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百里濯缨带着胖子和小马兄弟重新回到长山。
长山众兄弟知道百里濯缨回来,欢呼霍跃。
三天后,也就是十月初三,百里濯缨和徐满楼带领长山残余的兄弟离开长山。
次日,敌人来袭。
但来的不是陈友谅的人,而是官兵。
虽然长山位于极为有利的地方,徐寿辉和官兵都不敢轻动,但不敢轻动,并不意味着不敢动。
况且,官兵也需要动一动长山了。
前番,长山兄弟在徐满楼和百里濯缨的带领之下,把千户府闹了个底朝天,焚烧了千户府,杀了魏子杰魏千户。
加上以前被百里濯缨杀掉的刘千户,已经有两名千户被杀。
这是何等震撼人心的消息!
这消息了出去,万户府纵然不愿和百里濯缨、徐满楼交手,却也不能对这一重大损失视而不见。
他们可以借口准备粮草、整顿兵马,从而推出出兵,但却不能一直不出兵,否则,万户大人的颜面何存?
于是,十月初四,官兵大举进攻长山,他们焚毁了山上的房屋和帐篷,山上浓烟冲天。
八月初五,百里濯缨和徐满楼带着兄弟们回到长山。
这是一场奇特的战争,长山兄弟和官兵均无一人伤亡,甚至连马匹都没有受伤的。
晚上,万户府却喜气洋洋,大开宴席,庆祝剿匪大捷。
而长山,百里濯缨面对被焚烧的房子和帐篷,也没有一丝心痛。
双方皆大欢喜。
这样神奇的情景能够出现,总有它出现的理由。
百里濯缨回到长山后,斥候来报,通过私下的渠道得知,万户府即将派人围剿长山。
所以,当务之急并不是对方陈友谅,而是官兵。
“莫不是官兵得知我们在蕲水吃了亏,想乘机来捡个便宜?”徐满楼对百里濯缨说。
百里濯缨摇摇头,“刘观澜带领的那些人,身上几乎没有带能够表面他们身份的东西,官府即便勘察了那些尸体,也分不清他们的来路,所以,官兵应该不是因为这个来围剿我们。”
徐满楼眉头紧锁,“那他们为什么来?要知道,前期我们一直都是相安无事的啊!”
“我感觉应该是不得不来吧!”百里濯缨答道。
百里濯缨陷入了沉思。
一番思考之后,他去见了一趟万户府,通过当年军中的熟人,他秘密地见到了现任的万户程大人程思聪。
百里濯缨给程思聪带去了两件东西:徐寿金来长山时送给徐满楼的族谱和徐寿辉封徐满楼为“定国大将军”的圣旨。
百里濯缨留意程思聪的脸色。
果然,看到这两样东西,程思聪的脸上颜色一变。
要知道,如果长山只是一支散兵的话,对付要容易得多。但是,一旦长山和徐寿辉扯上关系,那就麻烦得多,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他不是不懂。
无论是徐满楼,还是徐寿辉,都是反元的,而且徐寿辉势大,周边反贼,投靠“天完”的比比皆是。
徐满楼投靠了徐寿辉,并非没有可能。
百里濯缨看到程思聪的脸上稍微变色,知道触到了他的担心之处。
百里濯缨小心翼翼地道,“长山兵寡将微,势不能与将军抗衡,但投鼠忌器的道理,想必将军是知道的。将军若灭长山,当今皇上和徐满楼乃是同宗骨肉,他重情重义,于公于私,必报此仇,将军之力,比之天完五十万雄兵,似略有不足!”
程大人冷笑道:“程某身受皇恩,守一方安宁,出兵剿匪顺天意,应民心,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反而要受制于你们这些匪兵?”
百里濯缨摇摇头,“那倒未必。”
“当今天下大乱,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群雄蜂起,正是天下大变的时候。将军身为汉人,何必为异族卖命?”
“保存实力,待时而动,退则守土安民,得一方父老敬仰,进则裂土封侯成不世伟业,岂不更好?”
百里濯缨接着说,“将军若强行开战,长山据险以守,将军既便攻下长山,损失也势必惨重……呵呵,只不过其中损失,有谁在意?”
程思聪皱眉,但不再反驳。
他不得不承认,百里濯缨分析得头头是道。
“程某厉兵秣马,准备多日,若按你所说,莫非要就此偃旗息鼓,对你们视而不见?”
“非也,非也!”百里濯缨摇头道,“我知道将军有将军的难处,但并非没有办法解决!”
他迈上一步,接着说:“我们演一出双簧,你进,我们退,你退,我们再回去。你对上、对下,对周围的同僚都好有个交代,还不伤一兵一卒,而且,不伤将军和天完的和气,一举三得,不比打得你死我活却一无所获划算得多?”
程思聪冷笑不答,只是目光如刀,盯着百里濯缨。
百里濯缨昂然不惧,面上带着从容的微笑看着程思聪。
“这事,还有谁知道?”程思聪沉声问道。
“你,我,徐满楼,再无他人。”
“两日之后,我当尽焚长山匪窝!”他站了起来,背对着百里濯缨,冷冷地说,“上报皇恩,下安民心!”
“在下明白!”百里濯缨退出他的书房。
对答之间,二人其实已经达成了一个协议。
那就是,两日后程思聪的兵马攻打长山,但程思聪说得清楚,他并不是要去消灭长山的人马,而是要“尽焚匪窝”!
他既然告诉了百里濯缨进兵的时间,潜在的含义当然是同意长山的人马提前撤离。
这就是所谓的“双簧”!
实际情况也是这样的,万户府获得了剿灭长山匪窝的战绩,而长山虽然被焚了房屋和帐篷,但人马丝毫没有受到损失。
房子可以重建,帐篷可以重搭。
程思聪在万户府摆下庆功宴,长山的兄弟们回来山上也是喜笑颜开。
你好我也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一场兵戈被百里濯缨化于无形。
长山的兄弟们对百里濯缨愈发敬佩,即便在这乱世,人命贱如草芥,但谁不愿意多活几天?
长山的兄弟们还没有来得及重新搭建房屋帐篷,派往蕲水的兄弟便送回信来,陈友谅闻得刘观澜在追击徐满楼的途中惨死,异常恼怒,命令工匠日夜搭建蕲水桥,准备为刘观澜报仇雪恨。
百里濯缨知道,这一次,靠口舌是不能消除这一场兵锋之争了。
“派些兄弟火速赶往蕲水,烧掉那桥,让陈友谅难以渡河!”徐满楼大声说道。
百里濯缨摇摇头,“没有用,若是不出我所料,此时的桥已经搭建得差不多了,而且,必然有人守住桥头!”
“百里大哥所言极是,他们的确是先用船运了些人过来,守住滩头,然后才开始搭桥!”那个回来报信的兄弟看了百里濯缨一眼,大声道,他的脸上满是佩服。
搭建蕲水桥当然不是一个小工程,但那是对民间而言,若是陈友谅想搭桥,他可以调动天完境内的工匠,准备妥当木料之后,一日的时间足够他把桥搭好。
更何况,陈友谅并非傻瓜,他要搭桥,一定会先用船把一些兵力运到对岸,守住滩头。
若是连这一点都想不到,他也不可能走上今日的位置。
百里濯缨捋了捋下巴下面并不存在的胡子,陷入了沉思。
这是有一个困局,直接迎战未尝不可,但也许会有更好的办法呢?
半饷之后,百里濯缨睁开眼睛。
见周围的人都看着他,他奇怪的笑道,“我又不是个女人,你们都盯着我看干嘛?”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就算是女人,穿得整整齐齐的,也没有什么看头吧?”
“这个时候只能看你,不能看女人……女人不能退兵啊!”徐满楼笑笑,“你想出办法没有?”
百里濯缨摇头,“没有,脑袋不好使,你给我找个美女来,让我头脑清醒清醒,看能不能想出办法来?”
徐满楼立马转身,“小马,小马,去把山下西坡的那个一脸麻子的姑娘给百里濯缨抢上山来!”
百里濯缨感觉拦着,“别别!她估计不用你去抢,她会来抢我的……办法也不是没有,但还是要打一打的,满楼你选些精干的兄弟出来,胖子,上次从千户府弄来的那些官兵服饰,也要准备好!”
大家答应了,嘻嘻哈哈地去了。
这就是百里濯缨的魔力所在,只要他在,敌人再强大,兄弟们都乐呵呵的,满怀着信心去应对。
第二日,陈友谅的军队果然渡过了蕲水。
这是一支两千人的军队,领兵的是陈友谅的另一名发小,名叫俞洪让。
为了速战速决,既为刘观澜报仇,又不能久战不决引起官兵的怀疑,陈友谅给俞洪让的都是挑选过的精兵。
现在形势吃紧,陈友谅不想和朝廷发生大规模正面决战。
但两军对垒,一不小心就会引发不可预测的后果。
所以,在俞洪让出发之前,陈友谅反复交待。
“帮主尽管放心!”俞洪让抱拳道,“洪让此去,一定牢记帮主吩咐,速战速决,杀徐满楼为刘观澜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