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除夕长公主就要回永安了,二公主一时伤心抱着长公主哭了一小阵,长公主将她哄睡着后,亲自去找陆启谈话,陆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所以并不惊讶她的到来。
长公主为人一向耿直,不喜欢拐弯抹角的瞎耽误功夫,所以见面就说:“你应该知道我今夜来找你是为了同你谈渺渺的事。”
陆启点头:“知道。”
“那好,既然都清楚,就不用东绕西绕了,我这人一向说话快人快语,要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陆侯爷见谅。”长公主首先就来了个下马威,眉眼间是藏不住的锋利:“我首先问你,你是如何看待这门亲事的?你不需要骗我,我这些天都已经打听好了。”
陆启浅笑:“长公主打听到的不假,母亲确实是不太满意这桩婚事,可因为皇命难违所以应下了。”
长公主冷笑一声裹紧披肩:“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邯谭十七年,父皇曾经给你赐了桩婚事。”
陆启瞬间变了脸色。
“不知道是陆侯爷年少轻狂呢?还是现在年纪大了贪生怕死了?”长公主句句逼人:“先帝对侯爷顶多是欣赏,可是侯爷与如今的陛下有过救命之恩,侯爷不敢违抗陛下的旨意反而顶撞了先帝,这事我倒是想好好请教请教侯爷了。”
陆启:“……”
二公主的刁钻在长公主的锋利面前压根不值得一提。
长公主挑眉一笑,现在换她把茶杯推给陆启了:“那我再来问你第二个问题,你觉得二公主怎样?”
陆启握住热茶攥紧:“二公主很好。”
因为是除夕,院子里不会熄灯,所以人的表情半点都藏不住,长公主知道陆启叫她打得有些措手不及后,气势瞬间上涨:“邯覃二十一年,侯爷为救当今的陛下中了叛军毒箭,太医看诊后道‘需静养三年,否则毒气攻心,恐无力回天’。邯覃二十二年,侯爷出征昌厥,得胜时意外堕马,自此之后告病卸任威远将军一职。这么多年,应该不少人问过你,那年是因何而战吧?”
陆启手中茶已冷,唇色干燥,他良久没有说出话来。
长公主笑笑:“好,那我再来问第三个问题,渺渺嫁入侯府多日,侯爷与她一直恪守君臣之礼,起初是因为我妹不愿不假,可是现在还是吗?陆侯爷心里头清楚。陆侯爷与先夫人的事情我知道的虽然不多,可清楚你与她并无什么情意,否则也不会在娶她的当天主动请职戍守边疆,侯爷若要用家国这些话来搪塞我,还是免了。既然侯爷可以与先夫人行周公之礼,那为何到了我妹妹这里就另当别论了呢?到底是我妹不如人?还是你陆启心里头藏着事?”
三个问题,句句在理,将人逼到绝路。
陆启将手中的冷茶灌下肚子,冷得牙齿发抖,他放下茶杯看着长公主说:“你既然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来问我?”
长公主摇头:“那都是猜想,我想听侯爷亲自说。”
“说什么?!”
“你说我要你说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你想要我说什么?!”
“自然是说你心中的秘密!”
“我心中坦荡,从无隐藏!!!”
“是吗?”
“当然!”
“其实你早就喜欢上了二公主!!!”
陆启猛的站起来扫清了书桌上的物件,稀里哗啦的一片声响将院子里的下人全引过来了,景巧不敢轻易说话,她从来都没有见过陆启发这么大脾气,白卉稍微胆大些,只是一开口就让陆启给吼出去了。
一锤定音,他压着青筋凑近问她:“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这才是真正的陆启嘛,浑身带着烧人的烈火,不会因为病气而沉寂的,是当年永安城最叫人瞩目的少年郎。
长公主发笑之余还喝了口茶:“陆侯爷这么恼羞成怒莫不是让我猜对了什么?”
陆启指着门口:“不送。”
长公主笑笑:“这就要赶人了?罕见呐,没想到那句话有这样大的威力。”
陆启喘着气,缓缓落座:“胡说八道!”
之前长公主都是猜测而已,不过如今瞧见陆启的反应后,她才知道这事竟然是真的,当年已有妻子的陆启竟然喜欢上了自己的学生,也难怪他要如此动怒了。她说:“侯爷当年的风采还历历在目,只可惜娶妻娶得早了些。”
“长公主!”陆启眼里全是血丝。
长公主见状也不敢再挑衅他了:“我知道陆侯爷顾忌的是什么,你与渺渺年岁相差太大,你们相识时,你就已经有了妻子,你受任她的武术老师,从哪个方面看,你们都为世人所不能容忍。只不过,我想不通,侯爷您也没有对不住您的妻子,现在渺渺已经嫁给了你,你为什么……”
“我能给她什么?”陆启强势反问,手背上凸起的经脉赫然昭显,像是要杀人:“我什么也给不了她!我命不久矣!懂?”
长公主恍然大悟:“你不愿是因为不敢?”
陆启冷笑:“我陆启这一辈子没什么不敢的,我从来就不是个什么温暖纯良的人,曾经嗜血生存的人没有什么慈悲心的,我看过血流成河,我看过白骨成山,可我照样挥起屠刀。我不是不敢,就是不愿,我不愿用我的几年去换她的一辈子。我在压抑自己的天性,我没什么不敢的。”
“可是我听说你的身体似乎没有想象的那么差。”
陆启吞了吞口水,倒了杯茶给长公主:“是好了很多。我知道二公主有意与我琴瑟和鸣,如果她只是为了可以在陆家过得好,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不用这样我也可以宠她一辈子的。”
“陆侯爷,其实……”长公主也不知道应不应该把二公主早就对陆启心有所属的事情说出去。
微亮的眼皮缓缓看过去:“请帮我守住这个秘密,我不想让人知道,这有失道德伦常。”
“这怎么会有失道德伦常呢?”长公主不解:“你从未对不住先夫人啊,娶二公主也是先夫人离世十几年后的事,侯爷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陆启无力的垂下头:“我只是管住了身子,却没有管好自己的心。”
“我,罪大恶极。”
“陆启,陆启……”景巧她们怕陆启出什么事,商量过后就斗胆把二公主给叫醒了,二公主醒来后破门而入抓着陆启的肩膀查看,满眼的担忧溢于言表:“你没事吧?她们怎么说你在摔东西呢?”
陆启用眼神与长公主打了个照应后笑着跟二公主说:“意外。”
二公主才不信呢,转头盘问长公主:“长姐,你与陆启说什么了?他从来不生气的人,你到底是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啊?”
陆启拉过二公主:“长公主什么话也没说,怎么穿这么点就出来了,走,我带你回去。”
“不是……”
“小心脚下。”
“陆启你跟我说实话……”
“阿弗呢?”
“对哦,阿弗呢?赶快找找去。”
大雪停了半日,长公主的马车也该动身了,谢依涵一早收拾好行李后与陆府的人告别,陆老夫人舍不得她,拉着聊了许久,永安到底是皇城,不似恆安,出了差错可是要掉脑袋的。
陆荷宽慰道:“索性少暄也在,依涵去了也有个照应,对了,这些银两你拿着路上使唤。”
长公主拉着二公主亲昵的给她挽发:“说实话,当长姐的舍不得你,若你能及时想通跟着我回永安就好了。”
陆启闻言掀眸扫了长公主一眼。
二公主扭捏的压低声音说:“长姐莫要再劝了,路是我自个儿选的,心里头也是欢喜的。”
长公主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自己这个表里不一的妹妹有多喜欢陆启平日里装得就有多嫌弃,她笑着叹气,重拍二公主的手:“长姐也做不了什么,来时捎了不少补气血的药,每日煮上一剂让侯爷吃了,或许病好了人也就好了。”
那边阿弗一头埋在谢依涵腰上,因为不想分别哭得可伤心了。
长公主乐得合不拢嘴,朝她招手:“小阿弗跟着姨妈回永安啊?”
阿弗立马眼睛放光:“好耶好耶。”
听言陆荷出来插话了:“长公主说笑了,阿弗在恆安生活得也很好,走了可是要叫母亲难过的。”
阿弗噘着小嘴耸高眉头瞪过去。
陆荷摸她的小脸:“那阿弗就不要陆爹爹了?”
“啊?”阿弗立马抱住陆启的腿:“要的。”
大人们逗小孩的乐趣无非就在图个乐子了。
知道陆府的人放心不下谢依涵,长公主便将永安城的情况讲了个大概,朝中暗潮波涌确实没错,可这都是历朝历代的常态,所以也不用感到惊慌,而宫里的谢昭仪就更用不着担忧了,她深得皇帝宠爱,前些日子意外滑胎后,皇帝尤为疼惜,甚至还有要给她破例封妃的迹象,谢依涵身为谢依涵唯一的亲人,进宫必定舒畅。
听完长公主的话,众人才算了了心事。
马车款款向前,二公主追出去几步,挥着手帕与长公主道别,夕阳西下,薄薄的落日余晖撒在人的头顶,挡着眼里的光。
阿弗抱着二公主的腰使劲蹭,二公主往后一靠借陆启的肩膀撑着力。
陆启盯着马车滚过的雪轱辘:“那日夜里,长公主请我照顾好你。”
二公主看着他。
他勾唇刮着她眼皮下的水:
“那我努力活得长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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