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李儒思并不难找,不需要到街头巷尾或者田间地头到处去问李儒思在哪里。
红巾军去往了哪里,李儒思就到了哪里。
于是,在辞旧迎新的大年三十,百里濯缨、楚映雪和胖子一边打听,一边赶路。
大年初五的时候,他们来到了徐州。
此时,百里濯缨和楚映雪才知道,那个温文尔雅的李儒思,已经成为徐州人人景仰的“芝麻李”,又称为“李二先生”。
他们没有费太多周折,便见到了李儒思。
虽然此时的李儒思依然是数万红巾军的大总管,但在百里濯缨和楚映雪面前,没有一点架子,见到二人时流露出发自内心的惊喜。
“看到你们两个现在这个样子,我真的非常高兴!”李儒思从座椅上站起来,大步往百里濯缨和楚映雪迎来。
他先问了问楚映雪的胸口的伤好得怎么样了,楚映雪回答了之后,他又问百里濯缨的记忆恢复情况。
要知道,在红云崖边的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他们三个人是曾经同生共死的。
他们一起面对的是李湘流、曾补玉和他们带来的亲兵。
尤其是在楚映雪重伤昏迷、百里濯缨处在失忆边缘的时候,如果没有百里濯缨抵抗敌人,楚映雪必死,李儒思也必死。
如果没有李儒思临时用银针刺激百里濯缨的大脑,让他短时恢复正常,百里濯缨也无力对付那些穷凶恶极的敌人。
更不用说后来李儒思以鬼神莫测的医术剖开楚映雪的胸膛,把他从阎王手里抢回来了。
只是,当时楚映雪昏迷,百里濯缨处在记忆奔溃的边缘,李儒思是唯一清醒的人。
百里濯缨清醒之后,那一夜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然后他抽时间把那些经历将给楚映雪听。
二人对李儒思的救命之恩心存感激。
三人又谈论了一会儿红巾军驰骋于丽水两岸的往事,百里濯缨起身,肃然问道,“李先生,我师兄弟特意前来徐州,一是要当面向李先生表达感谢,没有你,我师兄二人早就化作了一堆黄土。”
停了停,他接着说,“另外,就是想向先生打听一个人,她是我们的师妹,司马秀璎,你也见过的!”
李儒思以手击额。
“都怪我,差点把这事忘了!”他说,“我想,这中间有一个阴谋,你们知道,我做错了一件事,错用了李湘流……”
李儒思喝了一口茶,把往事徐徐道来。
胖子坐在一边,把李儒思的话听在耳中,茶都忘了喝。
他再一次对百里濯缨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根据李儒思的讲述,百里濯缨的推测和实际情况几乎一模一样!
和胖子不一样,楚映雪的脸上更多的是惊喜。
只有百里濯缨,仿佛早就知道这个结果,脸上波澜不惊。
“你们那个师妹是不是还活着,我不能肯定,但我想,既然李湘流找一个人来代替她,那杀她的可能性不大!”
“只是,天下这么大,人海茫茫,你们到哪里才能找到她?”
百里濯缨微笑着说,“只要她还活着,我就能找到她!”
之后,三人又聊了些旧事。
李儒思提到,刘福通在颍上起事成功,形势一片大好。方今红巾军尊韩山童的儿子韩林儿为“小明王”,正在分别扩大底盘和招兵买马。
刘福通已经传令,让李儒思放弃徐州,向他靠拢,以便合兵一处,拧成一股绳共同对抗鞑子。
但李儒思言语之间,对刘福通的这个命令似乎颇有不满,虽然答应一旦时机成熟,便向刘福通靠拢,但“时机成熟”四个字,可以有多种解释。
李儒思毕竟在官场混迹多年,知道如何用看起来非常赞成的话表达完全不赞成的心思。
百里濯缨心中便“咯噔”一声,寻思这红巾军的内部矛盾只怕难以完全消灭。
至于李儒思和刘福通的心结何在,他就不得而知了。
想起天下各地还有许许多多的打着红巾军旗号的军队,比如徐寿辉,这些人只怕也不会听“小明王”的号令。
百里濯缨便有些替那个瘦弱的少年担心了。
紧接着,李儒思便露出想要让百里濯缨和楚映雪留在徐州军营的意思,更坦言一定会委以重任。
“自古英雄出少年,看了二位之后,便知古人诚不我欺,二位才能超李湘流十倍,人品也胜李湘流十倍,”李儒思微笑着看着百里濯缨和楚映雪。
“明王振臂一呼,天下群情激奋,揭竿而起者不可胜数,天下大势必将一变,这正是英雄用武之时!”
李儒思端起茶杯,慢慢地饮了一小口,“二位何不留在徐州,和李某一起共谋大业?”
在洞悉红巾军内部矛盾之前,百里濯缨或许还有可能答应,但此时,百里濯缨想起去年红巾军没有休止的内斗,他已经心生倦意。
而且,从李儒思言谈之间,他已经了解,李儒思固然不是章泽世,更不是李湘流,但此时他和大元帅刘福通并非完全一致。
刘福通命令李儒思放弃徐州,去颍上和他会师。
李儒思则想固守徐州,并往南扩大底盘,扩充自己的兵力。
两人在战略目标上大相径庭,而且难以说服对方。
刘福通便以小明王的名义下令,想要强行命令李儒思放弃徐州。
而李儒思则派了一个千人队,佯动了一次,借口官兵拦截,不能成行。
之后,李儒思兵力日盛,在徐州的威望也越来越高,虽然他面上依然温文尔雅,但对刘福通直接下令左右自己的行动已经露出不满。
红巾军的内部矛盾依然重重,不知何时再次爆发。
“大总管一番美意,我师兄弟二人感激不尽!只是我们师兄弟此番前来徐州,一则为当面答谢大总管昔日救命之恩,二则为寻找秀璎师妹而来。“
“至于将来,若能再次为红巾军效力,我们也深感荣幸,在需在寻到师妹之后。我们再仔细考虑吧!”
百里濯缨缓缓地说,但语气非常坚决。
李儒思也是聪明之人,哪里听不懂百里濯缨的话?只好暂且作罢。
其实,李儒思是从心底里希望百里濯缨和楚映雪留下了的。
在永年起事的那个晚上,他亲眼见到了百里濯缨和楚映雪在千军万马之中,来去自如,先杀那日松,再擒查干巴拉,让骄横的蒙古骑兵气势低落下去。
后来,二渡丽水之时,百里濯缨一马当先夺取浮桥,楚映雪临危不惧为红巾军断后,都是干净利落。
红巾军缺的不是兵,是将,而这两人,都是将才啊。
但人各有志,百里濯缨和楚映雪不愿意留下了,他也没有办法。
“二位既然不愿留下,李某也不能勉为其难,不过,既然来了,权且休息两天,”李儒思叹了口气,脸上露出遗憾之色,“我想再看看你们的伤势。”
李儒思此时,已经不是一个统领十万大军的大总管了,而是一个温和的长者,目光温和地看着百里濯缨和楚映雪。
百里濯缨看到他目光殷切,不好再出口拒绝,便爽快地答应,“如此便烦劳大总管了!”
百里濯缨三人在徐州休息了两天。
李儒思先是详细查看了二人的病情,并为楚映雪开了个药方。
“你的伤其实已经好了,只是前些日子强行运力时间过长,导致部分旧伤崩裂,我开点药给你内服调理,不过一月,必然无恙,依然是一员生龙活虎的猛将!”
他有看着百里濯缨的眼睛。
“你和他不一样,你的兵根在心中,药物对你来说,只是辅助,不能根治,”他慢慢地说,“其实,你的内心很强大,如果一直风平浪静,你或许能风平浪静地过一生……”
他抬眼看着窗外,脸上带着一种悲怜的神色,良久,才缓缓地说,“可是,孩子,这是风平浪静的世道么?”
胖子失声道,“百里濯缨是要死了么?”
楚映雪的脸色一沉,狠狠地盯了胖子一眼,表情变得凝重。
胖子自知失言,赶紧闭嘴,只是目光中带着担忧。
气氛一时变得凝重。
百里濯缨忽然笑了,“大总管医术精湛,判断和我师父一样!只是大总管可没有我师父豁达!”
“师父曾经告诉我说,释迦摩尼看破红尘,弃家舍子,在密林中苦行六年后,终于在菩提树下修行圆满,觉悟生命自性,智慧圆满宇宙十方世界,洞彻宇宙众生皆是因缘促成的聚合体,构成宇宙三千大千世界的基础,所能感知到的一切,皆是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