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魏子杰算是彻底蒙了,自己的老窝居然有敌人潜入,还在这里袭击自己一把!
这是从天而降的敌人么?
三波箭射完,大营中传来鼓声,那鼓声在夜色中响的惊天动地,仿佛有千军万马埋伏在大营中。
鼓声后,大帐中灯火一起点亮,灯光下影影绰绰都是人影。
魏子杰在箭雨停歇的间隙中,匆匆往后退去。
他推倒一名牵着马的士兵,跳上马背,大喊一声,“呼延栋,熊翰林,我们中敌人奸计了,大家跟着我撤退到安全地方去!”
喊罢,他打马便走。
他的亲兵紧紧跟在后面。
呼延栋和熊翰林听到喊声,也赶紧招呼本人的部属,跟了上去。
千户府外,留下一百多具人马的尸体。
待官兵去得远了,一个少年从大帐中走了出来,站在大帐门口眺望。
“东亭哥,吓死我了,我以为官兵要发起进攻呢!”少年身后的人说道。
“我也挺担心的。”那个被叫做“东亭”的人回头看了一眼,说道。
“不过,既然满楼哥有交待,说这都是他那个叫做百里濯缨的兄弟设下的计谋,只管照着做便行,我便依他。果然不错。这个百里濯缨,要说真厉害呀,料定于先,虽然不在这里,可是跟在这里一样!”
“那个百里濯缨,你见过没有?”
叫东亭的人摇摇头,“没有,不过听满楼哥说起过无数次,他们穿着开裆裤的时候便在一起玩……呵呵!”
“哈哈……”
“不要扯了,赶紧出发,按照计划,下一步我们该去追击了!”东亭说罢,一步步走下台阶来。
他的身后,不过四五十个人。
营帐中的人影还在,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映在壁上。
原来,那些营帐中的人影,都是些从附近收集来的稻草人。
没错,这一切都是百里濯缨安排的。
魏子杰机关算尽,却不知道,在他暗中为进攻长山做准备的时候,百里濯缨也没有闲着,他也在为准备。
既然一战不可避免,便要打赢这一仗。
打赢一场战争,阵前争锋固然重要,但站前的布局同样重要,所为谋定而后动,是用兵的基本常识,并不是只有魏子杰知道。
百里濯缨明里暗里两手都在准备。
明里,他修建隘口,设置滚石檑木,训练人马,凡此种种,长山的一众兄弟都看在眼里。
暗里的准备,却只有他和徐满楼等几个人知道。
徐满楼的堂弟徐东亭,比徐满楼小一岁,却也是一个骁勇的人,他在离望岳峰四十里路的白狼峰生活,也是打猎为生。
徐满楼在望岳峰揭竿而起后不久,徐东亭便暗中联系和自己较好的猎户,准备呼应。
百里濯缨和徐满楼来到长山之后,徐东亭准备停当,和徐满楼联系,要带着自己的一班人马来投他。
徐满楼和百里濯缨商议,百里濯缨想了想,说:“长山多出百儿八十人也不会强大多少,但是,如果把这一支人马秘密放置在他处,关键时候将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与其让他上山,不如让他隐忍待命,一旦需要,我们便通知他按照我们的计划行动!”
于是,摩拳擦掌的徐东亭只好按照百里濯缨的计划,隐忍待命。
不过幸运的是,他需要隐忍的时间不长。
七月,魏子杰围攻长山,三路兵马把三条道路封住,长山的人马出不去,官兵也上不来。
魏子杰满以为可以瓮中捉鳖,却不知道,此时的徐东亭终于接到了来自长山山顶的指令。
是的,长山的人下不来,但是鸟总能飞下来,而鸽子,也是鸟儿。
百里濯缨和徐满楼的指令是鸽子带下来的。
徐东亭按照鸽子带来的指令,突发骑兵袭击了千户府。
千户府本来有三百多人留守,但魏子杰志得意满,以为长山众人已经被死死围住,无须估计后方,便再次从大营中抽兵驰援长山官兵。
千户府便只余下不足百人的老弱残兵了。
徐东亭初生牛犊不怕虎,带着人杀入千户府,原本以为会有一场硬仗,谁知道所到之处犹如无人之境。他带的那些猎户受够了官府的欺辱,今日终于拿起刀叉,和官兵对着干了,一个个铆足了劲儿的砍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把留守的官兵杀了个干净。
而徐东亭所率人马,居然没有一个人伤亡!
“平时狗仗人势四处欺人,真刀真枪的干时,也不过如此!”徐东亭看着满地的尸体,冷笑道,“早知如此,我们何必憋着气生活了这么久?早就该干他们了!”
“东亭所言极是!”
“狗官兵不过是些软蛋!”
“早晚打出一片天地来,我们的家园,凭什么让我们受气!”
徐东亭的话引来猎户们的一致赞同。
徐东亭虽然年纪不大,但身后敏捷,十二岁时便曾经孤身一人打了一头黑熊,回家的时候满头满脸都是血,一举震动相邻。
从那时起,他在乡亲们面前说话便很有分量,随着年岁的增长,他逐渐成为那白狼峰一带猎户的主心骨。
此时,他带着这些猎户打的第一仗便取得大胜,众人更加信服他了。
徐东亭看着众猎户,沉声说道,“我们也不能骄傲自满,那官兵可不是虎狼,他们是狐狸,此地的一股已经被我们灭了,但主力还在长山山下。一切须得按照计划行事!”
于是,他们把收集好的稻草人摆置于营房中。
为了方便省事,也有的兄弟干脆把官兵的尸体当稻草人用。
一切准备停当,他们单等那魏子杰归来。
在百里濯缨设计的计划中,这一般兄弟攻陷千户府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要给归来的魏子杰一个“惊喜”!
魏子杰哪里料到会有徐东亭这一支人马出现?几波箭雨袭击之后,又见自己的大营中人影幢幢,不知有多少敌人,吓得胆战心惊不敢回营,只好夺路而逃。
魏子杰奔驰十多里,慢慢放慢马速。
今日之事,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此时,他去往何方?
天色已经大亮了,他看看自己的部属,一个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现在是长山打不下,家也不能回,自领兵以来,他何曾落到过这般境地?
“千户大人,我们现在去哪里?”呼延栋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魏子杰深深呼了一口气,沉声道,“万户府!”
本来,在自己的地界被徐满楼打败,他是不愿意张扬的,更不愿被自己的顶头上司知道,那会显得自己很无能。
但是,现在敌情不明,不知道除了长山以外,还有多少匪人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魏子杰不是一个粗莽的人,他的部属士气低落,很难再战,不如乘现在人马主力还在,赶紧去投万户府。
责骂固然让他不好受,但活着总比死了好。
“就说,我们围剿徐匪,一路追击向前,追到了万户府!”他思索了一下,对呼延栋说道,“被追击的这一股匪人,已作鸟兽散,故而我等到万户府向万户大人禀报真相!”
这真是个体面的借口。
万户大人不会看不出来这个谎言。
但官场的微妙之处在于,即便双方都知道这是个谎言,却都不会道破,还会一本正经地讨论这个谎言。
毕竟,千户府战败,万户府也脸上无光。
要责备,万户大人也是私下无人是责怪几句。
呼延栋心领神会,打马上前,喊道,“斥候在前方发现一队匪人,我等往东追击,务要全部歼灭!”
四百来人,在魏子杰的带领之下,往东疾驰而行。
再行了一顿饭的时光,人马已经非常疲惫。
呼延栋也感到又累又饿,便对魏子杰道,“千户大人,兄弟们也饿了渴了,此地距万户府不足二十里路,谅那徐匪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到万户府附近来作乱,莫若让兄弟们原地修整片刻,顺便吃些干粮,再饮些井水,如何?”
魏子杰放眼看去,只见前方有一家酒家,一盏酒旗斜挂在门前的树枝上。
酒旗上绣着“醉香浓”三个字。
魏子杰示意去看看。
亲兵打马过去,翻身下马,进得屋中。
不多时,那亲兵跑了回来。
“禀大人,酒家的店家已经逃跑了,院中有井水可引!”
魏子杰想了一下,道,“便在此地歇息片刻!”
然后,他翻身下马,往那“醉香浓”酒家走去。
这醉香浓酒家不大,不过是乡村道边常见的小酒家而已,但位置不错,小院落位于一颗大树之下,大树正好遮住日光,是个乘凉的好地方。
院子中间是一眼井水。
魏子杰带着亲兵进入院子,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井上。
亲兵赶紧去摇动轱辘,很快,一桶水便打了上来。一抹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空隙照了下来,正好照在那水桶中,冷波荡漾,让那些口干舌燥的人们只想冲过去痛饮一番。
亲兵用瓢舀起一瓢水送到魏子杰面前。
魏子杰却没有接过来,只是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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