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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的阳光温暖许多,虽然还捎带着春寒料峭, 但沿路走过满眼新生的嫩绿让人心情大好。
  从霄一行人已经赶了十多天的路, 再有三五天便能到码头,乘船前往蓬莱岛。
  这几天, 秦樱樱总觉得身子疲累, 躺在马车里的榻上,话也不怎么说, 只是时常掀开帘子,看着外头沿路的景色发呆。
  自从那日被那乾坤八卦镜的光刺入眼睛, 她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一开始她记不得是什么梦,只知道是和从霄相关, 渐渐地那梦中的景象开始清晰, 他似乎受了很重的伤,而她在一旁看着, 无能为力。
  心情因此而落落寡欢,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可一想到他身负重伤,性命垂危,她便觉得心头一阵发紧, 哪怕那只是一场梦。
  “在想什么?”坐在身旁的从霄问她。
  马车平稳地向前驶去,“嘚嘚”的声音听得秦樱樱心中更为烦闷,她冷着一张脸没有答话, 侧过身去, 只留给他一个纤弱的背影。
  从霄的眸子暗了暗, 薄唇紧抿,没再开口。他看得出来她心情不好,几次问她,她都没有说出缘由。难道,她还是不愿意与他一起吗?
  马车突然停下了,时晋在马车外禀报:“大人,京城有消息传来。”
  从霄看了秦樱樱一眼,掀开帘子下去了,交代车马原地休整。
  秦樱樱在马车内呆得无聊,也下了马车,丁虞赶紧上前伺候,为她披上了御寒的斗篷。
  他们停在了一处小河边,马儿吃着岸边新长出的嫩草,悠然自得。河边柳树抽出嫩芽,河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粼粼波光,偶尔还有鱼儿跃出,扑通一声响。
  秦樱樱在树下站定,觉得有些冷,紧了紧身上的斗篷。
  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她的心情略微放松了一些。她往远处看了一眼,从霄和时晋正在说着什么,她看了一会,移开了视线。
  “公主,一路上您都闷闷不乐的,是有什么心事吗?”丁虞问她。
  “没什么,只是觉得身体有些犯懒,不想说话也不想动。”她淡淡地说道。
  “可要让大人为您请个大夫瞧瞧?”
  “不必了,没什么大碍,许是春困罢了。”只是一个梦罢了,能说明什么呢?她也不想让人知道她每晚都会梦到他,好似她有多么在乎他似的。
  两人正说着,从霄走了过来,丁虞退到了一旁。
  看到他,秦樱樱下意识地想躲开,可是被他一把拉住手腕,带到了怀中。
  从霄低头看她,语声沙哑地问道:“躲去哪?”这些日子她虽不再对他疾言厉色,却明显不想和他太过亲近,她总是在躲避他的视线,躲避他的碰触。与其让她对他这般疏离,还不如让她对他发发火,反倒没那么令人燥郁。
  “你放开我吧,这么多人看着。”秦樱樱低着头推他,他身上迫人的气息让她觉得心慌。
  “你是怕人看,还是怕我?”
  “谁怕你啊!”秦樱樱恼怒地脱口而出,“你是本宫的驸马,是大祁的国师,出门在外难道就不顾礼仪规矩了吗?本宫记得你以前并不是这般孟浪之人。”
  孟浪?听到这个词,从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她竟是这样想他的?
  “在你的记忆中,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骄傲自负,手段毒辣,不近人情,不喜女色。”
  又是一组四字词语来形容他,却没有一个是好的。罢了,他不急着让她对他改观,只要催眠术解去,她自然会记起他们的过往。从霄放开她,改为拉住她的手,拉着她走向马车。
  京城,怕是出事了。
  时晋方才告诉他,他们与京城的联络中断了,问他要不要赶回京城。
  京城那边再无消息传来,若不是生了变故,绝不会如此。但,会是怎样的变故?是谁有那个能耐控制政局,控制了他的人?
  其实,早在前几日他便占了一卦,卦象显示前路大凶,于他不利。只是,现在就算他赶回京城也来不及了,而他断不会放弃即将到来的玄斗大会。
  他让时晋飞鸽传书通知虎骁营的人,让他们暗中查探京城的情况,及时汇报。
  *
  国师府,桐园。
  从宇端坐在书案后,正在写信,他已经写了很久,但写来写去,改来改去,一封信写了一个时辰还没有写完。
  他烦躁极了,脸上神情苦闷,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若是大哥在,他怎会落入这样的处境?
  “宇儿。”
  门口一声呼唤,他惊得一下站了起来,将面前的信纸团成一团,藏在手心,负手于身后。
  一个身着蓝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眉宇间和从宇有几分相似,相貌不俗,神情冷肃,脸上有着几道历经沧桑的纹,看上去老于世故,
  看到他,从宇有些发憷,呆立在原地,嘴唇动了一下,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辈子他还会冒出一个爹来。是的,眼前的这个男人,据说是他的亲爹,从玄泽。
  当年从家被灭门之时,他不过五岁,十五年过去了,他早就忘记了爹长什么样子。他一直都疑惑,爹不是在十五年前就死在了那场屠杀之中吗?可是,爷爷当年的旧部、那些跟随爷爷和爹出生入死的将领们肯定了他的身份,而且他们似乎早就知道这件事,并一致以他马首是瞻。
  本来这是一件喜事,可他却发现这个爹的目的并不单纯,他回来似乎在进行着某项计划。
  “宇儿在写信?”
  从宇心慌意乱地摇头否认:“练练字而已。”
  从玄泽走到了他的身边,他赶紧把位置让出来,让他坐下。
  “宇儿可知霄儿的兵符放于何处?”
  从宇愣了一下,答:“不知道,这么重要的东西大哥怎么可能告诉我呢?”
  从玄泽冷笑了一下:“确实,你与他终究不是亲兄弟,他又怎会相信你?枉你喊了他这么些年的大哥,一个庶子而已,他的身份又怎能与你相比。”
  听到这样的话,从宇心中一阵震颤,爹对大哥似乎怀着很深的敌意,可他从五岁时便是由大哥养大的,这么些年都是大哥护着他、教导他,如果没有大哥,他又怎会有今天的一切?
  “若非为父筹谋大事,无暇顾及你,又怎会把你留在他的身边这么些年,本以为他身为你的兄长必会好好栽培你,没想到他只顾他自己,把你惯成这般浪荡纨绔的样子。”从玄泽的语气中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从宇浑身都冷了冷,终是一句话都没有辩驳。
  “从今往后,为父会好好教导你,你是为父的独子,将来必定要承袭为父的一切……”
  他说了些什么,从宇听不下去,也不想再听。他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哥,不知道大哥现在怎么样了,如果大哥知道这件事,又会如何处理?
  *
  到了码头以后,从霄包下了一条船,带着秦樱樱赶往蓬莱岛上的云仙宫。时晋和丁虞他们没有同行,就近找了客栈住下,等待他们回来。
  从没有乘过船的秦樱樱到了海上才发现自己晕船晕得厉害,不过短短一天时间她已经吐了三回,吐得浑身都没了力气,只得在船舱里躺着,偏偏海上风大浪大,她躺也躺不安稳,整个人都觉得天旋地转,后悔跟着从霄一起去蓬莱岛了。
  她想不明白,她什么都不会,从霄为什么非要带上她?他就不能让她和丁虞他们呆一起,自己去参加玄斗大会吗?
  “樱樱,喝点水。”从霄端了一碗温水进了船舱,坐到她的身旁,扶她起来,喂她喝。她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还吐得这么厉害,他怕她撑不住。
  秦樱樱勉强喝了几口,抬头看他,看到他脸上的关切之情,她却更加恼他,拉过他的手就在他的手腕处狠狠咬下。
  “你……”一阵钻心的疼痛从手腕处传来,从霄皱眉,但并没有移开手,任由她咬着。
  直到口中泛出腥甜的血味,秦樱樱才松口,看到他的手腕上一圈深深的牙印,已经破皮渗出血来。她愣愣地看着,眼睛一阵湿意,猛地放开他,抽泣着窝到了角落里:“我难受……”她只是想发泄一下,可是看到他腕处的伤,她却觉得更加难受。
  “我知道。”从霄放下了手中的腕,过去将她搂在怀中,心一阵阵抽痛,“你想咬便咬,我不疼。”
  她饿了,可是吃不下;她渴了,却不敢喝太多的水;喉咙口时时刻刻泛着酸,似乎随时随地都会呕吐出来;胸口闷得发慌,几乎要窒息。这样的感觉折磨她快要崩溃,可偏偏还有好几天的路程,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熬过来。
  她紧紧地抱着他,闷头在他胸口,闻着他身上的气味才好受一些。此时此刻,她顾不得其他了,她只想找个依靠,让自己不那么难受。而除了他,她还能依靠谁?
  两个人在海上足足飘荡了三天三夜才到达蓬莱岛,当秦樱樱一脚踏上蓬莱岛,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可她刚刚松懈没多久就骇然瞪大了眼睛:这、这是什么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