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百里濯缨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周身寒彻。
他缓缓睁开眼睛,雪亮的灯光让他的眼睛刺痛。
“百里濯缨,你终于醒来了,”一个声音阴恻恻地说,“这一觉,睡得可还安稳?”
百里濯缨把眼睛重新闭上,稍过片刻,再次睁开。
眼前晃动的是范西同的脸。
他的手臂奇痛,原来双手已经被死死捆住了,他的衣服都湿透了,难怪感到如此寒冷。
范西同身后一个喽啰手中拿着个盆,盆里还有一盆水,想来是如果百里濯缨还不醒来,他们便要再浇上一盆。
“范师兄,你这是大手笔啊!”百里濯缨挣扎着说,“百里濯缨何德何能,要烦范师兄大动干戈?”
范西同微微一笑,接过那一盆水,慢慢地端到百里濯缨的头上,盆口倾泻,水流倾泻而下,浇到百里濯缨的头上。
范西同把盆掷于地上,蹲了下来,面对这百里濯缨微笑着说,“我等待今天,已经等了很久了。只要能得到这样的结果,范某不怕麻烦!”
他复又站起,“要说麻烦,还真有些麻烦,但要让你上当,不麻烦不行啊!不过,百里濯缨,你不是聪明绝顶么?那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栽么?”
百里濯缨淡淡地说,“时运不好而已,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范西同摇摇头,抬起脚,用脚把百里濯缨的下巴抬起来。
“也不知道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范西同饶有兴趣地看着百里濯缨,“你的兄弟出卖了你,你不知道么?”
说罢,他挥了挥手。
两个喽啰把一个人推了出来,百里濯缨看到,那人正是小瘟侯。
小瘟侯畏畏缩缩地走近百里濯缨。
百里濯缨微笑着看着他。
“对不起……百里濯缨,我……也是没办法!”小瘟侯带着哭腔说,“如果不帮他们抓住你,燕三少他们就要去杀我的全家!”
说罢,小瘟侯“噗通”一声跪在范西同面前,“范师兄,百里濯缨以往太过分,得罪过你,你大人大量,出出气就算了,不要为难他!你答应过我的!”
范西同冷笑一声,“我当然答应过你,但司业大人却不曾答应你,祭酒大人更不曾答应你!百里濯缨勾结朝廷要犯,私通红巾乱匪,两项都是重罪,你道他还有活路么?”
他一脚踹在小瘟侯身上,把他踹倒在地,“你若想活命,便从今天开始,闭上你的鸟嘴!念在你帮忙抓住百里濯缨的份上,我保你美食,否则你也准备陪着他上断头台吧。”
百里濯缨缓缓转过头去,看着范西同,“说我勾结朝廷要犯,私通红巾乱匪,可有证据?范西同你莫忘了,当时若不是我,你早就被红巾军杀了!”
范西同闭上眼睛,片刻睁开,一巴掌打在百里濯缨的脸上。
一道血痕弯弯曲曲从百里濯缨的嘴角流出。
然后,他拿出一张画像,在百里濯缨的面前展开,那画像正是常师兄。
“有人看见这个人和你在一起,还非常亲密,你不会告诉我不知道他是谁吧?”
百里濯缨心中雪亮,原来自己和常师兄交往的事被范西同发现了,常师兄是逃犯,这一点他早就知道,只是不知他到底为何犯事。
他心中清楚,对于此事,他不能承认。
“我没见过此人,更不知他是谁!”他摇摇头,语气坚定地说。
“果然是一派无赖作风,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黄河不死心!”范西同怒骂道,“不过,这难不倒我,我这里有两人亲眼见到,你和常遇春一起饮酒!”
常遇春,原来常师兄叫常遇春,百里濯缨想,只是不知他为何犯事。
范西同马上解开了他的疑惑。
“常遇春,凤阳怀远人,去年在家乡连杀三人,而后四处逃亡,朝廷追捕未果,现今逃到了襄阳,百里濯缨你居然和他混到了一起,不是自蹈死路么?”
以百里濯缨对常遇春的了解,此人一身豪气,却不是乱杀无辜之人,既然出手连杀三人,那一定有他的理由。
如果他真是一个无赖的话,吴尚武如何会把枪法传给他?
假如因为常遇春的原因而被范西同抓住把柄,百里濯缨倒不觉得后悔。
而且,即便有人证明自己和常遇春在一起饮酒,也不是弥天大罪。
想到这里,他冷哼了一声。
范西同似乎知道他想什么,接着说,“和常遇春勾搭,或者罪不至死,但和红巾乱匪勾结,甘做他们的内应,害得我襄阳武学死伤三十余人,你却是罪责难逃!”
百里濯缨怒极反笑。
他戏谑的说道,“你说我做红巾军内应,有何凭证?莫非你忘了,是老子提醒你,红巾军就在不远处,你他妈还打死都不信?害死三十多个同窗的,难道不是你范西同?”
范西同的脸色微微一红,随即恢复正常。
“你是红巾军的内应,所以知道红巾军的行军路线,红巾军便是在你的带领之下,偷袭了我的营帐。”
“我带着兄弟们浴血奋战,以不足百人对付五百红巾,终因寡不敌众,不得不撤离。虽然出于劣势,撤退时依然井然有序,交替掩护,三十多热血儿郎在和红巾作战时以身殉国……”
范西同顿了顿,接着说,“可恨的是有些人,还想继续潜伏,伺机为红巾获取我方消息。幸好范西同目光如炬,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了你的马脚,并设下一计,将你擒获,后面的,我就不用细说了吧。”
百里濯缨哈哈大笑。
后面的范西同的确不用细说,百里濯缨脑中早就想得清清楚楚。
为了抓住百里濯缨,他们先是派人秘密跟踪,掌握百里濯缨的动向。
而后,范西同找到燕三少,让他出面胁迫小瘟侯。
被胁迫的小瘟侯为了自保,按照范西同和燕三少的安排,在百里濯缨的酒中下了迷药,但是,百里濯缨师从海树,对药物有所了解,下药太足,他是能辨出来的。
所以,小瘟侯下的是半量的迷药。
这就是为什么百里濯缨和常遇春练枪的时候感觉无力的原因!
范西同和燕三少又说服了婉婷,在树林设下一个英雄救美的圈套。
但他们知道百里濯缨反应迅速,未必便肯入圈套。
所以,这个英雄救美其实只是个引子。
是为了引出小瘟侯。
所以,在百里濯缨迟疑出手还是不出手的时候,小瘟侯“出手”了,而且失利了,被燕三少把刀架在脖子上。
这时的百里濯缨依然没有完全放下疑虑,但他却不得不出手了,因为以百里濯缨的为人,他不会看着自己的兄弟处于生死关头却依然观望。
但交手之后,燕三少没有想到百里濯缨已经今非昔比,枪法已经出神入化,靠硬攻他们没有信心拿下百里濯缨。
幸好他们并不准备硬拿下百里濯缨,他们还有后手,那就是另一半迷药。
那一半迷药在小瘟侯的酒葫芦中。
当百里濯缨打败燕三少等人,这时心中真的放松了,他不怀疑小瘟侯,他不害怕婉婷。
所以,他要了小瘟侯的酒葫芦,饮了几口。
一份迷药,分两次进入百里濯缨的肚子,他终于药力发作,昏昏睡去。
范西同和燕三少立即返回,把百里濯缨牢牢捆住,带了回来。
这便是故事的全部。
但后面这一部分的主要完成者其实是小瘟侯,如果不是他的背叛,百里濯缨岂能轻易上当?
面对范西同的侃侃而谈,百里濯缨唯有微笑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