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濯缨心中焦急,却不露声色,他一剑把一名靠近的鞑子逼开,靠近楚映雪,“等会看到我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紧急情况下,楚映雪听从百里濯缨的安排,似乎成了两人之间的默契。
再过片刻,两人靠到了浮桥的边缘,这里的视线被巍峨的大船挡住了。
百里濯缨大喝一声,“跳!”,然后翻身跳入滔滔河水中。
楚映雪不假思索,跟在百里濯缨身后跃入水中。
百里濯缨沉入水中,先是脱掉头盔,然后迅速往下游游去。
他从水中浮起来的时候,看到楚映雪跟在身后。
两人顺着河水往下,河水中波澜起伏,不时有尸体顺流而过,没有人注意到这两个人正顺着流水往下游而去。
“师弟,这条河这么宽,我们游不到岸边!会淹死的!”楚映雪一边拨拉着水,一边冲着百里濯缨喊道。
百里濯缨奋力往下游游,“如果在淹死和烧死中选择,你选哪个?反正我是选前者,至少我英俊的容颜会得以保全!”
“那我也选淹死…我更加英俊的容颜才会得以保全!”楚映雪加了一把力,游到离百里濯缨不到三尺的地方,“不过,哪有什么大火呢?”
话音未落,火箭如同流星从天空掠过。
随着火箭落在浮桥中间的大船上,火光骤然升起。
百里濯缨大喝一声,“吸气,潜水!”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潜入水中。
在滔滔河水之中,百里濯缨睁开眼睛,透过重重水幕往上看去,之间火光把水流映照成一片红色,仿佛是漫天的落霞正铺天盖地地涌了下来。
继而,仿佛有千斤的重物砸在水面上,巨大的震动通过水流传来,一股暗流如同一道看不见的铜墙铁壁推了过来。
那一瞬间,水流都变得炽热不堪,百里濯缨仿佛置身于沸水之中!
百里濯缨强憋住一口气,抓住楚映雪的手,以防被浪流冲散。
二人随着那汹涌而来的暗流往下游漂去。
待一口气用完,百里濯缨的头脑感觉都晕沉沉的时候,他才把头浮出水面。
楚映雪也把头露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吸着气。
空气炽热,仿佛有火焰在空气中跳动。
百里濯缨好不容易稳住神,只见远处,大船的残体熊熊燃烧,浮桥已经破碎,在近岸的地方分别剩下南北两条断桥。
百里濯缨和楚映雪的身边,不时有破碎的木头漂过,有的黑色的残体,已经分不清是被焚烧后的人体,还是浮桥的碎片。
还不时有残骸从天而降,在水面砸起巨大的水花。
喘了两口气之后,百里濯缨抓住一截木头,然后招呼楚映雪也攀在木头上。
“李湘流……王八蛋……没等咱们过去,就引爆火药了!”楚映雪恨恨地说,“这个过河拆桥的小人!”
百里濯缨一边使劲地用手划水,推动那根木头往前,一边答道,“过河……拆桥,果然……过河拆桥!你用词从来没有这一次这么准确……”
楚映雪帮忙划水,划动了几下,他忽然停了下来,“师弟,方向反了!这是往南岸去的!”
百里濯缨的手却不停,“此时去北岸,等上岸的时候,咱俩已经精疲力竭,李湘流派个老太太,用拐杖都能把咱俩戳死!”
他摆了摆头,水珠四溅。
“倒不如去南边安全些,以后再伺机渡河!”百里濯缨接着说。
两岸的大军,不论是红巾军还是蒙古兵,都没有发现,在剧烈的爆炸和熊熊烈焰焚烧之后,还有两个人在水下躲过了劫难,正抓住一根浮木,漂漂荡荡地往南岸靠近。
也幸亏百里濯缨在危急时分处置得当。
若不是潜到水下,靠水流阻挡住那炽热的火焰,莫说两个人,便是钢铁,也被熔化了。
还有大船爆炸时腾起的热浪,若是在水面,把那些高温的气体吸到肚子,哪里还有命在?
即便在水下,二人还被几乎沸腾的水流热晕过去,还好,那时间非常短,转眼间,二人被浪流带到较远的地方,水温才逐渐恢复正常。
百里濯缨和楚映雪师兄弟二人,又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百里濯缨和楚映雪载沉载浮,往南岸的下游漂去。
喧嚣声越来越远,他们漂到了下游七八里的地方。
那里,水中生长着大丛大丛的芦苇,此时正是春末,那芦苇长得茂盛,绿油油的遮天蔽日。
二人舒了口气,有这青纱帐遮蔽,被敌人发现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更令百里濯缨惊喜的是,芦苇丛中居然泊着一只小船。
他不敢大声,担心那小船或是鞑子斥候的,也可能是红巾军的,以他二人现在的处境,遇到鞑子和遇到红巾军基本没有区别,所以最好是谁也不要惊动。
但他们需要一条船,无论是顺流而下,还是渡河,都要船只。
百里濯缨和楚映雪交换了一下眼色,悄无声息地游到那艘小船边。
二人慢慢丛水底冒出头来,抓住小船的船舷。
悄无声息。
莫非是一只无人的渔船?那就太好了!百里濯缨想,虽然九死一生,但上天终究待自己不薄啊,先是安排了一根木头把自己和楚映雪送到芦苇丛,紧接着又安排了一艘小船在这里。
百里濯缨的脑袋继续往上升,当升到船舷同高的时候,他吃了一惊。
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一头驴!
一头卧在小船上的驴,正瞪着大眼睛,认真地看着百里濯缨不断往下滴水的脑袋。
百里濯缨想也不想,伸出一根食指,放在自己的唇上,但随即一想,大概这驴也看不懂这个手势的意思啊,便伸手扯了两片芦苇叶,往那驴的嘴巴喂去。
“驴兄啊驴兄,初次见面,给你个见面礼,你也给在下个面子,千万不要扯着你那破嗓子叫唤啊!”
那驴嗅了嗅百里濯缨伸过来的芦苇叶,然后把嘴巴扭到别的地方去了,满眼似乎都是不屑。
不过,对百里濯缨这个不速之客,那驴似乎还算友好,眼中并没有敌意。它自顾看着芦苇丛在风中摇摆,偶尔扇一下大耳朵,一幅超然物外的神情。
百里濯缨伸手摸了摸那驴的脖子,心说你不叫就好,只要等我上了船,划着船就走,等你的主人知道时,我已经去得远了,他能把我怎么样?
不过我看你这驴还算知趣,就不把你卖掉了…怎么处理你呢,放到森林中去吧,话说你怕老虎不怕?这真是个问题!
他的心里想着,他的眼睛却仔细扫视了小船一番,确定船上没人之后,他轻轻一翻身,上了小船。
然后,他如同木雕泥塑,站在驴的旁边,一动不动。
在驴的身边,一个身穿绿色衣衫的人仰面躺在小船上,浓眉大眼,英气逼人,嘴里衔着根芦苇叶子,双眼悠悠然地看着蓝天白云,仿佛压根不知道有人上来似的。
不是慕容霓虹还能是谁!
百里濯缨暗自骂自己,难怪这驴对自己非常友好,老相识了嘛!自己怎么就没有认出这驴是慕容霓虹的驴呢?
不过这也怨不得我百里濯缨,天下的驴,长得似乎都是大鼻孔长耳朵,都一样啊…
但熟人见面,好歹得打个招呼啊,百里濯缨厚着脸皮,抖了抖身上的水珠,拱拱手,说道,“慕容姐姐,今日的天气真好啊!”
慕容霓虹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只是随口问道,“你晕不晕?”
“不晕!”百里濯缨愣了一下,不知道慕容女侠为何问这般高深莫测的问题。
只听慕容霓虹淡淡地说,“不是问你,问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