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的酒量又不咋滴。” 刚觉得有些温存,面前的人又开口了。撅着唇抱怨:“不会喝,还非要喝。”
假话掺和着真话说:“喝酒又不好,喝醉之后头疼不说,一屋子的奴才还都得来紧着伺候您,我这今晚也不用睡了。”
更加气了。
太子咬着牙,气得想直接睁开眼睛,亲眼瞧瞧她这胆子是有多大?她做了什么,就擦了擦手脚,有那么不甘愿么?
玉笙端着水盆出去,这次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这次倒是知道给他解开头上的发冠了,
虽是有些笨手笨脚的,但她还算是聪慧,不仅通了头发,又给他揉了好一会儿太阳穴才放开。
太子哼哼了两声,却还依旧是气。他喝醉之后头就疼,虽没喝醉,但脑子一片昏沉,玉笙虽是误打误撞的,但确实解了他的乏。
她一边做,一边抱怨:“下次喝醉了我可不让你来合欢殿了。”替他解了头发,除去外面的衣袍。太子是晚膳喝的酒,不多,半壶酒。只他天生酒量就不行,喝的多了些,面上瞧不出来,脖子却是一片通红。
玉笙又解开纽扣,细细的替他擦拭了一番,从头到尾,倒还算是无微不至。
太子依旧不爽快,躺在软塌上,单手捏着眉心,故意伸出脚:“难……难受,脱了。”
“殿下就会折磨人。”玉笙深吸了一口气,紧接着半跪了下来,替他脱靴子,长靴穿得紧她估计是怕闹醒了他,小心翼翼地搭在了八仙桌上,背对着他一点一点地用力。
太子一点一点将眼睛给睁开了。
她从外面回来,头上的发簪等还没解,金海棠珠花步摇在头上微微晃荡,光彩夺目的刺的他眼睛有些疼。
他烦躁的很,情不自禁的抬手将那海棠金步摇给扒了下来。
三千发丝倾泻落下,乌黑的头发铺满了她的后背,玉笙整个人扭过头,瞧见他睁开眼睛,眼神瞬间就亮了:“殿……殿下您醒了?”
装的还真像,刚刚还亲口说他喝醉了酒她懒得伺候呢。
太子心中冷哼了一声,揉着发疼的眉心支吾了一会儿,故意问:“这是哪儿?”
“殿……殿下您忘了?”
玉笙从软塌上直起身,一张巴掌大的脸笑的分外灿烂,几乎是开玩笑的语气打趣儿:“殿……殿下,那您猜猜我是谁?”
太子沉着脸,亲自弯腰将长靴给脱了,他看不得她笑得这样刺眼!
有些泛红的眼睛看着对面的人,他喝了酒,神志没醉但一双眼睛却是通红的,三分醉意显出了十分,随口道:“不知道,孤是在太子妃这儿?”
嘴硬心软,说的话太刺心。太子看着她那笑得灿烂的一张脸,也想让她跟着吃吃教训。
“殿……殿下。”笙的笑意瞬间就僵了,身子朝后退了两步,又赶紧弯下身。
半跪在他面前,巴掌大的脸几乎是怼在他面前想让他瞧个清楚:“不……不是,您仔细看看,这儿不是广阳殿,我不是太子妃。”
烛火下她面上有些白,明显地着急,说话声音都颤了:“您再细细看看,我是谁?”
太子垂眸看了一会儿,指腹探过去,半截手指都送入她唇中逗弄,铁了心:“哦?孤不知道。”他抬手捏了捏发疼的眉心,轻笑一声:“纯良媛?还是林昭训?”
‘啪’的一声,玉笙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撞上八仙桌面上,上头放着的茶盏砸了下来。
太子捏着眉心的手立即放了下来,起身:“没事吧?”
玉笙立即躲开,没回他的话,蹲下来去捡地上的碎瓷片。手刚触到地上,又被人抓住了,太子三两步地走上来,拧着眉心厉声问:“孤问你有没有事?”
‘嘶’了一声,玉笙干抽了一口气,他低下头,没瞧见血,倒是见她指尖有些红了,刚想仔细再看看,玉笙却毫不犹豫一把甩开了他。
“ 我没事。”她板着脸,语气却是淡了下来。
屋子里的动静闹到了外面,王全推着门进来瞧见这一幕,不知自己是该进来,还是该出去。
“这……殿下。”王全胖乎乎的身子弯着往外走:“殿下,奴才这就出去。”
“等一下。”玉笙将手从太子手中挣脱开,背对着太子抹了一把眼睛,这才回过头对着王全道;“王公公,唤轿撵来送殿下去广阳殿。”
“这……” 王全往太子那看了一眼,不敢动,干笑着劝:“这,这大晚上,太子妃娘娘只怕也是睡了啊。”他人在屋外候着呢,也不知道这两个祖宗又在闹什么。
“殿下喝醉了,给殿下披件斗篷,送殿下回去。”
玉笙说完,扭头就往里面走。王全看着这场面,恨不得自己从未进来过。胖乎乎的身子硬着头皮上前,试探着道:“殿……殿下?”
“要不奴才送您回去……?”刚刚好好的呢,怎么这一眨眼的功夫,就又闹翻了?
“滚!” 蠢奴才,太子气得要死:“孤就在这儿,孤不走。”
狠狠踹了一脚那八仙小矮桌,太子揉着发疼的眉心想往里面走去,才两步,玉笙便出来了,她捧来了太子的外衣和腰封等,尽数交给了王全。
“晚上有些冷,记得给殿下披件斗篷。”
玉笙说完,打开门又往外走去,吩咐小元子:“去把殿下的轿撵叫来,殿下要回去。”小元子不知是出了什么事,但他最是听主子的话,往地上磕了个头立马就出去了。
屋子里,王全跪在地上,恨不得自己立马消失。
没一会儿,小元子便来了:“殿下,轿撵来了,可以走了。”
太子瘫坐在美人榻上,最后一丝酒气也醒了,如今只除了头疼,还是头疼。他嘴太快,玉笙是太心狠,雷厉风行的闹的合欢殿上下都知道了,如今他是不走也得走了。
他黑着脸起身,咬着牙:“走。”
惯得她那好脾气,如今都爬到他头上来了,太子一边穿着斗篷,一边冷得脸冲着身后道:“看来是孤太惯着你了,你这脾气孤要冷你几日。”
“殿下还是酒醒了再跟妾身说话吧。”
屋子里不咸不淡的声音一开口,太子黑着脸,怒气冲冲的直接往外冲,上了轿撵还是气的不行,太子单手捏在扶手上,恨不得捏碎了。
“殿下……”王全硬着头皮,只好劝:“是玉主子伺候的不够好?刚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呢,怎么生气了?”
“她伺候得好?”太子面色依旧是黑的,冷嗤一声:“她心不甘,情不愿。”
“不对啊。”王全挠着脑门,满是疑惑:“奴才说要进来伺候,是玉主子不让奴才们插手。”
“她不让你进来伺候的?”
“是啊。”见殿下回了,就怕这事有误会,王全赶紧道:“玉主子说上次伺候殿下,殿下第二日早上起身头疼,这次是一件一件问的奴才,从洗漱到通发事无巨细都问了一遍。”
咳嗽了一声,太子面上有几分不自然,除去她那两句掏心窝子的话,她伺候的的确算是不错。
“奴才还特意说了,殿下您喝醉后会头疼,要按会太阳穴,玉主子不会,还是奴才亲自教的……”王全见殿下面色缓了,又加紧道。
太子抬手揉着脑袋,出来之后风一吹,的确是没那么疼了:“那她胆子也不能这么大。”
太子面无表情,想的却是自己故意喊太子妃,喊纯良媛气她。
开口也没那么大底气了:“趁着孤喝醉了,说的竟是混账话。”
“殿下,喝酒伤身,这都大半夜了,也不至于为着这个跟玉主子置气。”主子们闹矛盾,最后受苦的还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
王全叹了口气,道:“玉主子一见你喝醉了,立马去亲手熬了小米粥。”要他看,玉主子对殿下够好的了,他这个做奴才的也是看在眼里,这才敢为玉主子说两句话。
冷风一吹,太子酒彻底醒了。
琢磨了半响,面色不自然道:“回去。”轿撵立马回头又往合欢殿赶,太子下了轿撵赶紧往里走去,刚进院子大门便撞见三七捧着托盘从里面出来了。
“奴才叩见殿下。”三七瞧见他赶紧跪下。
“这是你们主子亲自做的?”太子弯下腰,掀开盖子往里看。里面是一碗醒酒汤,旁边放着一碗熬得细腻软糯的小米粥。
配的三四碟小菜,都是他爱吃的。
三七摇了摇头:“不……主子不让说。”
“你们主子呢?”
太子扭头咳嗽了一声,头不疼了,心却有些不自在。
三七跪在地上,道:“主子睡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她就睡了?
太子不信,跨着大步就往里面走,正殿的门却是关得严严实实的,他抬手推了推,推不动。
敲了敲门,里面的人才喊了一声:“三七我没事,你先回去吧。”声音是镇定的,只尾音有些颤。
“主子真的睡了。”三七在身后跪着,压低声音一脸的着急:“殿下您就不要去打扰主子了,明儿……有什么事明日在说。”
太子的手无奈的放在门框上,仿若透过门窗能看见里面人泛红的眼睛。
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酒醒了,心绪却乱了。
第106章 入秋 这喝醉了酒的样子,的确是不……
科举一般从八月底开始,一直到九月初。考生需在贡院中一共度过九日。从科举开始起,太子殿下每日都会去贡院之内坐镇。
自上次汤其泄露考题之后,陛下接连训斥太子,朝中关于太子难当大任的言论也开始疯长。谁也没猜到,这到了最后科举监考的大任还是落在了太子的头上。
原本以为太子要被废的朝臣这几日气焰消退了许多,陛下再一次表达了帝王难测,陛下的心思难以揣摩。
科举九日,殿下这段时日不用上朝,难得能在东宫当做沐休。
这一大早起来,广阳宫就派人来请了,太子妃头疼了好几日,一直没有时间看管后院,后又被赵良娣截了几次胡。
太子妃心中憋了一股气,今日见殿下在,一大早就让丁香来请人过去。
“娘娘说夏良媛入东宫好几日了,殿下还没见过,想请殿下去瞧瞧。”昨个儿太子醉酒,一晚上都是歇在书房,丁香站在书房的门口,人没能进去。
王全弯着腰立着,说完后等着太子回话。
太子酒量不好,平日里喝酒也少,宿醉一晚上过后起来果不其然的开始头疼。
单手抵着太阳穴揉了揉,语气冰冷地吐出两个字:“不去。”
王全弯着身子立在那儿,对这个回答倒是在意料之中。太子这会子叫殿下过去,无非就是借太子立威,后院的事太子向来少掺和,自然不会多管闲事。
“是。”
王全出了门,对上丁香期待的眼神,摇了摇头:“丁香姑娘,您还是回吧。”丁香一边心中暗骂王全,定然是没给她说几句好话。
一边又期待着加了一句:“这……娘娘在等着呢。”
太子妃想要重新把握住后院,首先要的定然就是殿下的宠爱,自打赵良娣出来后,东宫上下隐约都在传娘娘失宠了,再加上一半管理权还在纯良媛的手中,太子妃开始着急。
“今日恰好是请安的日子,不说夏良媛各位小主都在,这段时日殿下太忙,许多小主是好久没见到殿下了,也趁着这个机会跟殿下见见。”
丁香说完,又屈了屈膝盖:“有劳王公公进去再通传一声吧。”
王全瞧着丁香那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广阳宫的人最是心眼多,他不好直接拒绝。拐弯进去后,将丁香的话又说了一遍。
“你说,今日是给太子妃请安的日子?”太子揉着眉心的手放了下来。
“啊?”王全没听懂,过了一会儿又赶紧点了点头:“是啊,请安三日一次,之前太子妃娘娘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