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濯缨和楚映雪一前一后,把秀璎夹在中间,跟着军队移动。他们本来不隶属于前军,但在前军交战时奋力出手,又遇到了莫小稚这个“故交”,便胡乱跟着前军的队伍往前。
在一个小土丘上,楚映雪停下来回头看了看,然后叹了口气,低声对百里濯缨说,“还能打的,只怕就前面着两千人了,前景堪忧啊!”
百里濯缨站住,四周望了望,黑暗之中,敌人正从四面八方压来,却看不清他们究竟在哪里。
如果此时离开,倒也不难,但是一旦遇到蒙古人,三个人纵有通天彻地只能,也不能打赢一支军队。前军虽然只有三千人,但好歹还有希望。
想到这这里,他低声说,“已经没有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
再走一盏茶的时间,眼前陡然一亮。
左前方一支军队,火把连成一片,看样子不下千人。
右前方也有一支军队,大概也是一个千人队。
另外追兵也快接近红巾军的后军了。
四路敌军正在合围。
而前方,离两支敌军中间的缝隙大概还有两三里路程,是敌军合围前最大的空隙!
“如果我是前军都督,我一定下令全速前进,赶在敌军合围之前,从前方的空隙冲出去!”楚映雪说。
百里濯缨点头,楚映雪说的没错,这是红巾军跳出包围最后的机会,一旦蒙古军合围,以他们训练有素且装备精良的骑兵对红巾军的刚刚组建的步兵,那将不是战争,而是一场屠杀!
何大魁能当上前军都督,果然有些头脑,楚映雪的话音刚落,前方火把亮了起来,传令官骑着马奔跑而来,一边跑一边喊,“传何都督令,全军加速前进!”
前军的步伐立即加快,部分辎重被放弃,几根火把也被点亮,反正敌我双方的意图都已经清楚,隐藏已经没有意义!
两路敌军显然发现了何大魁的企图,也加速合拢。
百里濯缨跟着一路小跑,有些气喘地对楚映雪说,“师兄,我功夫不行,跑不动了,你背着我吧?”
楚映雪倒也不笨,毫不犹豫地将秀璎抓起,拦腰扛在肩上,大步往前。
“放我下来!”秀璎刚开始还害羞,弹了两下腿,但很快就安静下来。
百里濯缨紧贴着二人跑,不多时汗水便流了出来。
忽然秀璎“啊”了一声。
百里濯缨一边擦汗一边说,“师兄啊,做人要厚道,你可不能趁机摸师妹的大腿啊!”
楚映雪辩解道,“我哪有!”
百里濯缨冷笑一声,“难道你心里没想?”
楚映雪不答,只顾跟着队伍往前跑。
“师妹,他背着是不是不舒服啊?刚才我们抢来的那两匹马要是还在多好,骑马比骑他舒服多了!”百里濯缨接着啰嗦,“要不我抢个马鞍来放在师兄的肩上,你坐着舒服些!”
百里濯缨和楚映雪抢下了两匹马,可惜撤离时阵形一乱,早就不知被谁牵走了。
其实,即便那马还在,他们也不能骑,他们在步兵的行列,不可能骑着两匹马,除非他们是千夫长。
所以百里濯缨的话都是废话。
火把越来越亮,马蹄声从左右两个方向传来,越来越近。
百里濯缨迅速看了一眼,敌军已经清晰可见,他们的头盔,他们手中的长刀,在火把下闪烁着金属的光泽,也是死亡的光泽。
两路敌军只见的间隔不过一里多路。
百里濯缨的脚步慢慢放慢。
他们已经跟着前军的主力,在敌人合围之前冲了过去,但后续还有一部分,大概在五百人左右,尚未通过那个缝隙。
间距不到一里,那五百人的处境逆转,他们处在了两路敌军的夹击之下。
蒙古兵气势汹汹而来,当红巾军前军的尾部进入射程之内,他们便开始放箭。
第一波弓箭攻势之后,倒下去一百多红巾军士兵。
然后,剩余的四百人以一个千夫长为核心,组成一个环形的防御阵型,奋力挡住蒙古骑兵的攻击。
如同巨大的齿轮正在合拢,那几百人不过是齿轮上的鲜肉,哪里抵抗得住?
蒙古人的合拢之势不过稍微停滞了一下,然后继续往中间挤压。
环形防御不断收缩。
几个挤压之后,红巾军的那个环形防御阵型只剩下那个千夫长了。
火把雪亮,照在他的身上。
他身上血流如注,头上的红巾却在夜风中猎猎飞扬。
他环视了一下慢慢逼近的蒙古骑兵,抬起受伤的右手,把滴血的长刀横在自己的脖子上。
“弥勒降世,明王出生,白莲花开,红巾飞扬!”他念道,然后奋力抽动长刀。
一抹血光从他的脖子溅起,然后他的人缓缓倒了下去。
百里濯缨站在一处较高的地方,刚好能看到那里。
他不知那个千夫长的姓名,却对他的阵亡感慨唏嘘,忍不住双手合十,微微叹息。
刘福通没错,敌军料定红巾军会向西移动,争取和章泽世的后军合兵一处,所以在西边安排了重兵,相对而言,北边敌军兵力稍弱,合拢较慢,从北边跳出包围是最佳的选择。
何大魁也没错,一旦脱离敌军包围,立即在敌外围严阵以待,既不仓惶远离,也不贸然靠近,更是忍痛放弃突围失败的少数同袍,防止被一网打尽。
错在红巾军的行动过于迟缓。
从刘福通下达向北突围的命令,到蒙古军在北方合围,有半个时辰之久,如果是训练有素、行动迅速的军队,是可以在敌军合拢之前跳出去的。
但红巾军刚刚组建,还不能坐到令行禁止。
他们反应迟钝,除了何大魁的前军大部分达成了刘福通的目的,其它左军、右军和中军全部陷入优势敌人的包围之中。
此时,完全靠韩山童和刘福通率领的兵力,想突破水桶一样的包围圈,已经没有可能。
刘福通看得清清楚楚,果断命令左军和右军停止前进,以韩山童所处位置为中心,迅速结成防御阵型。
刘福通鹰一样的目光盯着铜墙铁壁一般的敌军,面色沉静,心中却如同巨浪翻腾,这仗,该如何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