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尚武常想,这枪法虽然是岳飞当年抵御外族入侵的武艺,现如今,天下都是蒙古人的,汉民沦为第四等人,学得这样的武艺,再到军中谋职有能如何,无非替外来的主子张目,做异族的爪牙罢了。
这样一来,岳元帅和那位改进这套枪法的前辈,若地下有知,不知会不会怒发冲冠?
再者,这枪法比较奇特,也不是吴尚武想教便能教。学这套枪法有个奇怪的要求,那就是,如果想学到这套枪法的精髓,必须是没有武功根基的人。
这是个比较古怪的要求。
按常理,学过武艺的人,再去学其它的武艺,一定进步要快得多。
但是,先入为主,但凡学武的人,一旦习武一段时间,便会对某些动作形成固有思维。这些思维一旦形成,非常难以改变。
然而,学这套枪法却需要对武功有独特的领悟能力,并非随便找一个不曾学过武的人便能练得出来。
恰好,百里濯缨居然符合学这套枪法的要求!
他学过武艺,而且把一套“望岳剑法”使得出神入化,但是红云崖边受到巨大的刺激,诱发旧疾失去记忆,以往的功夫已经不复存在,相当于不会武艺。
但他反应敏捷,聪颖灵活,一点便透,不是一般人可比,极具可塑性,实在是学这套枪法的不二人选。
还有一点比较重要,百里濯缨曾经多次和蒙古人作战,在战场上分敌我便是分汉夷,他的潜意识中,已经无数次强化自己是汉人的概念。
所以,当吴尚武喝问“你到底是什么人”的时候,他随意一句“我是汉人”,答到了吴尚武的心里去了。
他自己心灰意冷,但他不能把这套枪法埋没下去,不能让它失传,他需要找一个合适的人,把这套枪法传给他。
其实他已经试着教过一个人,那人也很优秀,但那人多少有些武功底子,学这枪法便有了局限,难以精进。
百里濯缨不就是最合适的人么?
于是,吴尚武试着把这套枪法传给百里濯缨。
每日夜间,晚饭过后,在胖子等人都呼朋引伴去喝酒赌钱的时候,百里濯缨一个人来到演兵场,吴尚武会准时而至。
二人在月光下练习个一招半式。
岳家枪招式并不繁杂,恰恰相反,它的招式简单,但却总能从敌人意想不到的角度攻击,给敌人致命一击。
“不要看这枪法的招式简单,但战场之上,杀敌才是正道,一切花拳绣腿都是自杀!”吴尚武说。
“这枪法是用来冲锋陷阵的,不是用来和绝顶的武林高手争天下第一的!所以不需那么多变化,不需要那么多虚虚实实的花样!”
“你需要用最短的时间,最省力的方法,解决最多的敌人,岳家枪法能让你达到这样的效果!”
仅仅半个月后,百里濯缨便让吴尚武刮目相看。虽然这由于他对百里濯缨还没有完全放心,只不过传授这套枪法中的基本招式,但百里濯缨的领悟已经让他感到惊喜。
“我这一代,学这套枪法的人其实并不只我一个,但他们要么因为没有武功根基,反应奇慢,难成大气,要么因为虽未练武,但想法太多,难以精进。”吴尚武对百里濯缨说。
“而你,根基牢固却没有固有的定势制约你,进步神速,莫不是上苍安排你来继承我的枪法?”
百里濯缨把枪插在地上,沉思了一会儿,说,“我是学过武艺的!”
吴尚武“嗤”的一声笑出声来,“你学过武艺,莫非还是武艺高手?”
百里濯缨犹豫了一下,“我师兄说的,我和他都学过武艺的!”
吴尚武皱眉道,“楚映雪?他也算学过武功?没想到看起来一本正经的人,也喜欢吹牛!唉……我年轻的时候偶尔也吹一下……不过那时没有你们吹得这么豪迈,这么肆无忌惮!”
当日的练习到此为止。
选了个机会,百里濯缨把跟着吴尚武学枪法的事告诉了楚映雪。楚映雪想了想,说,“这个吴教头,和别人不一样,对朝廷怀有恨意,你不放找个机会,告诉他我们曾经和蒙古人作战,或许他能更加信任我们!”
百里濯缨点头称是。
然而,此后数日,吴尚武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百里濯缨一直都没有机会见到他。
再说那吕无期,花费一百五十两银子买了一匹马,刚开始觉得赢了胖子和百里濯缨等人,感到扬眉吐气。
可是,过了几天,让家里骂了一顿,再加上看着白花花的银子被送到范西同那里还账,心中不禁有些肉痛,开始反思这买卖,觉得有些亏。
二十两的价格,硬是被胖子和百里濯缨哄抬到了一百五十两呀!想想都可恨!
那两个人只不过动动嘴皮子,自己便多花了一百三十两白花花的银子!而百里濯缨和胖子,啥都没有损失!
买马,哪里买不到?
所以,他这几天看到百里濯缨和胖子等人眼都是绿的。
更为糟糕的是,那马买回来好好的,一幅健壮的样子,跑起来耳边生风,可是,最近那马开始变得恹恹的,一幅没精打采的样子,而且,它开始尿血!
“妈的,这马不是要死吧?”吕无期提心吊胆地想,“那不是一匹马,那是一百五十两银子啊!”
本来花这么大一笔钱买马,就挨了一顿骂,这马再病死了,他还不被骂死?
他赶紧让人请来了兽医,那兽医不敢怠慢,仔细检查了一遍之后,那兽医站起来,无奈地摇摇头。
“怎么啦?”吕无期皱眉道。
那兽医面有难色地说,“这位公子,实不相瞒,这马是匹好马,但是,它有尿血症状,只怕在长途跋涉的过程中,受了内伤,血淤积在腹中,现在越积越多,终于随着尿液外排,难治!”
那兽医的话说得吕无期心中一颤一颤的,“那总该有些办法吧?人家的是汉血宝马,老子的是尿血宝马,老子怎么这么倒霉?”
那兽医摇摇头,“我是没有办法,我回去让我师父来看看,他是这一带最好的兽医。如果我师父说没有办法,那就是没有办法了!”
不多时,一个眉毛胡子尽白的老头儿,在刚才那个兽医的搀扶下,颤巍巍的来到吕无期寄养马匹的那人家。
老头果然是有业内元老的范儿,亲自把那马尿看了又看,甚至用鼻子闻了半天。
最后,老头微微摇头,有微微点头,然后示意左右退下,要单独和吕无期说几句话。
“公子,这马确实是难得一见的良驹,但是这病,却没得治。这马来自西域,沿途跋山涉水,途中或许曾经和其它马匹之间争斗,被踢中腹部,导致脏器受伤,血淤积于腹中!”
“小老儿以为,处置此时,有上中下三策。上策是,找到那卖马的人,趁早和他理论,把马还于他,把银子要回来!”
“那些贩马的,这些时间早就走了,我到哪里去找他?”吕无期心中那个后悔啊,狠狠地说,“明年若叫我再遇到他,定打他个半死!说,中策和下策分别是什么?”
小老儿接着说,“再说下策。这下策乃是,我开个药方,公子照着药方买药,每日给这马来吃,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治好。只是,这畜生也和人一般,内伤需要调理,康复时间很长,没有半年,它只怕难以彻底好转!”
吕无期强自打起精神,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老头慢慢地伸出三个手指头。
“三成?才三成?”吕无期不耐烦地摆手,“那中策是什么?快说快说!”
老头犹豫了半天,在吕无期的催促下才慢吞吞的说道,“这中策呢,其实不怎么厚道。我这里开几味药,虽不能治好它的内伤,却可以暂时阻止瘀血进入尿路,让它这几日不再尿血!”
老头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公子你再利用这几天的时间,找个下家,把这马给卖了,这损失不就和你无关么?至于别人买回去,是治好了当坐骑用,还是杀了卖马肉,那就不关你的事,对吧?”
吕无期心中犹豫不决。
若是治吧,治好的把握只不过三成,一旦死了,那一百五十两银子就扔到河里去了。
如果让那兽医用药,暂时止住尿血症,再抓紧时间出手,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可以减少损失。只是,若要卖出一百五十两,无疑是痴人说梦!
但好歹比卖马肉强吧?
他思虑再三,终于定下决心,“那便用中策!”
其实,他心中已经暗自琢磨,如果能把这病马卖给死胖子活着百里濯缨,那该多好啊!即找回了自己的损失,还让他们上一回当!
那老兽医还在喋喋不休,“公子爷你可要想好了,莫要回头再埋怨于我!这马也不是没有治好的希望,只是时间长些,花费大些,希望小些而已!”
吕无期不耐烦地挥手,“我既然主意已定,岂会再埋怨你?招刚才说的去办吧,那买主…嘿嘿,公子爷我自有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