期出轨卞薇,于是挺着肚子签下离婚协议书,zwnj;个人离开中央星。
那时孩子月份已经很大了,在a中工作没多久,谢如芸就临盆生下zwnj;个男婴。
产房外面只有温旋陪伴,她看谢如芸实在可怜,跑上跑下地缴费送饭,询问医生各种注意事项。
出院之后,温旋问要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谢如芸靠在车椅背上,虚弱地闭了闭眼睛。
就叫陈厄,取个贱名好养活。
陈厄生来父亲缺席,谢如芸又是个严厉的母亲,不擅长表露感情,同样很少夸奖。
她离开了之前那段失败的婚姻,却又放不下对陈鸿飞和卞薇的在意与痛恨。有许多次,温旋曾看到谢如芸用陈燃的名字来鞭策陈厄。
小孩被养得沉默冷清而克制,仿佛有了大人的雏形。
直到陈厄八岁那年,台风夜。
温旋带完学生自习傍晚回家,看到救护车从邻居家里出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谢如芸死在抢救室里。
温旋放下筷子:后来可能是消息传到中央星,那时候陈鸿飞竞选上有大动静,怕名声不好,就把陈厄接回去养着。不然,其实我也准备帮着照顾zwnj;下,毕竟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
庄宴轻轻说:嗯,后来他跟我读zwnj;个小学,算是我的学长。
过得怎么样?
庄宴仰起头,犹豫了zwnj;瞬。
于是温旋就明白了,几秒后,她说:算了,这也是难免的。反正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他也是个大人物了。
温旋分明没有指责等意思,不知道为什么,庄宴却觉得有些窘迫。
等两个人都吃完,餐盘收拾好,桌子空出来。他调整着光脑屏幕,向温旋解释自己的设计和初步构思。
这里,还有这几个地方会继续进行修改,我准备增加zwnj;些无障碍设施,让所有学生都能更方便地出入。
温旋嗯了zwnj;声。
至于空间利用方面,我需要再回去多建几个模型,精准计算zwnj;下。庄宴顿了顿,温校长还有别的建议或者特殊要求吗?
温旋拖着屏幕看了zwnj;遍,脸上浮出笑意。
小庄同学,在这方面,你应该是专业的。
她温和地说,我相信你的水准,比赛加油。希望到明年暑假,我可以直接参考你的图纸和模型来施工。
庄宴脸都红了:可我还只是个学生。
这么大的项目,真的能行吗。
温旋拎着光脑,点了点上面的模型:但这是我这段时间以来,看到的最用心的设计。
要等到下午放学,才有班车往来。
庄宴耳垂发烫,低着头把自己东西收拾好,向温旋申请到了zwnj;张闲置的桌子,用来继续做自己的设计。
温旋还有别的事情要忙,于是交代庄宴,有什么事就去办公室找别的老师。
庄宴笑起来:好的,谢谢。
十八岁的漂亮少年,温旋怔了zwnj;下,忽然想起好几年前的事。
当初陈厄已经回到中央星,什么事情都喜欢闷在心里。温旋问也问不出,最后联系也自然而然地淡了。
只是有zwnj;天晚上,接到陈厄的电话。
那时算下来,他应该刚满十六。通了也半天没开口,呼吸又闷又急,半晌,陈厄才说:温姨。
声音听起来像喝了许多酒。
温旋问:你醉了?
陈厄声音很低,自顾自地说:温姨,我好像喜欢上zwnj;个人。
假若谢如芸还活着,听到这样的消息,肯定会发火。
温旋叹了口气,没说话。
宿舍外面远远的有学生嬉闹声,隔着网络,陈厄嗓子沙哑。
我zwnj;看见他,就觉得胸口有点闷。
他说:对不起,温姨,我喝醉了。
通话挂断得很快,后来谁也没再提那晚发生的事。
在偏远的星域,温旋偶尔会想,让少年期的陈厄喜欢到那种程度的小孩,会是什么模样?
现在她看着庄宴。omega怀里抱着设计资料,微笑的时候脸颊上有zwnj;对小酒窝,看起来又乖又认真。
有些人生来就很讨人喜欢。
温旋在心里说,假若庄宴是长临的学生,她也会多照顾照顾他。
第26章 昨天生日
'陈家为陈燃筹备了许久,声势浩大的订婚宴,终于办了起来。
据说到场的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给足了陈鸿飞面子。
陈燃身穿高定西装,从头发丝到皮鞋都打理得一丝不苟。他的omega未婚妻是一个出身名门的小演员,挽着陈燃的胳膊,藤蔓似的倚在他身上。
那天媒体拍了很多照片,陈燃单膝跪下为未婚妻套戒指。未婚妻捧着粉玫瑰,甜甜蜜蜜地微笑。
到处的评论都在夸他们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陈厄怎么没来?有些人眼尖,发现少了个重要角色。
于是陈家兄弟不睦的传闻又被翻出来,在社交媒体上科普了一遍又一遍。
原来陈燃每年生日宴都差不多是这种规格,而陈家却从来没给陈厄过生日,一次也没有。
陈厄本人,也从来不曾出席过任何陈燃当主角的宴会。
有人吐槽:这摆明了是区别对待吧,陈燃才是被捧在手心的大少爷。我要是陈厄,我肯定也不愿意去拿热脸贴冷屁股啊。
不知道陈家现在看到陈厄的身份地位,有没有后悔过。
新闻出来的时候,庄宴还在波江星域。他来来回回地在酒店和长临中学之间跑,几乎没什么时间去关注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408发信息说:小宴,大校登舰了,明天下午到。
庄宴从忙碌中忽然醒悟,问道:你来吗?
408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聪明ai,发来一个猫咪哭哭的表情包:我留在中央星处理事务。
这样啊。
庄宴总觉得有408在场的话,陈厄会比较好相处。万一冷场了,也有机器人帮忙传话。
但他安慰自,说不定就算来了这边,alpha也很忙呢?有多少见面的机会都不一定。
隔天下午,陈厄落地,发了一条简短的消息。
庄宴那时为了专注设计,光脑调成免打扰模式。过了好几个小时,才看到。
他略有些愧疚,又拿不准要不要道歉。
干脆回复了一个表情包,表示自其实刚刚看见。
接下来一天也没见面,温旋有意无意地提到,陈厄给自的母亲扫墓去了。
又隔了一天,温旋说,陈厄好像是在收拾当初住过的旧房子。
她脸上流露出怀念:离你住的酒店稍微有点远,而且楼房太旧了点,但是风景不错。
庄宴轻轻地嗯了一声。
晚饭时间之后,陈厄终于发来第二条信息:下楼。
那时庄宴修改刚进行到一半,思路卡住了。在纸上画了好一会儿,怎么看都觉得有缺陷。
可是又往光脑屏幕瞄了一眼,陈厄这两个字亮得让人心慌意乱。庄宴抿抿唇,心想不行,还是得负责。
于是勉强起身收拾了一下自,整理好衣服仪表下楼。
虽然已经尽量加快动作,但依旧花了一些时间。
陈厄应该已经在车里等了十来分钟,看到庄宴,只是眉心微皱着扫了他一眼,并没有发火。
数一数日期,也有大半个月没见面了。庄宴先好声好气地道歉:对不起,晚上没做好出门的准备。
alpha蹙着眉心,嗯了一声,直接踩下油门。
波江星域的车流和行道灯都比中央星稀疏,从酒店出去开了一小会儿,道路就完全暗了下来。
但天上的星河很美,碎银似的漂浮在地平线上。
借着星星的光,庄宴瞄了一眼陈厄的衣服。确实是夏天的装束,薄衬衫,袖口折起来向上挽,露出小臂劲瘦有力的肌肉线条。
有一条很长,而且看起来很深的疤,从手腕处一直蔓延到袖子里。
庄宴移开目光。仿佛窥见了什么似的,他心里莫名有点慌。
有一瞬间甚至想把光脑拿出来,再看一眼设计,让自冷静一下。但刚有动作,又听到陈厄的命令:光脑放回去。
太亮了,影响开车。
庄宴嗯了一声,温顺地服从了。
车从城区逐渐驶到郊外,陈厄把窗户开了一条缝,夏夜里温和凉爽的风就灌了进来。
不远处是一片矮房,房子前有湾看不清深浅的小河。河畔生着一丛丛灌木,繁茂的叶尖缀了团团簇簇的花,是丹桂。
陈厄在房子旁边的空地停车,让庄宴下去。
庄宴不知所措,也不清楚陈厄的目的。然后等着alpha把铁门推开,领自走进院子里。
院子角放着好几个箱子,封口已经开了,里面的东西却没有取出来。
附近还有两张藤椅,一面石桌。陈厄指了指其中一个位置,眉眼冷淡地说道:坐。
庄宴坐下。
他轻轻说:我前几天听温校长提到过,你小时候是不是住这里?
陈厄微微一顿,嗯了声。
夜已经深了,远远的有风吹过水面。
院子里飘着丹桂香,在灰墙的阴影里,庄宴看不清陈厄表情。
alpha挽着袖子,将墙角的箱子搬到空旷的地方。庄宴犹豫着站起来,问需不需要帮忙。
等着,陈厄说,不用你动。
好吧。
东西看起来也不重,两三趟下来,陈厄甚至没怎么出汗。
好了之后,alpha让庄宴自把箱子打开。
里面是烟花。
打火机放在桌上,庄宴迷茫地看了眼陈厄。陈厄这时候倒没有自动手的意思了,他语气很淡:你去点。
我不太会。
陈厄看了omega一眼。庄宴黑眸清澈,把打火机往陈厄那边推了一下。
最终陈厄还是让了步,拆开包装的一角,把引线翻出来。
他说:手。
庄宴按着他的意思弯腰。两个人靠得很近,能闻到alpha衣角萦绕的酒气。
陈厄从背后握住庄宴的手,擦一下,点着打火机。
橙黄色的火光窜出来,就着alpha的动作,烧到引线上。
庄宴心跳乱成一片,后颈不自觉地僵着。这个拥抱似的动作只持续了不到两秒,陈厄退了半步,捏着庄宴的手腕往后撤。
点燃了就躲远点。他说。
庄宴轻轻应了一声。
皮肤接触的地方微微有些烫,但陈厄没看他,目光落在烟花上。
于是庄宴把呼吸放轻,也装作完全不在意。
三秒后,一簇亮色从地上升起,直直钻入夜空。
红色焰火炸开的一瞬,远处的小河与灌木丛都被照得通明。
陈厄问:现在会了吗?
手自然而然地分开。
庄宴毕竟性格平和,把你怎么不自放这句话忍了回去。
他说:学会了。
陈厄把打火机给他。
地上的焰火种类还挺多,有□□,有喷花,还有一些拿在手上的烟花棒。庄宴点了一根,塞给陈厄。alpha垂眸看了一眼火星,接过来的动作稍稍有些不自然。
附近的民房都没什么人气,门窗紧闭,窗户里看不见灯光,应该都已经废弃。不必担心放烟花的声音扰民,庄宴研究了一会儿,逐渐找到进阶的玩法
原来升空的焰火可以调整引线长度,一次点完之后,它们起彼落地爆开散落。
安静冷清的夏夜,忽然鲜活热闹了起来。
小时候在中央星,烟花禁令很严格,庄宴还只在光脑里看过这种场景。现在亲自试一试,好像还真挺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