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承志冲天的怒火像是被人浇了一盆汽油,又或者说是往烈火上盖了一堆易燃的茅草,看似平静了一瞬,实则内里更加汹涌,他条件反射地看了看抱着他大腿的涂山尧。
见小孩事不关己的懵懂表情,估计是没听懂严以南的无差别攻击,严承志才松了口气。
他怎么可能是野孩子,家里的长辈都多到数不清了。
涂山尧叹了口气,踮起脚拍了拍严承志的手臂,又嗒嗒嗒地跑到严以南的旁边,拽着小姐姐到沙发旁边。
他站在正中央,双手叉腰,眼睛咕噜一转,奶声奶气地说:不要吵啦,你们都是大人了,要懂事一点,要乖乖的才能变漂亮。嗯叔叔也会变更厉害的!
严以南话说出口就后悔了,她虽然叛逆,但也不会随意中伤别人,更何况涂山尧不仅没有惹她生气,反而还反过来安慰她,一时间她也支支吾吾,脸蛋憋得通红。
对,对不起
见严以南安静下来了,涂山尧黑溜溜的大眼睛又转过去盯严承志。
严承志的火被小崽崽这么一盯,跟戳破皮的气球一样,嗖嗖嗖就漏光了,他将小崽崽抱在怀里,坐在了严以南旁边。
严以南,我们好好说话行吗?严承志揉了揉眉头,你说有什么星探说你有潜力,要把你带去培训当明星对吧?
严以南点了点头,哭红的眼睛也丝毫不损她的青春靓丽,白皙的皮肤上看不出丝毫毛孔的痕迹,比严承志这个大老粗精致了不知道多少辈。
明星是什么?涂山尧举手提问。
是一个要到很多人面前唱歌跳舞的职业,这条路很不好走。严承志解释了一下,他作为京都本地那么多年来的民警,也见过不少明星,更是知道这其中的腌臜事,为此,他更不想单纯的女儿放弃学业去追那个明星梦。
涂山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抿出一个甜甜的笑,要是唱歌跳舞的话,他也会呀!他可以陪姐姐去。
南南,你得好好想想,你现在高中没有毕业,学校没有退学,连家长都没通知过,哪个星探会真的让你去培训出道?
我倒是想知道你怎么这么傻,这种话都信!严承志越想越气,他女儿怎么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呢?
严以南支支吾吾:是林威跟我说的,他也要去。
林威?男的吗?你同学?严承志警觉地发出灵魂三问,然后来个致命一击,你是不是又谈男朋友了?
是普通同学!严以南强调了普通两个字,转移话题道,你真的想在小孩子面前说这些话题啊?
涂山尧一边听父女俩的谈话,一边在心里与精卫聊天。
姨姨,你知道明星是什么吗?尧尧想去玩!
涂山尧有些兴奋,他其实也喜欢唱歌跳舞,只是唱歌比不过凤凰,跳舞比不过马军(hun),在山海界被打击得老惨了。
精卫笑了两声:我当然知道啊,以前是人类的戏子,现在反倒被捧得很高,我最近看那个叫电视综艺的东西,说是明星很赚钱,每天都在玩玩玩,等我到时候去人间,我也要当明星玩玩。
尧尧也要去!
得知姨姨也对明星充满好感,涂山尧瞬间觉得自己又行了。
他晃了晃严承志的胳膊,撒娇般地说:既然南南姐姐想要去做明星,叔叔不放心她去做明星,那么为什么不问一问那个介绍姐姐去的人呢?尧尧也想去玩!
对啊!严承志清了清嗓子,对严以南道,你还不快点把包放下来,等爸爸跟那个星探见个面,如果是真的对你有好处,我肯定不会害你。
还有,尧尧现在太小了,等长大以后再去。严承志点了点不切实际的小朋友的小脑瓜。
涂山尧噘着嘴,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他可是神兽诶!等他长大,那要好多好多年的,到那个时候明星没有了怎么办!
你肯定要逼我去上课!严以南委屈死了,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她之所以这次那么激进想直接走人,还不是因为以前严承志完全不听她的想法,直接把她往学校里丢。
涂山尧谴责的目光瞬间放在了严承志身上。
额严承志被两双眼睛齐齐盯住,惭愧之感难得涌上心头,隐隐还有些不被理解的委屈,要知道他那个年代读书是多么难得的事情,大家都挤破头想进学校,哪里像现在的孩子,千方百计想逃学逃课。
那个星探在哪?
他说在小区门口等我,说我同学都已经到了。严以南指了指窗外,眉眼间全是失约的急躁。
你打个电话给他,说你爸爸想要见见他。严承志觉得这事有蹊跷,有几个同学你知道吗?
我就知道林威但我跟他联系的时候,他说还有好多同学。严以南撇了撇嘴,大家都去了,有什么害怕的。
涂山尧只觉得这个画面怎么那么眼熟,当时他一周岁的时候,神兽们说要给他办个生辰宴,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传得整个山海界都知道了,许多群居的妖兽们不知道怎么想的,估计觉得人多力量大,还敢去蹭他们的饭吃,结果被精卫等人逮了好多只烤了吃。
涂山尧砸吧砸吧嘴,他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那个叫蛮蛮的鸟类,长得跟野鸭子一样,味道特别好,傻兮兮的,成群结队冲进来还以为能蹭他青丘山的英水。
然后被姨姨他们抓了好多,他一口一只嗷呜一下就吃完了。
好在严承志也不是个傻的,他一听就知道有问题:你懂懂你脑子想一想,你们学校好歹算是我们市中等偏上的学校,怎么真的就一大群俊男美女都给星探挑着了?还全都答应跟他们走。
真的星探不管怎么说也会先说服你的监护人吧,直接带走你就不怕被人拐到偏远山区当童养媳?
严以南手上捧着手机,刷着她跟林威的聊天记录。z、神:[你到底什么时候来啊,陈哥都要等急了,别这么婆婆妈妈的,大家都在你怕什么?]
向南无路:[我爸不让我走,说要陈哥来见他]
z、神[你怎么这么蠢?还说你去出道培训?你直接说你去补习不就好了!]
严以南犹豫了一下,把聊天记录给严承志看了:怎么办?我现在觉得他们是不是被骗了啊?
涂山尧伸着脖子往屏幕上看,看到严以南的背景图,高兴极了。
是狐狸诶!小崽崽指着聊天背景上卖萌的北极狐,乐颠颠笑着,好可爱,就比尧尧差那么一点点。
喜欢狐狸的都是好人,所以说南南姐姐是好人!
毫不知情的严以南收获了一张好人卡。
你也喜欢狐狸啊。严以南差点给小团子带跑题了,她傻傻地回了一句,连忙把屏幕戳到严承志旁边,老爸你看!
严承志有些欣慰地看了一眼女儿,第一次庆幸自己的女儿傻傻的往外冲,而不是真的给他瞎编个理由糊弄。
肯定有问题,我先跟局里说一声,让他们出警,你先稳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可是!严以南打着qq,有点慌张,他们说我十分钟不下去,就先走了!
要是那车上还有别的女生
严承志利用内线迅速说明了情况,京都警察局那边也开始了动员,他将手机放在口袋里,跟严以南说:我怀疑他们会在小区门口留眼线监视,万一有家长或者承认陪同下去就直接开车离开,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去帮爸爸稳住他们好不好?
不要跟他们上车,就先说聊聊。
严以南有些慌乱,她只是个16岁的高中生,平日里跟父亲都没怎么见面,自然不可能有什么经验:万一他强行把我拖上车怎么办?你怎么救我!
这!严承志也有点着急,时间太紧了,只有十分钟,限定条件又如此之多,万一那个星探真的拉着一堆学生消失在茫茫人海,他这个提前发现的当事人绝对脱不开干系。
涂山尧听着两人急促的呼吸和心跳,有些茫然地歪了歪脑袋,举起自己的小爪子:尧尧陪姐姐一起去。
两人目光聚焦到这个才到大腿高的小正太身上,异口同声地道:你去做什么?
涂山尧认真地掰着手指分析:我,长得好看;我,还能打!
长得好看的星探没理由不收,更何况涂山尧这独特的头发绝对吸睛,至于能打
严承志想起他被掐青的,现在还隐隐作痛的手臂,指着茶几对涂山尧说:尧尧,用你最大的力气打这里。
涂山尧哎了一声,迈着小腿走到茶几边上,还很细心地拨开上面放着的东西,小手轻轻那么一抬,手起刀落,茶几稀里哗啦碎成了渣渣。
严承志深吸着看着还剩三分钟的倒计时,对严以南说:你带着弟弟去那个车子旁边,如果有人强拽你们上车,就让尧尧一脚踹过去,我会跟在你们身后,防止其他的意外出现。
听见没!一定要狠狠地揍他们!
第11章
严以南用一种看疯子的眼光看着她亲爹和已经开始做热身运动的涂山尧,不可置信地说:就这一个小屁孩,你确定他不会自己被那些人吓哭?
严承志将她包里乱七八糟的化妆品稀里哗啦地倒出来,往里头塞了一瓶辣椒粉和花露水,面粉也整了一小袋,拎起包就往严以南怀里送。
没时间解释了,尧尧你比勇敢多,懂事多了,你好好听他的还差不多。
涂山尧兴致冲冲,主动拉着穿得花里胡哨的严以南往门口走:时间要来不及了。
他终于可以出去玩了!
哎,你到底知不知道外面是什么人啊?严以南只觉得自己被一阵巨力扯着往前走,她连抵住门的时间都没有,就整个人被拉出了家门。
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是尧尧很厉害。涂山尧举起爪爪做出黑虎掏心的姿势,给严以南打气,脸上满是兴奋,尧尧保护姐姐!
严以南想到电视上看的那些拐卖的新闻,再想起平日里相处的同学,也不忍心让同学受罪,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心中暗忖着,如果真有什么事解决不了,她应该能把涂山尧给推进小区吧?
严以南跟着涂山尧紧赶慢赶到了小区门口,末了,还气喘吁吁地看着连汗都没出的小崽子:你怎么体力那么好的?你今年到底几岁。
涂山尧无辜地歪了歪头,伸出手数了一下:尧尧今年三岁,不对,四岁了!
反正你比我厉害,我听你的就是。
严以南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停在小区监控死角的一辆面包车,背着轻了不少的包,一只手拉着涂山尧走了过去。
车门很快打开了,一个带着墨镜叼着香烟的人将前面的车窗摇下来,打量着跑出一头薄汗的严以南,还有站在她旁边拨弄着自己睡衣绒球的涂山尧。
你就是严以南?那人道,叫我陈哥就好,你旁边那个小孩是干什么的?
严以南平日里鲜少说谎,这次让她现编理由,支支吾吾半天差点没说出来:这,这我弟,待家里吵着要跟我出来,我怕给我爸拦着了就一起带出来了。
陈哥啧了一声,他看着满脸通红呼吸急促的小姑娘,明亮的杏眼里皆是不安与紧张,也不觉得她会说谎,看着整个人包在粉嫩兔兔睡衣里的涂山尧,他勾了勾手:来,小弟弟,头抬起来给我看看。
涂山尧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睡衣的兔子帽滑落,露出了他独特的纯白发色,琥珀色的眼睛里有着孩子稚嫩天真的色彩,脸上有着婴儿肥,粉粉嫩嫩地简直像是一个年画娃娃,虽然还没长开,但已经能看出未来绝对又是一个迷倒万千少女的芳心纵火犯。
这头发天生这颜色?陈哥没指望涂山尧会回答,转头问严以南。
这严以南哪里知道他的头发是染的还是真的,更担心自己万一说错会酿成大祸,只得用手轻轻推了他一下。
涂山尧后知后觉地仰起头,高高的面包车让他根本看不清里面人的样子,他垫着脚,跟里面的奇怪大叔挥了挥手:尧尧就是这样的。
陈哥跟坐在驾驶位的人耳语了两声,严以南趁机探头往车里望去。里面不仅有她认识的男同学林威,还有四五个女生挤在里面,正好奇地往外探头,对她也是似催促似抱怨的神态。
每个人脸上都有着对星探描述的美好未来的向往。
也不知道这白毛是不是病啊,不是说有种叫白化病吗?万一卖那陈哥嘟囔了句,对后车座吆喝着:往里面挤一挤,接完这个就没人了,下午就可以开始培训了。
他又转过来对严以南说:来,把你弟抱上去,我看他长得也蛮俊俏的,指不定也有当童星的潜质。
严以南腿都快软了,明明有着微冷的风徐徐刮过,她却一直在冒汗,听见陈哥说要把涂山尧抱上去,她条件反射蹲下身抱住小孩。
爸爸怎么还没来!
严以南心急如焚,她平时就是个爆仗一样一点就炸的性子,哪里这样跟坏人虚与委蛇过。
你做什么?还不上车?就你浪费的时间那么多!陈哥呵斥了一声,他带着墨镜一直扫着周边的人,见没有什么路人经过才微微放松。
我,我突然肚子疼严以南勉强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要不我先回去上个厕所?顶多五分钟就下来。
不行。陈哥张口回绝,我们培训老师时间都约好了,你再拖延时间,浪费的钱你来出?
涂山尧蹲在地上,仗着自己矮,借着严以南作掩体,悄悄地往车底下挪了挪,尖利的指甲从手上弹出,轻而易举地就划破了车轮胎,留下了一道细细的划痕,气体从车胎中噗噗地漏出,很快就瘪了下去。
涂山尧狡黠地笑了两声,他电视上看过,这个车车要靠黑乎乎的东西才能跑,现在可就跑不掉啦!
严以南不知道小崽子在做什么,一时想不出借口,又不肯上车,呼吸也越来越急促,陈哥逐渐看出了端倪:小鬼,你是不是找家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