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百里濯缨的长枪已经出手,离他最近的一个官兵被他挑下马来,他手中用力,尸体远远地落了下去,砸在草丛中。
那些还在犹豫的官兵吓破了胆,不知谁率先喊了一声,“逃命啦……”
官兵们陡然发一声喊,四散逃走,转眼间只余下呼延栋和十余个人还在原地。
呼延栋叹了口气,他承认,百里濯缨的骁勇非常罕见,但是,若是官兵士气还在,群起而攻,未必不能一搏,只是,他的气势已让官兵们胆战心惊,官兵还怎么跟他打?
呼延栋问道,“你要杀我么?”
百里濯缨摇头,“你若离开,我绝不追杀,你若留下,我便杀你!”
呼延栋点点头,拨转马头,从容离开。
方才还杀气冲天的林间,转眼间便寂寂无声了。
百里濯缨四下观望,发现小马的背影在林中一闪,当下打马追了过去。
魏子杰被百里濯缨一个先发制人,杀得锐气全无,只想绕过这树林,去往万户府。
他打马奔入了林中。
林中灌木丛生,此时正是夏季,枝叶繁茂,行进颇受阻拦。
他勉强行进了三五百步,忽然前面枝叶“哗啦啦”响动,他感觉勒马看时,只见一个人从树丛中驰马出来,却是先前站在百里濯缨身边的那人。
那人正是小马。
小马把枪指向魏子杰,喝道,“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魏子杰赶紧勒转马头,往另一个方向奔去。
仓皇奔逃间,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好,小马并不曾追来。
在灌木丛中艰难行进了一会儿,前方树木稍微稀疏一点,他舒了口气,抬起头来细看。
一看之下,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个人骑马站在前方的一棵大树下,白马,白衣,银枪,威风凛凛,不是百里濯缨是谁?
魏子杰更不打话,再次勒转马头,打马狂奔而去。
行进了一盏茶,不见身后有人追来,魏子杰心中稍安,见胯下战马已经气喘吁吁,腹部剧烈起伏,便准备休息一下。
他下了马,牵着马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前方有一棵大树,巨大的树干只怕有五六个人合抱那么粗,树冠遮荫蔽日,是一棵少见的大树。
他向那大树走去。
他来到树下,又回头看了看,还好,那两个要命的人没有跟来。
他抬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才发现,自己的衣衫不知何时已经湿透了,脸上也是汗水如浆。
自己带着好几百人,居然被两个人搞得如此狼狈,想想真是来气,不过逃命是最重要的,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
只是,这个李浊英……百里濯缨,居然有如此神通,当初他在千户府的时候,自己可是没有发现啊。
魏子杰恨恨地想,若是早知道他这般厉害,自己当初就该一刀杀了他……他可是曾经落到自己的手中啊!
这么一想,他又后悔不已,若是当时一刀砍下百里濯缨的脑袋,哪里会有今日的狼狈?
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
他咽了口口水,抬起头来。
忽然,他发现这大树的树干上有字!
那时用刀剑削下一大片树皮之后,刻下的几行字。
看那刀痕,应该是刚刚刻下不久。
魏子杰仔细看那几行字:霍思北之灵位;霍念北之灵位;莫晓光之灵位。
好熟悉的三个名字!
魏子杰心中忽然一阵寒冷。
虽然此时是七月天气,正是炎热季节,但那一股从心底升起的寒意依然让他浑身冰冷。
他想起了那三个人……那是死在他手下的冤魂啊!尤其是霍思北兄弟,自己带兵剿匪,杀了他的父母,霍氏兄弟伤心闹事……然后才有那一系列的波折。
他当时本来想着,既然已经杀了人家的父母,那干脆把这兄弟两也杀了以绝后患,要错便一错到底,免得日后他们寻仇。
没想到,杀了他们霍氏一家,却依然挡不住这寻仇的人,这李浊英……呃,百里濯缨,不就是来为这死去的三个人报仇的嘛!
逃!他的心中只剩下最后一个信念。
他紧走几步,飞身跳上马,狠狠地一鞭抽在马屁股上,放马往侧方驰去。
还好,身后没有人跟来。
驰出二十余步时,他看到前方一个人影从一棵树后转了出来。
那人没有骑马,手中却提着一杆长枪,长枪上一簇红缨,仿佛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分外耀眼。
这人正是百里濯缨。
魏子杰一见百里濯缨,虽然吃了一惊,但见他没有骑马,心中有感到高兴。
对方没有骑马,他就还有机会!
他双腿紧紧夹住马腹,手中鞭子一鞭鞭狠命抽向马身,想要加速从百里濯缨身边驰过去。
待百里濯缨骑上马,他一定已经冲出几十步,百里濯缨想要追上他,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哪知,百里濯缨并未回身去骑马,而是脚下迅速移动,稳稳站在了魏子杰的前方。
他这是要凭人力挡住自己的战马的冲击么?魏子杰心想,这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哪。
既然你不想活了,我也不介意逃走之前用马蹄踏死你!
他一带马缰,战马前蹄跃起,往百里濯缨踏去。
他看不清下面的具体情景,但能够感觉到战马“格噔”一下,想必战马已经踏中了百里濯缨。
然后他感到那战马再次跃起,几乎是飞跃起来,远远往前方跃去……
魏子杰心中一松,知道终于在这最危急的时刻,夺占了先机。
唯一比较遗憾的是,不知道这一踏之后,百里濯缨会不会死掉,若是仅仅踏伤他,那就太可惜了。
但此时情况紧急,容不得他下去补刀,还是先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妙。
便在这时,那马身子往下一沉。
不同以往,这马蹄没有发出敲击地面的声音。
马身继续下沉。
魏子杰知道不对,身子一滚,从战马上翻滚下来,却依然在地上连续翻滚了几个跟头,才勉强停住翻滚之势。
他勉强镇住神,才发现一个白色的人影,手提银枪,一步步走来,枪上那一簇红缨仿佛一团火焰跳跃闪动。
他不明白,为何百里濯缨没有被踏死,至少应该被踏上啊。
原来,那马凌空踏下的时候,百里濯缨气运丹田,脚下扎了个马步,手中长枪如同一条蟒蛇,稳稳刺向那劈头盖脑压下的战马。
那战马眼见身下寒光一闪,居然不按照主人的指令,往侧边闪去。
百里濯缨的长枪却跟着掠去,一枪刺中战马的腹腔。
百里濯缨手中运劲,借着战马的飞跃之势,往上一挑。
一蓬血雨洒落。
被长枪贯穿的战马来不及悲嘶一声,便被百里濯缨挑起往前摔出去了。
魏子杰骑在马上,还道是马踏百里濯缨成功,战马再次跃起,心中暗自得意,哪里知道自己骑的已经是一匹死马?
魏子杰使劲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
那一簇红色的火焰正在靠近,那是死亡的火焰,是索命的火焰,是让他感到恐惧的火焰。
但他绝不会束手待缚。
他咬咬牙,从腰间拔出短刀,一用力,站了起来。
“百里濯缨,跟着徐匪有什么前途?”他站稳了,指着百里濯缨道,“你原本是官兵,若是愿意迷途知返,回到千户府,我让你当百夫长!”
那一团火焰依然在靠近,没有快一点,也没有慢一点。
“不,不是百夫长,我让你当副千户!”魏子杰改口道,“实话告诉你,我和万户大人是同乡,他已经答应我,不出半年便升我的职,至少会调入一个钱多事少的职位去。”
那一团红色的火焰还在靠近,火焰跳动,让魏子杰心惊肉跳。
“你若迷途知返,不出半年,你便可顺理成章,接任千户职位!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啊!”
那一团红色的火焰终于停住了,不再跳动。
魏子杰提心吊胆地顺着那火焰般的红缨往上看,看到百里濯缨的脸。
“我不喜当官!”百里濯缨淡淡地说。
魏子杰颤巍巍地道,“我为官多年,颇有积蓄,你若饶我性命,我再以千金相赠……如何?”
“这我相信,那一颗颗无辜的人头,应该给你换来了不少钱。”百里濯缨点头,“但富贵于我如浮云,我不喜钱财,更不喜肮脏的钱财。”
魏子杰没有办法了,期期艾艾地问道,“哪……你喜欢什么?”
百里濯缨看着魏子杰的眼见,严肃地说,“女人!”
魏子杰看着百里濯缨的脸,见他脸上没有一丝捉弄自己的表情,心说原来如此,到底是年轻人啊,喜欢女人也很正常啊。
他轻轻地咳嗽一声。
“阁下少年英雄啊……自古美人配英雄,也是常理,”魏子杰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接着说。
“正好,魏某也有这个爱好,府中蓄养佳丽十余人,便是那些端茶倒水的丫鬟,也是我精心物色而来,不敢说个个倾城倾国,但我保证,都是腰细体软,都是百里挑一的绝世女子。”
“果真?”百里濯缨问道,他的脸上也露出一抹猥琐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