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将军张了张嘴,有心想告诉李郡守定王早秘密出了渤海城不知去了何处,可还没来得及说,便见李郡守已经几步一拜嘶声哭求,“求定王助我!”
他每每膝行几步就将头重重磕在地上,“求定王相助!”
等到了渤海城城门十步远外,额头早已鲜血淋漓,血流了满脸。
渤海城的城门轰然洞开。
葛峰催动着胯下骏马急急奔来,“吁……”
他勒住马,动作迅速的翻身下了马,几步走到李郡守跟前,慌忙扶起他,“李郡守这是何故?我家王爷如今不在渤海城,郡守若是有事相求,同葛某说也是一样的。”
李郡守憔悴悲戚的脸上闪过一丝绝望,他有些六神无主,双手死死攥紧了葛峰的手,恸声大哭道,“清河郡危矣……”
葛峰面色微变,急忙将李郡守往渤海城里请。
顾琰同张清枫却是自来熟的,也跟着往里走。
葛峰一眼扫过顾琰那张清冷漠然的脸,不禁愣了愣,一时有些疑惑长公主怎么女扮男装跑来了渤海城,但转念一想,他恐怕是为王爷和王妃来的,只好将人一同往渤海城里带。
太上皇寿宴那夜发出了很多事,顾九霄和秦艽匆匆出逃,便是葛峰也带着诸多定王府的人逃回了渤海城,因此根本不知那夜发生的种种,也无心关注。
是以根本不知道自家王爷才是皇后嫡长子,也不知道皇城里的老姑娘长公主,其实是自家王爷的同胞弟弟,如今的三皇子。
而曾经的三皇子康王则是淑妃和静王私通生下的孽种。
当初的李代桃僵狸猫换太子,生生毁了两兄弟这么多年。
张清枫心里着急,担心他的大外甥,忍不住问道,“不是说定王回了渤海城吗?怎么如今又不在,他没事吧,我……”
葛峰奇怪的暼他一眼,“国舅爷,我家王爷如何也无须向你报备吧?”
张清枫一愣,他勉强按捺住自己焦急的心情,尽量心平气和道,“我是担心定王,我是他……”
“国舅关心康王便是,我家王爷当不起国舅爷突如其来的关怀。”
葛峰有些不悦的挑了下眉,其实知道自家王爷受这些苦不能怪皇后兄妹,可他几乎算的上是看着顾九霄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刀口舔血,一步步长大起来的,哪怕知道怪不得他们,却还是忍不住迁怒了。
张清枫有苦难言,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怎么就不能关心自己的外甥,定王,定王他是我亲外甥啊!”
哪怕葛峰见惯了大场面,也被他突然而来的一句话炸的神情恍惚。
顾琰纵然心中着急秦艽的下落,见此也不得不将那夜的事细细说来,直把葛峰一个魁梧大汉听的眼眶泛红,为自家王爷心疼的一抽一抽的。
作孽,简直是作孽啊。
他有些恍惚的看着突然从长公主变成三皇子的顾琰,只觉得真是世事弄人。
顾琰沉默的随着葛峰往定王府走,忍了忍,还是忍不住试探道,“怎么不见小纠?她……她没事吧?”
他声音颤抖,目光眨也不眨攫住葛峰的视线。
葛峰知道他是长公主时和自家王妃关系最好,便根本没怀疑,脸上闪过忧虑和无奈,叹息道,“王妃她……和王爷和离了。”
顾琰愣了一愣,有一瞬,他的身体一片僵硬冰冷,待大脑将他这句话颠来倒去的咀嚼了无数遍,他一颗心才砰砰砰跳的飞快,快要跳出了喉咙。
周身渐渐回暖,他控制不住的想要露出一个笑容,但好歹记得这是在渤海城,他努力克制着不断上翘的唇角,忍不住追问道,“怎,怎会如此?二哥,二哥他竟同意了?”
葛峰不疑有他,忍不住叹气。
“王爷和王妃流落在东曜,谁曾想王爷中了蛊,伤了王妃的心,王妃一气之下,便骗了王爷按下手印,明言两人和离,从此恩断义绝。”
葛峰只当顾琰是关心哥哥,并未往其他地方想,便将医圣带着顾九霄前往东曜驱蛊,并顺便找寻秦艽的事也说了。
顾琰听的心砰砰砰跳,本因为秦艽是他嫡亲兄长的妻子而打算将那钦慕之意死死压在心底,此刻听到他们和离了,他那永生不敢说出口的情意不受他控制的死灰复燃,他有些兴奋的攥紧了拳,恨不得能飞到秦艽身边。
可他尚来不及问明葛峰秦艽的下落,满脸惨烈的李郡守默默从他们几人先前的谈话中琢磨出了顾琰的身份。
三皇子!
皇后嫡次子!
他本死灰似的眸子慢慢又有了灼光,他踉跄着几步,砰一下跪在顾琰身边,“三皇子,求救我清河郡数十万百姓的性命!”
此时。
与他兵分两路的清河郡官员已是赶到了刺史府。
青州刺史只觉得这清河郡的人真是死不悔改,夸张十足。
他有些不耐烦道,“把得了怪病的人活埋不就得了,没了这些传染源,清河郡的其余人完全是安全的。”
“刺史大人,他们都还是活生生的人,而且……”
“啰嗦,本官亲自带兵,待本官清理这些传染源,清河郡便会重归平静,省的你们次次拿此事来烦本官,每次都将事情夸大。”
青州刺史可还记得李郡守那个胆大包天的下属,这次又被清河郡的事烦恼,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拨了一波人,直接去处置那些传染源。
来报信的清河郡的人心头大震,他一人之力无异于蝼蚁,只好快马加鞭匆匆赶回清河郡报信。
这的消息传回,无异于让清河郡的官员们炸开了锅,虽然被再三叮嘱此事不可泄露,以免引得百姓恐慌,但里头有几个衙役家中有亲戚也得了怪病,一时不忍,透露给了妻子,妻子又传回了娘家……
这个消息如同惊涛骇浪般,慢慢辐射开来。
清河郡的百姓们恐慌不已,得了怪病的已经毫无神志,根本不知道害怕,只知道嘶吼,想要吞食血肉。最怕的反而是那些知道被抓伤咬伤却不清楚自己何时会得病的人,他们只觉得朝廷要放弃他们,要活埋他们。
一时间,无边的恐惧和绝望笼罩在他们心头。
为了活命,众人纷纷出逃,有的不忍心失去神志的亲人被生生活埋,竟是越过防守,偷偷将人绑着带着逃了。
不过一晚的功夫,清河郡各大村落的人有的逃向城镇隐匿起来,有的逃向他国投奔亲戚好友,那些已经得病,或可能已经得病的人,竟如一把浑浊的盐,投入平静的湖水中,顷刻间四散到了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