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指着山下的营帐,接着说,“正中的营帐是主帅杜其,东边是右副帅厉岳锋,西边是左副帅冯查秋。”
百里濯缨摸了摸下巴下并不存在的胡子,悠然道,“这么说,晚上攻山的,便是厉岳锋攻击东路,冯查秋攻击西路了!”
徐满楼、胖子和小马等人都点头称是。
百里濯缨静静地看着山下的敌军,一字一顿地发令:“敌人虽然两路实攻,但我们却不能两路实守,传令兄弟们,东边留一个百人队防守足矣,到时候只需虚张声势便可。”
“至于,西边,则需全力以赴,不得有一丝闪失!”
“得令!”徐满楼、胖子和小马,以及其他诸位兄弟一起躬身答道。
然后,小马有些迟疑地问道,“那敌人从东路攻上山来如何是好?”
百里濯缨微笑着拍拍小马的肩膀,“我有预感,敌人的东路进攻不过是虚攻,我们无须费力。”
“万一……”
“要是我所料不错,小马你给我打洗脚水一个月,如何?”
“万一大哥算计错了呢?”
百里濯缨笑笑,“呵呵,如果我算错了,估计没有机会给你打洗脚水了……那这样吧,砍头的时候,我走你前头,免得你害怕!”
徐满楼皱眉,“你们两个能不能好好说话!大战在即,还说些不吉利的鬼话……”
“这吉利不吉利,靠做,靠说是没有用的……对吧?”百里濯缨淡淡地说。
众人不再多说,按照百里濯缨的安排去做准备了。
小马有些提心吊胆。
倒不是他胆小,而是他觉得百里濯缨的安排太随意了,凭感觉就撤掉了东路的守军,万一敌人派一支千人队,便可长驱直入直奔长山顶峰,到时候如何应对?
当夜月出之后,官兵发动攻击。
喊杀声如同雷霆自山下传来,果然,官兵分东西两路进攻,中路则放弃了。
徐满楼、小马、胖子等人全部督阵西路。
敌人来得极猛,显然是想一鼓作气攻山山顶。
长山的兄弟凭借险峻的地形,死死抵抗。
这真是一场恶战,双方的火把把夜空都点燃了,喊杀声此起彼伏,把伤兵垂死的惨叫声都淹没了。
好几次,官兵甚至攀上了长山防御的石墙,又被长山的兄弟们赶下去了。
小马在石墙后奔走,不断指挥兄弟们反击。
他长枪探出,把一个刚刚翻身上来的官兵挑了下去,心中却是暗自担忧。
这一支官兵战力之强,前所未有。这西边的防御是集结了长山最精锐的兄弟,尚且只能打成这般光景,那东路呢?
他抬起衣袖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举头往东看去。
那里也是喊声如雷,一阵猛似一阵。
“不要管东边!我们的人物是管好西边!”徐满楼大声喊道,“相信百里濯缨!”
小马收回目光,嘟噜道,“我是相信百里大哥,只是不知道官兵相信不相信!”
“你说什么?”徐满楼没有听清楚小马说啥,问道。
“我说百里濯缨算无余策,我相信得很哪——”小马答道,身子突然跃起,长枪横扫,把一名刚刚爬上来的官兵打得飞了起来,远远地落到了山下。
徐满楼拉了小马一把,道,“别杀了,弟兄们撤上去了!”
小马用眼角扫了一眼四周,发现兄弟们正在撤退,便拖了长枪,跟在徐满楼身后。
“明明还能坚持啊,为何要撤退?”他和徐满楼肩并肩往上走,“不是我说啊,这百里大哥真的让人琢磨不透!”
徐满楼冷笑道,“我和他一起长大,我都琢磨不透,你就不要琢磨了!”
“满楼哥,你不是怕了吧?”
徐满楼哼了一声,左手持弓右手持箭,回头便是一箭。
远远地传来一声惨叫。
“论兵刃,你未必能胜得了我,”小马由衷地赞叹道,“论箭法,长山上没有人能比得过你!”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入长山的第二道防线。
长山的兄弟借助垒砌的石墙,挡住敌人的箭矢,同时把滚木礌石往下推去。
下面传来一阵哭喊声,不知有多少贪功的官兵葬身在滚木礌石之下。
徐满楼指挥兄弟们沉着抵抗敌人的进攻。
小马寻了个机会凑到徐满楼的身边,低声道,“那边喊杀声厉害得很哪,要不要派人去支援一下!”
徐满楼没有理他。
小马有些尴尬,但还是接着说,“他们只有一个百人队啊!”
徐满楼突然直起身,连发三箭。
“嗖!”“嗖!”“嗖!”
惨叫应声而起,三个敌人中箭倒下。
徐满楼这才严肃地看着小马道,“你想不想当大哥?”
小马楞了一下,想这徐满楼是推举过百里濯缨当大哥的,莫不是感觉百里濯缨不行了,又准备推自己出来当大哥?徐满楼可是有这个能耐,不过,小马真没敢想过自己当大哥。
别说在长山,便是在家里,也有个胖子当大哥指挥他,他哪里敢想当上大哥?
想到这里,他赶忙摆手,“不不不,小弟何德何能敢当大哥?感谢徐大哥美意,心领了!心领了!”
“哦!”徐满楼淡淡地道,“既然你不想当大哥,就按照大哥的安排去干就行啦,何必多操那么多心呢?”
“呃?”小马一下子噎着了,没想到搞了半天,徐满楼是这意思啊……
他不再吭声,老老实实地挥枪杀敌。
半个时辰后,徐满楼和小马带着兄弟们再次撤离,推倒第三重防线后。
山下。
左副帅统帅冯查秋正在往上观看。
火把把周围照的雪亮,也照亮了冯查秋的脸。
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是的,作为左副帅,他的地位在右副帅之下,而他的资历、年龄,都比那个右副帅要老得多。
这让他心中很是不爽。
他曾经直截了当地向李思齐提出这个问题,李思齐当时给他倒了一杯水,语重心长地说,“子君哪,现在是用人之即啊,不管年纪多小,只要能打仗,我便重用他,你是跟随我的老兄弟了,要理解我的一番苦心啊!”
换言之,能打仗是用人的唯一标准。
“我就不能打仗么?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冯查秋怅然,同时暗下决心,一旦有机会要好好给他们看看,到底谁才是能打仗的好手!
机会很快来了。
右副帅和左副帅分别带兵从东西两路进攻长山,兵力相当,那么就看谁先攻上山顶,拿下那个逆贼百里濯缨的脑袋!
他要用事实告诉军中的袍泽,他冯查秋虽然年纪大些,但是是最能打仗的。
此时,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因为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东路进攻声势浩大,喊杀声很响,但是人马基本被阻在山下,寸步难行,他们除了大声咒骂居然也毫无办法。
西路就不一样了。
在他的督战下,将士们拼死往上冲杀,虽然死伤惨重,但一步步往山顶推进,此时已经越过了三道关隘,离山顶只余下最后一关了。
此时,从山下往上看,只见官兵的火把一路相连,一直往上延伸,已经很远了,离山顶也就剩下个五六里了。
“长山,也就是一夜的事!”冯查秋笑道,“大帅英明啊!”
“是啊是啊,兄弟们也累了,打完了长山,我们就可以收兵回家了!”
他身边的一个参军叫作邓希文,答道。
冯查秋冷笑了一声,“回去?谁告诉你要回去?”
邓希文愕然道,“前番打败了陈友谅,此番再打败了百里濯缨,我们不回去还打谁?”
冯查秋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