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二人逃脱,把真相告诉红巾军将士,弄不好大多数白莲教信徒都会听命于韩山童,而不是他章泽世。
那他以前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而且天下虽大,到处都是白莲教的人,他到哪里寻容身之所?
所以,他带着这这个驻扎最近的百人队,风驰电掣般地杀了回来。
近百人把这栋小楼团团围住,弓箭手更是张弓搭箭,箭簇对准了韩山童和章泽世,以及他们身边的那些红巾军士兵。
章泽世再次控制了局势。
他一步步走到阵前,看着韩山童和李儒思。
“明王殿下,看来我低看你和刘大元帅了,”章泽世脸色阴沉地说,“但世事变化如白云苍狗,明王殿下难道不觉得,这优劣易位的速度超乎你我的想象么?”
韩山童没有答话,但他脸上的平和的笑容已经不见了。
今夜,确是太大意了,本来胜券在握,转瞬之间却来了个大逆转。
章泽世见韩山童不语,又盯着李儒思,大声喝道,“儒思,我待你不薄,况且,你我有二十余年的交情,你为何背叛我?”
李儒思抖了抖衣袖,仰头看了看远处的灯火,淡淡地道,“不是我背叛了你,是你背叛了明王,你背叛了白莲教!”
章泽世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仿佛世间再没有什么比李儒思的话更好笑的事。
笑罢,章泽世指着李儒思,“儒思,你真是个书呆子,你说错了!我从来不曾忠于白莲教,更不曾忠于韩山童,哪里谈得上什么背叛?”
他斜眼看着李儒思,“加入白莲教,是因为那些蒙古人和色目人欺人太甚,我想有朝一日把脚踩在他们头上,白莲教和韩山童,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给我,我便加入,只有儒思你这样的傻子,才会真的相信他们宣传的那种什么天下大同的鬼话!”
他顿了顿,看着李儒思,“儒思,回到我身边,我不会杀你,而且依然会重用你,因为你的才能出众,我若是曹孟德,你便是我的郭嘉,我若要成就霸业,便不能没有你!”
李儒思摇摇头,他的动作很轻微,态度却异常坚决,“李儒思自加入白莲教的那一刻起,便发誓效忠本教,效忠明王殿下,这一点,永不会改变。”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今日之事,既然落于你手,无须多言,李某绝不背叛明王,愿意与明王共存亡,章大人你不必多说了!”
章泽世的脸上变了变,他顺手夺过一张弓,搭上一支雕翎箭,慢慢拉开弓弦。
“你知道不知道,背叛我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他冷冷地问道。
也不愧章泽世苦练多年,一张弓在他手中被拉的满满的,如同一轮满月。
箭簇缓缓抬起,对准了李儒思的胸口。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李儒思面色不改,淡淡地说,“李某今日死了,依然流芳百世,章大人便是活着,也遭世人唾骂!”
章泽世脸显恼怒之色,猛地松开弦,雕翎箭“嗖”的射出,去势如风!
然而那箭并非飞向李儒思,而是射向韩山童的胸口!
这章泽世一世奸雄,用的是声东击西之计,在他心中,李儒思固然可恨,但韩山童却更留不得。
李儒思身子往右一倾,并用劲在韩山童肩上推了一把,想要推开韩山童,然而那箭来得甚急,哪里来得及?
那一箭“噗”的一声,便射在了韩山童的胸口。
韩山童往后便倒,被李儒思和身边的红巾军士兵扶住。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但韩山童也是硬气,尽管痛彻心肺,却咬了牙不吭一声。
章泽世大声道,“儒思,不要犹豫了,众人熙熙,皆为利来,众人攘攘,皆为利往!韩山童活不成了,你回来吧!”
他再次把箭搭在弓弦上,箭簇缓缓抬起,“儒思,我就等你一句话,你不要逼我!”
忽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
章泽世心中暗喜,看着韩山童和李儒思,“听到了没有,我的骑兵也来了,你们真的没有希望了!”
果然,转眼间,一大拨骑兵驰来,至少有五百骑!
红巾军的骑兵出动了一半。
那些骑兵在章泽世的外围立住了,当前一人,正是李湘流。
章泽世大喝道,“李千户,来得正好,这个人假冒明王殿下,罪当处死,已经被我射伤,你立即把这些人全部就地处死!”
李湘流一抱拳,“谨遵大人均令!”
说罢,迅速抽出雕弓,搭上一支箭,缓缓张开弓,同时箭簇慢慢抬起。
陡然,李湘流的松开弓弦,雕翎箭“嗖”的一声飞出。
与此同时,章泽世“啊”的一声惨叫,手中的弓箭掉在地上。
他捂住滴血的左臂,颤声问道,“湘流,你也要反了么?”
李湘流不语,只是冷笑。
章泽世心中不甘,对着骑兵大声呼喊,“夏喜阳,上官白,你们都要反了么?”
李湘流从身边接过一个火把,高高举起。
松香作为燃料,这火把燃得正旺,把周遭照得雪亮。
章泽世的目光从领头的骑兵身上一一扫过,心中一片冰凉。
李湘流冷笑着看着章泽世,“章大人,你可看清楚了,这队伍中可有夏喜阳、上官白?”
“十个百夫长,都是你的心腹,你料定我指挥不了他们,但是,我可以杀了他们,另外任命十名百夫长!夏喜阳是你的人,上官白是你的人,但你不要忘了,这些兄弟们可是明王的子弟,是白莲教子弟!”
李湘流转过头,看着那章泽世的那两百亲兵。
“各位红巾军兄弟,章泽世谋反,证据确凿,李某奉明王殿下和李先生令讨逆,你等都是白莲教信徒,是明王的弟子,若迷途知返,放下兵器,可免一死,若执迷不悟,那就看你们能不能从我这骑兵的马前杀过去了!”
以两百步兵对五百骑兵骑兵,能有几分胜算?那两百人是章泽世的嫡系,却也怕死,听了李湘流的话,眼中露出恐惧之色。
章泽世知道这个李湘流是在离间他和这最后的二百亲兵的关系。
章泽世挥舞着带血的手臂,声嘶力竭地狂喊,“拼了!拼了!不要被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蛊惑!”
话音未落,李湘流跃马飞至,手中的“虹影”划过一道光影,往章泽世的头上斩去。
章泽世右手拔剑,剑锋一横,封住李湘流的剑刃。
但他忘了一件事:李湘流的“虹影”是他赐予的,“虹影”到眼下为止,还没有遇到过斩不断的刀剑…
果然,“咔嚓”的一声响,然后“虹影”带着金属的铮鸣声,穿过被截断的剑刃,从章泽世的左肩切入,直至胸口!
献血喷涌而出。
“休要高兴太早…我的今天,便是你的明天…”章泽世看着李湘流的脸上,断断续续地说道。
章泽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中有不甘,有愤怒,有诅咒…
但这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他慢慢地倒了下去,眼中的光芒慢慢地黯淡下去。
章泽世的那些亲兵见他已经死了,纷纷把武器抛在地上,“明王殿下饶命,我们知错了!”
李湘流跳下马,昂然走向韩山童和李儒思。
来到韩山童面前,他恭恭敬敬地跪倒,“末将来迟,致使明王受伤,请明王和李先生责罚!”
韩山童强忍住疼痛,伸出枯瘦的手来,抚在李湘流的头顶。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湘流何罪之有?”他叹了口气,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