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山童的语调缓慢,声音低沉柔和,仿佛带着对众生的怜悯。
百里濯缨听在耳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韩山童就如同一个慈祥的长者,在安慰一群无依无靠的孩子。
韩山童的脚步缓缓前移,来到了百里濯缨的面前。
“弥勒降世,明王出世!”百里濯缨不由自主地低声说。
韩山童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的脚就在百里濯缨的前方。
百里濯缨感觉一只枯瘦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轻柔地拍了两下。那种奇怪的感觉更加强烈,如同流浪的孩子回到家里,见到久别的父亲一般,不由自主想要说出心里话。
“弟子彷徨,请教主指点,”百里濯缨说,“我喜欢一个姑娘,可是她和别人已经有了婚约!”
秀璎跪在百里濯缨身后,听了百里濯缨的话,知道他所指是自己,心中有一丝感动,但更多是觉得他在胡闹,要是得罪了白莲教主,三人可是死路一条。
韩山童没有说话。
百里濯缨抬头头,正好迎上韩山童的目光。
早晨相见时,百里濯缨几乎没有几乎和韩山童对视,此时和他的目光相遇,没错,那是一种宽容、慈悲的目光,仿佛佛光普照,又仿佛春风荡漾,让百里濯缨顿生亲近的感觉。
看面相,韩山童应该有五十多岁,但头发灰白,眉毛很长,面容枯瘦。
刘福通紧紧跟在韩山童的身后,百里濯缨正好也打量了他一眼,见他四十左右的年纪,脸上轮廓分明,浓眉大眼,目光炯炯,颔下一蓬不长的胡须。
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映着一股坚毅果敢。
韩山童凝视了百里濯缨片刻,俯下身去,靠近百里濯缨的耳畔,用只有百里濯缨听得见的声音低声说了三个字。
“睡了她!”
然后,韩山童直起身子,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大踏步往前走去。
百里濯缨愣愣地跪在当地,回想着韩山童的话和他的笑容,那笑容…分明带着一种孩子气的得意!
百里濯缨忽然觉得这个白莲教主并非高高在上,而是很亲切的一个长者,至少在他的眼中是这样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秀璎,见她正疑惑地看着自己,浑然不知刚才百里濯缨和韩山童的对话中已经涉及到自己。
韩山童和刘福通等人登上祭坛之后,便开始了祭拜仪式。
一匹白马和一头黑牛被牵了出来,早有人手起刀落,将白马黑牛的头颅斩落,那白马和黑牛的躯体尚自站立,头颅却已经落地,鲜血从脖颈喷薄而出!
血淋淋的马头和牛头被呈到祭台之上。
一条白绢被浸入接满马血和牛血的金盆之中,重新取出时已经变成血红。
血红的布条被呈到韩山童的手中。
刘福通在韩山童前面跪倒。
韩山童将被鲜血染红的绢布系在刘福通的头上,然后扶起刘福通,和他一起来到祭台的前部,面对着台下的众人,牵着刘福通的右手,高高举了起来。
“弥勒降生,明王出世,白莲花开,红巾飞扬!”刘福通高声喊道。
“弥勒降生,明王出世,白莲花开,红巾飞扬!”祭台上一片高呼。
空地上三四千人也一起高呼,声音如同晴空霹雳,轰隆隆传了开去,“弥勒降生,明王出世,白莲花开,红巾飞扬!”
之后,刘福通扶着韩山童,一步步走到那朵巨大的白莲花花骨朵面前。
那白莲花的花骨朵在韩山童的面前缓缓绽放。
韩山童走入白莲花中,盘膝坐下。
刘福通回到祭台前,拿出一张纸,大声念道:
“弥勒降生,明王出世,白莲花开,红巾飞扬!大元帅刘福通谨奉明王殿下令,宣读反元告文:呜呼!自崖山之败,帝室不兴,苍生受苦,我堂堂华夏子孙,苟活于蒙夷铁蹄之下,不觉七十有年矣!”
“七十年岁岁艰难,月月苦楚,眼睁睁看鞑子夺我土地,辱我姐妹,杀我父母,使我大汉之民,死者肝脑涂地,生者骨肉分离,此恨此仇,虽江海不足比其深也…”
忽然一阵风吹来,卷起一阵尘土。
几乎同时,“得得得”,急促的马蹄声从空地那边的道路上传来。
人群中有沉不住气的开始扭头观望。
刘福通只是略抬头看了一眼,便继续念那讨元檄文。
“明王殿下,实大宋帝室之胄,徽宗皇帝八代孙也,当此风云板荡之即…”
两个人影在空地外滚鞍下马,然后直奔祭台而去。
祭台上,韩山童端坐莲台之上,面色平静如水。
刘福通继续念他的檄文,语气慷慨激昂。
那两个人应是韩山童和刘福通派出的斥候,有紧急军情要报,但看到韩山童和刘福通的神情,二人不敢打断,而是恭恭敬敬地跪在祭台下等候。
台下的人们被韩、刘二人的冷静感染,渐渐安静下来,静听刘福通念反元檄文。
百里濯缨心中暗自赞了一声,心想,这韩山童和刘福通果然不是寻常人,不仅仅能处变不惊,而且能用自己的情绪感染别人,让他人心甘情愿跟在他们的马后。
檄文说韩山童是大宋帝室之胄,或许只是为了号召天下响应,但他自有一种慈爱的力量,让众生甘愿跟随其后。
而刘福通则不然,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是山一般的意志和力量!他吐字铿锵,仿佛金戈撞击,任何阻挡的力量都不在他的眼中!
至此,百里濯缨见到了白莲教的三个核心人物。
相比之下,倒是章泽世,蛇一般的眼光让人不寒而栗,使百里濯缨心怀警惕。
刘福通念完讨元檄文,看着那两名斥候,那两名斥候才敢说话。
“殿下,大元帅,永年以东十五里发现官兵,夜间不好估摸人数,大约有两千左右,正向此地移动!”
“奶奶的,我们正要找官兵呢,他们倒送死来了!”
“明王殿下,刘元帅,下令吧,杀!”
“叫他们有来无回!”
刘福通向韩山童施了一礼,然后拔出刀,缓缓举起,灯光下刀光反射出一抹雪冷的光亮。
【作者题外话】:革命了!革命了!土豪们赶紧散财吧……元宝、洋钱、洋纱衫,都要!……秀才娘子的一张宁式床,还是算了吧。赵司晨的妹子真丑;邹七嫂的女儿过几年再说;假洋鬼子的老婆会和没有辫子的男人睡觉,吓,不是好东西!秀才的老婆是眼胞上有疤的……吴妈长久不见了,不知道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