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后,望岳峰名满四方。
以不足百骑夜袭官兵千户所,杀死千户刘大人,还放火把军营烧得干干净净,想不出名是不可能的。
在百里濯缨带这徐满楼等人杀掉刘千户的当夜,副千户大人魏子杰杀掉了孙大傻子。
他在扁担山设局等待徐满楼,徐满楼迟迟不到,便直接下令杀掉了孙大傻子和他的兄弟们。
变起仓促,扁担山的一众人等反应不及,除三十余人从小路逃走以外,其余的人全部被魏子杰斩首。
副千户乐极生悲,回到千户所时才知道老窝被端。
但他并不悲伤,他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刘千户被杀,正好给了他机会。
他等待千户的位置已经很久了,况且他的兵力尚在,他依然可以为所欲为。
但他对望岳峰的土匪不敢再掉以轻心,一方面防范甚严,另一方面积极准备再次围剿。
百里濯缨通过军中旧友得知敌方动态,和徐满楼两次成功地避开副千户的围剿。
另一方面,不断有无路可走的百姓来投,百里濯缨和徐满楼的力量变得强大起来。
当魏子杰扑空返回之后,百里濯缨和徐满楼带着人回到了望岳峰。
那一场持续数日的大雨已经结束,天气变得晴朗。
夜晚,当嘻嘻哈哈的众人都已经离开,百里濯缨坐到案前。
说是“案”,其实不过是一块光滑的长条状大石头而已。
望岳峰上就这个条件,住的是帐篷,桌椅板凳全部用石头代替。
百里濯缨从怀中掏出那卷定河图来。
他慢慢展开定河图,手指在图上缓缓移动。
良久,他收起定河图,放入怀中。
然后,他走出帐篷,来到外面。
星辉下,徐满楼独自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观看这山下的灯光,那里曾经是他的家,只是他回不去了。
“我们不能在这里久待,”百里濯缨在他的身边坐下来,“官兵总来围剿,这里不是久居之地。”
徐满楼回头,“为什么?这里山势险要,易守难攻,若不是你坚持,昨日我都不会带着兄弟们离开,直接和魏子杰交手,让他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
“是啊是啊,你说的没错,我们不会输,”百里濯缨接过话头,“但是,若是敌人围而不攻,或是断我水源,如何是好?”
“就算不断我们的水源,官兵甚至以后都不来骚扰我们了,可是,万一将来人马多了,那一眼泉水也不够大家喝呀。你总不能让弟兄们到山脚下的溪水中去取水吧?”
徐满楼迟疑了一下,“这些官兵未必像你一样狡猾,他们想不到吧?”
百里濯缨笑笑,“他们此时想不到,但以后未必会想不到,他们现在没人想到,将来未必没有人能想到,所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对我们来说,另寻他处才是良策啊。”
他这番话合情合理,徐满楼点头。
“可是,说来容易,要有足够的水源,要易守难攻的地势,这方圆几十里地,哪里有好地方去呀?”
百里濯缨笑笑,“我已经为你选好了地方了,在此地以东五十里,有座山叫做长山,山势陡峭,而且山上有一个小小的湖泊,生活万儿八千的人不是问题。”
“哦,你怎么知道的?”
百里濯缨微笑着伸出手,捋了捋下巴下面并不存在的胡子,“山人掐指一算,便算出来了!你信我的,没错。”
不是百里濯缨不愿意告诉徐满楼定河图的事,而是这东西一言难尽,不知要浪费多少口舌才能把它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而徐满楼,虽然骁勇,但读书不多,说这些也没有用,他也未必感兴趣。
果然,徐满楼对此并不深究。
“何时出发?”他问道。
“事不宜迟,今夜后半夜便出发!”百里濯缨站了起来,向自己的帐篷走去,“打个盹去,这几天让我没睡好。”
徐满楼又独自坐了一会,他知道,百里濯缨说的一点没错,望岳峰是个好地方,但水源是大问题,离这里最近的水源也在五六里外的地方,那也不过是一眼泉水而已,勉强可以供他这几十个兄弟喝水。
望岳峰固然险要,易守难攻,但是,要长久守住也不可能,主要便在于水源上。
还有,万一将来来投的人越来越多,那一眼泉水那里够?
离开,是正确的选择。
与其等官兵来攻打的时候狼狈逃窜,还不如乘现在自行离开,行程安排也从容得多。
徐满楼想到这里,也站起来。
当夜二更,百里濯缨、徐满楼带着那些造反的兄弟悄悄下山。
他们按照百里濯缨事先设计的路线,蜿蜒向前东。
大家跟着百里濯缨的马后,一路往前,沿途都非常顺利,天亮之前基本没有遇到任何人。
当天大亮后,他们已经向东行进了三十多里路了。
为了避免吸引官府注意,百里濯缨让兄弟们用衣服把兵器都包起来,队伍也分成几股。
这样一来,即便遇到人,别人也只是以为是逃难的难民。
百里濯缨摇摇头,这真得是一支难民,一个个衣衫褴褛,面带菜色,哪里像一支军队?
中午后,他们到达长山,途中没有遇到任何官兵。
百里濯缨和徐满楼站在长山山顶,山风吹来,带来一阵阵凉爽。
“果然是个好地方!”徐满楼环视四周,感叹道,“尤其是这山顶居然有一个湖,水这么清澈,四周的山壁陡峭,正好屯兵啊!”
百里濯缨讥笑道,“你干脆说是土匪的天堂不就行了?”
这一群人在长山驻扎下来。
刚来的一段时间里,官兵根本没有摸清他们的行踪,官兵派出的斥候只在望岳峰四周寻找他们,哪里知道他们已经连夜潜到了几十里外的长山山中?
一群汉子便在山上建造房屋,埋下锅灶,更下山去采购些粮草衣物。
当然,也免不了秘密准备些箭矢、刀枪之类的,毕竟,这乱世中,武力才是硬道理。
这样过了十余日太平日子。
这一天,百里濯缨和徐满楼一起下山,前往集市去购买铁器。
百里濯缨现在是在作长远打算,他们这一支人马,粮草、武器、帐篷等所需物资,都要不断地补充。
但这支人马中,除了百里濯缨和徐满楼以外,别人是不会考虑这些事的,他们只会拿起刀来砍人,放下刀要吃要喝。
百里濯缨只好每件事都去和徐满楼商量。
“妈的,我这比打仗还有辛苦些呀!”百里濯缨抱怨道,但是有能怎么样?他们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他必须多操心。
铁器便是山上必须准备的东西,箭矢要铁来铸,刀剑用久了也会断、会崩。
所以,他亲自和徐满楼到集镇最大的铁匠铺打造武器。
不过,毕竟现在他们的身份还没有暴露,所以,打造的的东西也能拿到台面上说。
“师傅,请给我打造五十把铁叉,”徐满楼把银子放在桌上,对那铁匠师傅道,“打猎用的,请用上好的精铁!”
那老铁匠抬起头来,显然,五十柄可不是个小数目。
百里濯缨笑笑,连忙解释道,“我们都是打猎的,村庄全是猎户,我呢,是为大家来大造的……一次打造得多,不是能便宜些么?”
“便宜些是肯定的,但是也便宜不了太多……总共三两银子,如何?”
“成!”百里濯缨把一块碎银子递给老铁匠,那银子足有四两,比老铁匠的要价高了三成还不止。
“师傅,尽量用好铁,我们这叉,是要叉野兽的,有时还能遇到老虎和黑熊,可不能被野兽弄折了。”百里濯缨说。
老铁匠看了看银子,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些笑容,“客官尽管放心,不是小老儿吹牛,但凡我这里出来的刀叉,没有轻易折断的。”
老铁匠站起身来招呼徒弟们干活儿,不多时,风箱呼呼吹了起来,炭火熊熊燃烧起来,铁块被烧得红红的。
百里濯缨和徐满楼站在一旁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