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咬牙切齿地冲着白衡扑腾了一下被烧焦的翅膀:砍了他,不砍不是天界人!
他会回来的,是吗。
白衡又问。
他是玄仙,他是这三界最厉害的仙,他怎么会死呢。
凤凰气冷抖,化了原形,自己将断了个的脚踝咔嚓一声接上。
我刚刚不就差点被你烧死吗?!
你岂可与他并论。
凤凰一个尾翎扫来,白衡登时被打落湖中,冰冷的湖水灌入口鼻。
弥落:魔丹都没了,还敢在这放肆呢!谁给你的胆!
又咦了一声。
将小魔种捞了出来,白衡上了岸扶着地咳着,九离顺着凤凰的眼神看向清澈的太行山湖底。
云栖的灵骨尚在,且在牢牢地镇压着白衡被挖出的魔丹。
若有所觉,九离偏过头,发觉地上的却湮剑也还在。
也许吧,他会回来。
九离道。
你也疯了?凤凰捂着自己被烧伤的一只眼睛,魂魄不全,灵骨未归。这种情况下遭了九重天劫,怎么可能回得来。这次真的没有了,秋冥仙尊,不会再回来了。
白衡浑身湿哒哒地。
本是在虚弱地咳嗽,听到凤凰一大段气儿都不喘一口的话,咳着咳着,咳出一滩血来。
指甲深深抠进泥土里。
是你们削了他的灵骨。指缝里渗出鲜血,指节青白,是你们害死了他两次。
九离反问:阿栖灵骨之事,你如何得知。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凤凰见九离拖拖拉拉,自己召来了霜绫就想结果了白衡。
可白绫缠绕,勒住那人脖子的时候,湖底的魔丹和灵骨都散发出青蓝的光芒,凤凰感到一股阻力。
真是邪门。
又试了几次,发觉的确是有一种奇异的禁制环绕在那小孽障身上,让他轻易下不的杀手。
算了算了,弄死你,还脏了我的手。凤凰悻悻抱怨,看了眼九离,又撺掇了两句,战神,这小孽障害得云栖仙尊再次魂飞魄散了,您就这样将他放过?
九离思绪却在别处。
过了四百年,白衡似是又长高了些。有凡人十七八岁少年模样了。
他总觉得,他看着这小孽障的眼眸,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认识云栖之前,你可曾修过仙吗。
白衡却没有答他。
一双眼中满是桀骜与憎恨。
凤凰疑惑:他四百年前才化作的仙灵,过去怎么可能修过仙。
上仙堕魔,可纵红莲。玄仙堕魔,方持极狱。九离蹲下,抬手扣住白衡下巴,仔细打量着他的长相,你曾是玄仙?
曾经被屠杀的四十七位玄仙里,难道还有神魂未灭的。
转世聚魂,因怨念过重,化作了白衡?
九离不由得如此推论。
再探他识海与灵脉。
他感受到了绵绵细雨一般的潮湿。
再探他原身,可依旧什么也探不出来。
太蹊跷了。白衡这个人,来得太蹊跷了。
他就像是云栖的劫。
且是个解不开的死劫。
九离望着他仇怨未消的眼神。
解不开么。
倒也未必。
你总说仙家伪善,那你说说,何处伪善。
凤凰惊愕:战神要同他讲道理?!
难道因为天界痛失了一位仁爱的云栖仙尊,战神现在痛定思痛,打算云栖附体?
九离:你没发现吗,弥落。这个白衡,只怕是云栖的一个死劫。
凤凰闻言琢磨了一下,发觉可能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这死劫将至,云栖仙尊察觉不到吗?他怎么不躲呢,怎么不破呢?凤凰问。
九离眼神一黯。
声音低沉了一些,有些劫,躲不开,破不了。
我方才仔细探过他的识海和灵脉。有种阴冷潮湿的感觉。你忘了,阿栖第一次一度三劫飞升上仙,便是当了南海水神。后来不消千年再一次渡劫,这才成了天界的仙尊。
您是说,这小孽障和云栖仙尊果真命理相连,同脉同根?小凤凰一拍脑门,陡然醒悟,您怀疑是伴生劫?!
九离点头。
天道公允,向来大能降生时,命数几劫是天意注定。越是显贵的命数,天劫越奈何不了。因此,会有许多旁的劫难,八苦七欲,都可成劫。
能飞升成仙的,大多不会只受天劫。
若是命格千万里无一,注定要飞升玄仙,那样强大的魂魄降生时,也许劫难会一同诞生。
这种伴随魂魄而生的劫名为,伴生劫。
以云栖飞升之迅速,法力之强大来看。
有伴生劫,不足为奇。
伴生劫最是难渡云栖他果然,果然还是逃不过。九离不免想到许多难以为外人道的往事,天道之子,命格显贵。哪就有这样的好事。伴生劫最为凶险,渡得过,便是三界之主,渡不过,万劫不复。
您对此劫倒是了解。
凤凰没有察觉九离语气中的些许失落。
我渡过。
什么?
伴生劫,我渡过。九离转眸往向湖底的碎剑,像是望着尘封数万年痛苦的记忆,我是十七佛莲。可天界甚少人知,当年那九天仙池里所生佛莲,本是花开并蒂。
九离看着白衡,像是看着万年前一般岁数的那个瘦弱的少年。
他松开钳制白衡下颚的手。
一株是我,一株,是我的伴生劫。
?!凤凰吃了个大瓜,差点没噎着,向来想象力丰富又八卦地凤凰顿时眼睛也不疼了,腿也不伤了,蹦跶着坐在前排,追问,那劫是什么样的。
那也是死劫。九离幽幽地说。
凤凰想,能当九离死劫的,那得是多厉害的人物啊。于是问:那劫很是凶猛?你打不过他?
不是,他是无心修仙,好几万年了,都只是个最弱小的仙灵,徘徊在幽都山下,当个山鬼混日子。
凤凰没听懂:那他怎么能杀得了您这劫也太好渡了。
九离若有所思地看着白衡,像在说眼前这孽障,也像在说更遥远的某个人。
不是他要杀我。是我要杀他。自我魂魄诞生产生意识我就知道,只有杀死我伴生的这株佛莲,我才能成为真正的天界之主,仙族之尊
破渊剑嗡地一声响动,昭示着他主人此刻心思沉痛。
白衡似懂非懂,恰在此时抬眸,望见九离剑眉凌厉,下颚紧绷。
可我如何舍得杀他。
白衡瞳眸一缩。
我不忍他作为区区一个劫难出生,不愿以他的鲜血铺就我成仙之路。甚至妄图改他注定为我而死的命运。
就像阿栖无数次地想救白衡,我也曾无数次地,想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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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青鸾镜
凤凰破壳才几千年, 断然不可能知道几万年前的旧事。
故而追问:那最后,您救了他吗。
九离没有再谈旧事。而是居高临下地斜睨着白衡,回答我, 在你看来, 仙家何处伪善。
云栖那小徒弟浑身湿透, 黑发挂在脸庞和脖子上,阴鸷着颜色不发一言。
云栖灵骨被削, 只有五位玄仙知情。你是从何处听说的。九离余光扫了下凤凰, 凤凰立刻将头摇作拨浪鼓:不是我。
战神眼微微一眯。
无形的风遏住白衡修长的脖子, 往山岩上一摔, 砰地一声砸碎了岩石。那具颀长的身子随着碎石滚落到地上。
被飞起的烟尘呛住, 小徒弟咳嗽了两声,爬了起来。
什么死劫,什么伴生你们仙族说话, 总是一套一套的。他用袖子狠狠擦去嘴角的血,你们至高无上, 所以做什么都是对的。杀戮是对的,践踏是对的, 残忍是对的你们的道就是天道,你们的意, 就是天意。
手指戳着心口。
那我们呢。魔呢。
碰了你们一根手指就是十恶不赦,贪恋一点温柔, 就是痴心妄想。你杀了四十七位玄仙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成为众人瞻仰的战神。而我只是执念于一人, 却要被天道一次又一次地惩罚
我的师尊,是凡人修上来的仙。而你们四位,都是天生仙骨你们期待他, 瞻仰他,可是你们也惧怕他。你们怕区区一个凡人魂魄凌驾于上古仙族之上,所以在他飞升玄仙时,四人合力削了他的灵骨。
白衡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冷漠而恣意。
我的师尊心思纯净,他眼里没有这些个阴暗的东西,自然也看不透你们的手段,猜不透你们的忌惮可我是从泥泞里爬出的恶鬼,我能看懂,且看得清清楚楚。
你们,怕他。
凤凰一跃而起:你满口胡诌些什么呢?!
一道薄薄的气浪拦住暴怒的凤凰。
九离明白了。
他幽蓝色的瞳色渐深,看向白衡:你说的不错,三万年前,是我与织羲合力,趁着云栖斩杀孽海白龙后重伤,将他灵骨削下。
瞳孔一震。
你承认了好啊,你承认得倒痛快!
白衡,你一定是云栖的死劫。如若我不帮他渡过此难,就算他真的回得来,早晚也得折在你手里。九离起势,为了能够让这个已失元丹的凡人能够看到过去发生的一切,不得不召青鸾镜下太行山。
掌心大的镜面落在手心旋转着。
将镜推向白衡,镜面瞬间增大数百倍,足足有三丈高。
白衡看到镜中自己,殷目金纹,周身都是黑气缭绕,极狱业火缠身,嘴角微勾出残忍嗜杀的冷笑。
青鸾镜中照出自己魔族的真身。
既然这是你的心结。那今日,我便破了这天界的规矩,解了你这几百年的妄念。
镜面里的自己消失了,成了一片茫茫白雾。
白雾散去,那是无垠的碧海蓝天,礁石岛屿上立着一位白衣少年,青丝如柳,远山淡眉。此刻的云栖长得特别像秘境中谢云栖十七八岁的样子,就是少了一颗泪痣。
那琉璃似的眼眸极是疏离孤傲。
他好像不会笑。
那是阿栖。九离说,白衡,你见过吗。三万年前,刚刚飞升为水神的阿栖。
这位新晋南海水神,由凡人魂魄直渡上仙之位,震动九天。
你知道凡人飞升有多难吗。云栖以凡魄入俗世,近两万年间,渡了不下百劫难。那是天道的考验。爱别离,贪嗔痴,生离死别,求不得三百九十二世轮回转生里,他没有一世不苦,可也没有一世,做过恶人。
灭六欲,绝七情,尝八苦。终于功德圆满,白日飞升。
微风吹起海面褶皱,粼粼光芒映在那人脸上,细腻的肌肤纯净无暇,面如梨花。
师尊他,竟在凡世吃过那样多的苦。
如此这般,终成上仙。
三万年前,他是如何飞升的玄仙。你给本尊好好地看清楚了。
.
镜中。
一只通体雪白的九尾狐从天而降,一步一朵祥云,落在海面的瞬间足尖点水,化为人形。此人上身着厚厚的雪色皮毛,下裳为月白色,眉心缀着一羽太行苍蓝花。
耳下珠玉琳琅,随风而动。
好生精致的一只九尾白狐。
眼眸是极好看的冰蓝色,似海上山川未融。
那是织羲仙尊。
秋冥,功德将满,你怕是又要飞升了。
嗯。
你自己也有所察觉吧。织羲长扇遮面,如今天上只有两位玄仙,而九离仙尊并不待见你,上次我还听到,他说要想法子将你丢去魔界,同那些个魔族厮混,损损你的功德。
云栖颔首,我便是去了魔界,也损不了多少功德。迟早都要飞升。
此话听着狂傲,可没有水分。
千年前他刚飞升时,他并不中九离的意。
因为这个新上仙一度三劫,又好一袭白衣。
和那人太像了。
九离执意不将他留在九重天,下放到边境南海,成了一方水神。
除去山鬼,地仙。水神是最难攒功德的。
可是云栖只花了千年,就又功德圆满,将迎破镜之劫。
狐狸笑道:这么快就当腻了水神?我看你性子清净,以为你在这南海守个万八千年的不是问题。
我并没有嫌弃南海水神之职。云栖没有听出他语气里的打趣,认真地答,我只是想飞升玄仙。如果飞升后九离还是不喜我,我可以继续来南海,不呆在九重天上。
看着他板起脸认真解释的样子,狐狸噗嗤一声笑出来。
九离原先不是那么个性子,你倒是也别误会他。他呀,也是还没缓过劲来。一万多年前的仙魔大战,他两个至关重要的人都陨没了,才让他成了如今这古怪暴躁的性子。他原来也是很体己温柔的
我并不在乎他本是什么样的。你也不必同我解释。云栖始终都是淡淡的,好似什么都提不起他的兴趣,我对他,也没有什么误会,并未觉得他古怪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