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下山修行。”掌门师兄打断了她的话。
“师兄我下山好多回啦,没有用,可能是心中包袱太重——”
“你心中有何包袱?”掌门师兄凝视着她,“你尽管说,为兄能解决的,定不让你忧虑。”
“可是……”
“没有可是,为兄需要你。”
在场三双眼睛盯住了掌门。
掌门艰难求生。
“……的呼吸。”
般弱待在他怀里,忍不住笑起来,“原来师兄这么需要我呀,你早说嘛,人家一直以为你讨厌我呢。”
师兄妹感情在筑基时最为要好,一起练剑,一起捉妖,后来因为功法之事,双方意见出现了分歧,师兄妹关系渐渐冷淡下来。
而且男主跟雇主不是一个级别的,当雇主还在金丹打转,他早已到了化神,而等她冲破元婴大关,她的师兄已是大乘,白衣猎猎,一剑通天,距离渡劫飞升,仅有一步之遥。
这就好比妖孽天才跟普通优秀人才的区别,境界不同,眼界不同,相处之时难免不自在,更别说见面了。
感受到她的碰触,掌门肢体僵硬,面上冷硬线条却柔和下来。
他轻声道,“为兄怎会如此混账。”
“咳——”
供奉咳嗽一声,“那个,掌门,我先带弟子去剑冢了。”
掌门颔首。
有掌门压阵,桑桑放弃作妖,乖巧地离开,虽然她内心早已把绿茶精凌迟了一百遍。
掌门师兄把般弱扶了起来,又道,“小师妹,师兄是认真的,太京门是最适合你的地方。”
他顿了顿,“自然,若你真要离开,为兄也不会拦你,这毕竟是你的道,旁人不便插手。只是,为兄担忧,你若离开了为兄的视线,远在天边,为兄便不能时刻照拂你了。”
“不是旁人。”
般弱拉住掌门师兄的衣角,他脱了松鹤道袍,单衫雪白,更像一尊完美无缺供奉在案台的玉像。
他睫毛乌得发蓝。
不是……旁人吗?
“师兄对我,是父,是兄,是无法割舍的亲人。”
掌门师兄眸心漆黑,嗯了一声。
时隔八百年,他头一回摸了摸她的脑袋,姑娘长大了,头发也不再毛毛躁躁翘上天,自己会梳更加精巧复杂的发髻了。
“小师妹,无论你做什么决定,为兄,都支持你。”
般弱试探性地问,“包括不修炼?”
掌门师兄:“……”
你再说一遍?
“好啦,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开玩笑的。”
“此玩笑切莫乱开,修炼乃是我辈修士立身之本,你若懈怠,魔门弟子——”
般弱捂住耳朵,“我聋了。”
掌门师兄:“胡说,好端端怎会聋了?”
“师兄你真没趣呀。”般弱抱怨一句,“除了修炼,就不能谈点别的吗?”
掌门师兄默默地注视着她。
好吧,除了修炼,两人好像也没什么共同话题。
掌门师兄兀自冷场了一会,又嘱咐她多加修行,切勿懈怠。
随后小仙男飘然远去。
没有女主碍事,般弱舒舒服服躺了好几天。
一摸良心,屁事没有。
她寻思着,这五百剑的威力非比寻常,又是原剧情里没有的情节,万一女主嗝屁了呢?
嗯,落井下石,不早不晚,就是现在。
般弱挎着小篮子,去了禁地剑冢。
面前是壁立千仞,峰峦叠嶂。
这里原是一座完整的山脉,太京门开山祖师于此顿悟,冲天一剑,一分为二,残存的剑意至今还古朴雄浑,留后人潜心参悟。为了防止有人偷溜进去,除了长老看守,剑冢还设了防护屏障,因此般弱远远就看见了一圈人,围成了u形,踮着脚尖,焦急不已往里头看。
“桑桑师叔都受刑一百剑了,这可如何是好。”
“哎,还有四百剑啊,太元山那位也太狠心了吧。”
“是啊,上次郭磊师兄受了五十剑,便是不成人形了,那血淋淋的,就是一根被削平的血葫芦!”
“桑桑师叔到底怎么触怒了掌门,竟招来如此重罚。”
般弱骑着她的小红猪,慢吞吞走进人群。
先前的喧闹刹那消失。
弟子们垂首行礼,神情恭敬。
般弱看了看,外门弟子是新手白装,内门弟子则是精英蓝装,更上一步,就是被长老钦点的记名弟子和真传弟子,后者的是骚包的紫装,因此般弱一眼就认出她座下的亲传弟子老三老四老五。
这三人完全就是女主的狗腿儿,一口一个小师妹,殷勤献得贼凶。
“师尊!”
仨徒弟齐齐扎堆凑过来。
“您终于下山了!”
他们虽为真传弟子,却也不能随便进出师尊住处,一律听从长辈召见。得知桑桑小师妹被掌门关入剑冢,大家都急坏了,可是他们不敢找掌门,给师尊的传音鹤也没有消息,只能守在禁地之外干着急。
仨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牵头。
般弱还不知道这三个小崽子内里打得什么主意?
她又不像雇主,尽心尽力教他们,结果转眼给她荒废功课,一心一意奔着恋爱脑去了。
就是太缺乏社会毒打,所以才这么欠。
“师尊,桑桑小师妹她是女孩子,那个,身体娇弱,经不起五百剑的摧残,求您,到掌门面前,求他网开一面吧。”老三期期艾艾开口。
“身体娇弱还练什么剑?你逗我呢?修炼还分男女之别?看来你上课也没有好好听,回去给我罚抄一千遍本门门规。”
当师父的就是这么牛叉,她才不受那口鸟气呢。
老三的脸裂开了。
师尊您开玩笑的吧,那门规历经三代话痨掌门的撰写,厚得能砸死人啊!
老三凄惨阵亡,老四吞了口唾沫,“师尊,其实,啊,对,三道大会快到了,那什么,天才多,小师妹得要养精蓄锐,才能更好迎战,为我抱元门夺得一席荣光。”
般弱不冷不热,“你进门三百年,不想着自己去争,反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你修什么道,我可以批准你,回去种田吧。”
老四脸色煞白,也自闭了。
他出身农门,本就因为开了道窍,一朝登天门,甲子等闲看,他的爹娘兄弟甚至是一个村,凭借着一人得道而鸡犬升天,家族繁衍至今,生生不息,成了凡俗界的一等皇族。如果他被逐出山门,他该如何面对父老乡亲的殷切目光?
般弱的目光转向老五。
老五的腿儿一哆嗦,挤出笑脸,“师尊,这竹篮甚重,弟子替您拿着吧。”
二人愤怒瞪他。
这个不讲义气的家伙!
“不必,我去去就回。”
般弱亮出了掌门令牌,施施然靠近剑冢。
她腰间的惊寒剑发出了嗡嗡之声。
“没事,我不进去,就外头看看。”
般弱安抚她的小剑儿。
“害羞什么呢,那里面都是你的老前辈。”
惊寒剑愤怒地震她的手,似乎不满她把自己当成了小孩子。
般弱心情愉悦地顺毛,走到那道裂缝处。
哎哟,好巧,人也在啊。
桑桑的红衣滴滴答答的,衣裳破烂,全是粘稠的血液,顺着她的脚踝渗进了岩石缝里。
“桑桑,师尊来看你了。”
大郎,我来探监啦。
“哎呀,亲亲吾徒,伤在你身,痛在我心啊。”
桑桑领教过了绿茶的功力,这家伙与其说是来探望的,更不如说是来雪上加霜的吧。
果然,般弱下一句就是diss人的。
“来,这是师父特意给你准备的断头饭,咳,不是,是爱心杂粮饭,你吃完就上路吧。”
桑桑皮笑肉不笑,“多谢师尊,您的手艺太贵重,还是留着您自个儿吃吧。”
“一家人,何必客气呢。”
桑桑心道,谁跟你是一家人,不要脸。
“这可能是师父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给你送饭了。”般弱将篮子放下,特意强调,“没办法,掌门师兄他偏宠我,这不,掌门师兄一听这金鹭洲出了个好宝贝,立刻飞剑传信,说要与我同去。”
你的官配要跟姐姐跑了,就问你气不气!
桑桑哦了一声,“那祝师尊一帆风顺。”半路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