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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云嘿嘿一笑:“或许不用怀疑。”
  系统翻白眼:“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时不时骚扰一下系统,让以云心情恢复明快,她手指摩挲信封,不得不说,这回时戟还真戳中她心中的点。
  兰以云试图笑一笑,但笑意难以达到眼底。
  如果是别的事,时戟再怎么说,怎么做,兰以云是不会真往心里头去。
  试问其他的姑娘,有谁几番给他得逞,又住到王府中,还不乖乖认命,亦或者心中郁愤难平?
  但兰以云没有,她在王府住下做住客,仅此而已,身份名利都是身外物,她从来无法割舍的,从来只有调香。
  而这次,时戟竟捏住她的命脉。
  她若想在调香之道走远,决不能闭门造车,秦刘氏这般大家,她不愿错过,也不能错过,否则,决计是一辈子的遗憾。
  在屋里枯坐一下午,天渐渐黑了,兰以云突然回神,指甲在木桌上刮了刮,她深吸一口气,站起来。
  她要去找时戟谈,明知这人不讲理,但,她总该试试。
  屋外,婢女正在撑着竹竿一盏盏点灯,见到兰以云,束手福身:“兰姑娘。”
  兰以云不以主子身份自居,伺候在紫宸院的下人,却实实在在的看着景王爷如何对她的,心里无不羡慕姑娘好福气,只是她们觉得,兰姑娘总是端着架子,不肯服侍王爷,不无担心某日紫宸院失宠,人走茶凉,所以恭敬的同时,也在观望,只因不信景王爷能对一个女子长情。
  于是,从住这么久来,没有一个婢女刻意讨好兰以云。
  兰以云哪里看不明白?她不止不介怀婢女的作为,还巴不得自己“失宠”,乐得自在,眼下,要找时戟,还是得问她们:“王爷在哪里?”
  那些个婢女悄悄换眼色,其中一个说:“奴婢这就去通报王爷。”
  兰以云回:“有劳了。”
  这是兰以云第一次主动找时戟,她的屋里亮着盏灯,用完晚膳,婢女问她是否要沐浴,她摇头。
  然而,直到亥时,婢女才来报:“回姑娘,陛下有召,王爷下午酉时进宫,恐怕今个儿回来后,要是子时过后。”
  兰以云仿若未闻,清澈的眼眸看着桌上的香谱,这是她等时戟无聊拿来玩的。
  婢女问:“姑娘还要等吗?”
  兰以云说:“不用了。”
  她着手收拾香谱,那婢女主动且恭敬地揽过这活。
  一夜无眠。
  第二日,直到午膳过后,兰以云擦了擦嘴角,问那婢女:“王爷可回来了?”
  婢女这回不需要去通报,直接说早上陆管家传的话:“姑娘,王爷早上回了一次,又匆匆出门,兵部那边有急报,王爷去处理了。”
  兰以云“哦”了一声,她垂下眼眸,隐起晦色。
  转眼又到点灯的时候,不等兰以云问,那婢女便说:“王爷又进宫了……”
  超过十二个时辰,景王爷都很“忙”。
  兰以云微微一笑,说:“罢了,不需与我说王爷在哪里。”
  那婢女打量兰以云的脸色,应了声:“是。”
  任谁都看得出来,时戟成心晾着兰以云,这位兰姑娘百般摆架子,但受宠的时间,比所有人想的都要短。
  而兰以云比她们更明白,若说平时时戟这样,兰以云巴不得,但事关香艺,他实在抽不出空,怎么不让人把她送出王府?
  他刻意这般,就是想让她心情焦灼,因为他的冷待而慌乱不已。
  以前都是攻身,那这回,是攻心。
  他能耐着性子与她周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即毙命,要叫她折碎这些日子的“清高”,低下头去求他。
  这一夜,兰以云睡到一半,忽然咳嗽起来,她一边咳一边扯开床幔,外头空荡荡,往常守夜的婢女没见人影。
  她光着脚走到桌子旁,拿起水壶倒倒,里头是空的。
  她舔下干燥的嘴唇,推开门,走廊一片昏暗,前后都没有人。
  她对紫宸院了解甚少,只知道从正院大屋到香坊怎么走,其他一概不清楚。
  春初的天依然冷着,兰以云打个冷颤,她回去穿几件衣服,套上鞋子,提着个水壶,一边禁不住咳嗽,一边慢慢摸索着。
  终于,她找到这里的小厨房。
  里头也是空无一人。
  树倒猢狲散,一夜之间,紫宸院的下人们全部消失,因为她们看出她失宠,哪还愿意尽心照顾这位无名无分的姑娘。
  而兰以云不是需要下人,她只是想要有个人告诉她,水在哪里。
  “咳咳,咳咳咳。”
  兰以云越咳越厉害,她捂着嘴巴,喉咙极痒,非得咳疼嗓子才能压抑这种痒意,于是越咳越用力,眼泪不自觉直掉,手上一松,茶壶摔得粉碎。
  她摔倒在地,一声声咳嗽在这寂静的夜里,仿若撕心裂肺的呼号。
  这咳嗽本不成疾,只是上回她染了风寒后,被时戟强行带来王府,本就没好个利索,这一下,只是将旧疾牵扯出来。
  待好不容易缓和一点,她五指握成拳,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一边闷声咳嗽,一边走到小厨房翻找,许久,才发现一缸干净的水。
  拿起旁边的瓢子,她舀一大勺,不管不顾地喝下去。
  冰冷的水顺着她的喉咙淌到身体,冻得她一直在颤抖,好歹喝到压下这阵痒意,她才放下瓢子。
  她抹抹嘴边溢出的水,将水缸盖子盖回去,一边走一边发抖,折回屋子,习惯地闩上门。
  屋里的炭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烧完了。
  水都找不到,她更不知道上哪找炭火,不过想想也好,她之所以会咳嗽,约摸就是炭火太猛,以至屋中太干燥。
  蜷缩在床上,那喝下去的冷水好像在身体游荡发作,她额头发紧,裹着被子,强逼自己朦朦胧胧睡着。
  谁也不知道,这一睡,险些睡出事来。
  待轿子停在王府,时戟从上头下来时,已月上中天,他惯转去紫宸院的脚步一顿,猛地想起什么,沉沉出口气,强把脚收回来。
  这两天,这个动作他总是在重复,暂时无法革掉。
  他问陆立轩:“今天呢?”
  陆立轩道:“今天兰香姑娘问了王爷一句,到傍晚,她主动说不需要再找王爷。”
  一句。
  时戟缓缓点头,本来昨日因为她主动问他而产生的欢喜,乍然消散,他转了转自己束腕,他倒是想看看,到底是谁撑不住,先开这个口。
  秦刘氏是谁,他压根不在意,但他看兰以云在乎得很,反正,他是不会成为先低头的那个。
  于是,他脚尖一转,向着书房。
  这几天他确实忙,皇帝暗地里往兵部塞人,不过问他,是他越大越不听话的好侄子。
  时戟不是没想过干脆披上黄袍,只是披黄袍一时爽,那以后为了笼络朝臣,少不得让他们往自己后宫塞女人。
  想想就脏。
  倒是兰以云……时戟暗道,怎么又想到她。
  他顿了顿,回过神,外头天色已经开始亮起,时戟往椅背一靠,他捏了捏额角,拿着一份名单,给陆立轩:“按这个,把兵部那些废物换下来。”
  陆立轩答:“是。王爷可要稍歇息会?”
  时戟站起来,独自往书房里阁设置的床榻走去,忽然,他停下,提醒陆立轩:“让那些女婢嘴巴紧点,别跟她汇报本王的行程。”
  这个“她”是谁不需说明,陆立轩说:“是。”
  时戟回过身,说:“等等,若她亲自找到你,另当别论。”
  他觉得她会低头。
  他不需要她做什么,就主动走出紫宸院一步,走到他这里来,犹如无数个梦境里她迤迤然走来那般。
  其他的,等她来找他,再说。
  时戟想着,一边躺在床榻上。
  忙了几天,熬了几次夜,他一闭上眼睛,不多时就睡着了,而这次,他再一次堕入梦境之中。
  且看女人轻轻笑着,时戟喉头微紧,要去拉她的手,她却闪身避开,叫他一片衣角都摸不到。
  她抬起手,弹弹他脑袋:“我走了,下次再见。”
  时戟猛地睁眼。
  他从床榻翻身而下,观外头天色,居然接近酉时,夕阳夕照,整个书房中燃着一味闻不出味道的安神香。
  他只是想小憩一会,居然睡着了。
  方才的那个梦,让他心有余悸,不知为何,一个“下次”,让他心口好像破出大洞,空落落的。
  他沉声:“来人。”
  外头下人推门,早备好洗漱的水,陆立轩问:“王爷,可要传膳?”
  时戟漱漱口,随意擦掉鬓角的汗珠,深棕的眸子一转:“她呢?”
  陆立轩说:“姑娘一整天在屋子里没出来过。”
  时戟挑眉:“膳食呢?”
  陆立轩如实说:“下人放在门口,姑娘不肯开门。”
  时戟擦脸的动作稍稍变缓:“一整天,一口水都没喝,也不用加炭火,更没有吭过声?”
  陆立轩说:“是……”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脸色惊惶。
  时戟把布巾掷到地上,踹了陆立轩一脚:“蠢货!”
  他疾步冲出书房,冷天中呵出的气息也无法暂时平息震怒,他怒火冲天到紫宸院,下人们得信心惊胆战,纷纷站在兰以云门口。
  时戟推下门,闩着。
  刚赶上来的陆立轩还想叫人拿剑削开门闩,但时戟抬腿,猛地踹开木门,在轰然声中,他踩着门板走入房中。
  一整天没通过风,房中居然要比外头阴冷。
  时戟的心寒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