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略显清瘦，但又不失矍铄的40多岁的男人，这个男人气度雍容，面容尊贵，官气也很足，可能是常年缺少户外运动，让他的脸色看上去苍白而缺血，但这一点都不影响他那股子藏锋敛气和淡然冷漠的气势，林雨鸣从对方的面相上看，认为此人城府很深，性格内敛，常人恐怕很难摸透他的想法。
等林雨鸣走进来之后，这个中年男人才抬起头，用审视的眼光看着他。
“你好，向市长，我是安西市来的林雨鸣！”林雨鸣先做了一个自我介绍。
“唔，我听老杜说了，坐吧，小张，给林先生泡杯茶！”向副市长的声音绵厚，低沉，很有磁性。
在林雨鸣坐下之后，向副市长往后靠了靠，从林雨鸣的这角度，只能看到他冷峻突出的颧骨和坚毅的鼻尖。其他的部位都隐入到了窗帘的阴影后。
林雨鸣习惯性的扫视了一下这个办公室，里面的装修凝重，红木的家具，宽大的书柜，连地毯的颜色都是灰色的，林雨鸣不由的感到有点压抑起来。
他咳嗽了一声，笑着说：“向市长，我来是为了你们红光电器厂的中央空调项目，不知道杜主任给你说过没有！”林雨鸣时间有限，上来就是开门见山。
向副市长微微的点了点头：“嗯，大概的说了说，但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先说说你们的情况吧！”
张秘书把水杯放在了林雨鸣的面前，悄无声息的退出去了。
林雨鸣略一沉吟，就开始介绍起了华鼎集团的背景，以及产品的技术，质量，市场占有率等等，他在这里介绍着，向副市长一面听，一面在电脑上看着什么，每当林雨鸣停顿的时候，他又抬头看看林雨鸣，示意他继续说。
林雨鸣估计，向副市长正在网络上查阅华鼎集团的情况。
在五六分钟后，林雨鸣果断停住了介绍，他心里还惦记这张秘书说的十五分钟，他可不想把这点时间全部浪费在介绍上。
“向市长。大概的情况就是这些，这次红光电器厂在安西市的分厂要用空调，在几轮筛选后，我们成为分厂推荐的几个单位之一，但最终的决定权还在蓉城红光总厂！”
“你们情况我大致了解了一下，感觉还是很不错的，这样吧，你先回去，我和他们总厂的厂长联系一下，有什么情况我会通知你的，你看这样成吗？”
林雨鸣犹豫了，看起来这事情很平顺，也很自然，向副市长也答应帮忙问问了，但越是这样看上去很正规的方式，林雨鸣心里越没底，他经历过的项目太多了，要是三言两句就能拿下这么大的一个项目，那真的只能算是奇迹，可是，林雨鸣从来都不相信奇迹！
一旦他答应了向副市长的这个安排，那么接下来他将会很被动，他无法出击，无法努力，只能听凭向副市长的消息，如果形势并不有利，对方只要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能打发自己，这样做项目，肯定是不行的。
更重要的是，他还没有唤起这个向副市长帮忙的热情，领导的帮忙分很多种，过问，批示，亲临现场各不相同，只有当他认真的为你帮忙的时候，事情才有可能真的成功。
至于今天上午买的那个瓷瓶，林雨鸣也要考虑找机会给向副市长送过来，办公室肯定不行，约出去吃饭呢？只好先试一试！
“向市长，要不下午一起坐坐吧！”
向副市长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小林啊，这几天我很忙的，没时间出去，你还是先等等吧，等我问过情况了再说！”
这的确是一个老道而思维敏捷的人，他在没有搞清楚状况之前，是不会轻易和林雨鸣接触太多。
“对了向市长，我这次来了，杜主任还让我给你带来了一点安西市的特产，要不我送你家去！”没办法，林雨鸣只能抬出秦曼云的老公，因为他很明白一件事情，办公室里坐十次，不如到对方家里去一次的效果，只有送上了那个青花瓷，这向副市长大概才能尽心尽力的跑这事情。
“奥，老杜带的还有东西！”显然，向副市长也被这个意外给难住了，他可以不给林雨鸣的面子，但是作为官场中人，他很明白人脉和关系的重要性，在这枝繁叶茂的官场上，没有同学，同乡，朋友，上级，下级的盘根错节的交往，你很难走的了多远。
所以，这个事情只能接受。
“这太麻烦你了，那行吧，晚上送我家里来！”
“好的，好的！”
林雨鸣心花怒放，虽然看起来到向副市长的家里去和项目毫无联系，但很多变数就是从这些不起眼的地方衍生出来的，他觉得今天没白来这一趟。
林雨鸣在不到十五分钟的时候，离开了向副市长的办公室。
回去之后，徐通志还没有回来，林雨鸣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很有点无聊，一面胡乱的摁动电视遥控，想找到一个能看的节目，一面却又心事重重，无法集中精力，来到了这里，总有一个挥不去的影子缠扰在心底。
他扔掉了遥控器，站在了窗口，看着外面楼下满眼的花团锦绣，呆呆的发愣着，蓉城的春天本是很美丽，可是林雨鸣一点都不想逛，他在下意思中，还是想要回避这个地方，只是他越是想要回避和忘记，很多东西又更加用力的挤进了他的脑海里。
他想到了蒋幽珊。想到了那段刻骨铭心的初恋。
他甚至有了一种想要问康风致要蒋幽珊电话的冲动，他想见见她，多年之后，自己是否能和她一笑泯恩仇，不在相互带着永远不愈的伤口。
这个决定让他犹豫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没用勇气那样做，在这个时候，林雨鸣觉得自己是个懦夫。
徐通志的返回，化解了林雨鸣进退两难的抉择，他为自己找到了一个躲避选择的借口，那就是工作要紧。
“小徐，快说说，什么情况！”
徐通志脸色黯然，一屁股坐在了圈椅上：“老大，这回真的没希望了，没希望了！”
林雨鸣的心也沉了下来，变得有点冰凉！
“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徐通志就无精打采的说了起来，他说他到了红光电器厂的采购科，刚刚把华鼎的样本和资料送上去，人家的一个科长就说不用送了，他们已经有了内定。徐通志问是哪家？人家就是不说，不过从对方不收自己的样本这点来看，估计内定的绝不是华鼎产品了。
“那你有没有再多跑几个部门！”
“跑拉。他们厂办，总工办都去了，结果差不多，虽然都没说定了谁家，不过从他们的言谈，表情来分析，反正和我们没关了！”
林雨鸣邹起了眉头，用力的摁熄了香烟，对方连样本都懒得看，形势的发展的确有些危险，他现在唯一的希望也就是向副市长了，但他能不能帮上自己，实在难以预料啊。
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等电话了。
林雨鸣把手机放在圆桌上，深怕错过了向副市长的电话。
“老大，你找的人靠谱吗！”徐通志也只有这一个希望了。
“不好说啊，等电话吧！”
“那要是不靠谱，我们这个青花瓷瓶咋办？能带回安西吗？飞机能让托运吗！那可是好几万元钱啊！”
林雨鸣瞪了他一眼：“瞧你那点出息，几百万的项目放在这里，不想着怎么夺下来，这几万的瓷瓶你倒是上心的很！”
“老大，那是我的业务费啊，我能不上心吗！”
“滚犊子，钱是你掏的，你卡里的？那就是做项目的公关费用好吧？”
徐通志当然知道那不是他的钱，可是，想到那样一个宝贝瓶子最后没着落，他还是心疼的很！
电话猛然响了，林雨鸣和徐通志都是一个哆嗦，伸出了手，想去抓电话，两人很快又楞了楞，徐通志收回手，对林雨鸣说：“老大，快点接电话啊，我心都嘭嘭跳了！”
林雨鸣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心情，说真的，这会他也被徐通志带的有点紧张。
“喂，你好，我林雨鸣，请问哪位！”电话是一个陌生号码，但区号是蓉城。
“林先生，我向啊！”
“向市长你好，你好！”
向副市长波澜不兴的说：“我刚刚给红光厂的厂长去了个电话，问了问情况，真的很遗憾啊，这事情恐怕我有些力不从心，他们已经有了内定厂家，是一个叫什么三化的什么厂家！”
“倭国三花暖通！”
“唔，就这家，所以很对不起，让你白跑了一趟！”
林雨鸣知道，这会决不能顺着向副市长的话来接，自己一定要搞清楚很多问题才行。
“向市长，情况真的很糟吗！”
电话那面沉默了几秒，向副市长低沉的说：“嗯，是很复杂！我很抱歉啊！”
显然，向副市长什么都不想多说了，林雨鸣必须改变策略，他努力的克制住自己想要一探究竟的迫切心情，用平常的语气说：“这样啊，那还是麻烦向市长了，这样的事情也要看机会了，没事，以后还会有机会了！”
“嗯，那行吧，以后有机会再说！”
“好的，我晚上把杜主任的东西给你送过去！”
“那，好吧！”
向副市长掐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