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啊……”
拓拔赤松有些疲惫了,声音低了下去,“真想看到我党项一族重振昔日辉煌,真想看到我党项的好儿郎骑着骏马,在自己的家园上放马驰骋……但是只怕我是看不到了……”
胖子扶着拓拔赤松躺了下去,“叔爷爷你累了,先歇歇吧。”
当夜,百里濯缨便住在了那里。
半夜时分,蹄声雷动,从四面八方响起。
满都拉图来了。
他像一只嗅到了腥味儿的秃鹰,把面临困境的党项人看成了一块鲜肉,此时不吃掉这鲜肉,难道等他们选出新的首领团结起来后再来?
所以,已得到斥候带回的消息,他立马起兵杀来。
兵贵神速,他懂得这个道理。
他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掉党项人的主力,然后在百里濯缨和楚映雪反应过来之前再回到自己的营帐。
这是个如意算盘,连任秀川都觉得可行。
所以,当他带领自己的精锐杀奔拓拔赤松的老巢的时候,心情格外好。
一切如他所料,途中没有遭遇任何拦截,他便到了拓拔赤松的老巢了。
满都拉图得意地喝道,“杀进去,把拓拔老儿的尸体给我拉出来!”
他的手下呐喊着往里面冲去。
可是,没过多久,那些人便回来了。
“王爷……有诈!这里的屋子和帐篷中都是空空的,没有人,”一位千夫长结结巴巴地禀告道,“我们看到的那些人影,都是灯光映在窗户上的草人!”
满都拉图吃了一惊,扭头问任秀川,“这是怎么回事?”
“王爷,只怕他们早有准备了,我们快往后撤!”任秀川赶紧说道。
便在此时,一声炮响,两队人马杀来,从两侧对满都拉图形成夹击之势,看那旗帜和装束正是党项人。
无数的火把举起,把两军阵前照的恍如白日。
只见党项人的人马从中间分开,露出一条道来,一辆小车被人推了出来。
车上坐着一人,正看着满都拉图。
这不是拓拔赤松是谁?
“满都拉图王爷,别来无恙啊?”拓拔赤松的声音传来,声音洪亮高亢,哪里有一丝病态。
满都拉图的脸抽搐了几下,难道斥候传来的消息有假?
他用马鞭指着拓拔赤松,“拓拔老儿,你不是死了么?”
拓拔赤松骂道,“啊呸!满都拉图王爷,你也太不厚道了吧,哪有这样咒骂人的?”
任秀川靠上一步,低声道,“王爷,这拓拔老儿声音洪亮底气雄厚,不像有病的样子,而且他们早有准备,我们须得小心才是。”
满都拉图无奈,只好冲着拓拔赤松道,“拓拔老儿,我听说你死了,心中难过,连夜赶来为你吊丧,谁叫我们是几十年的好朋友呢!”
拓拔赤松哈哈大笑,笑声忽然停下,“满都拉图王爷,我知道今夜有贵客要来,还准备了些好东西。”
话音落下,两边的士兵忽然后退数步,露出十门青铜火炮“大将军”来,黑洞洞的炮口对着满都拉图。
满都拉图大吃一惊,赶紧往回退了几步。
“那边也有!”任秀川低声道。
满都拉图扭头,只见另一侧的党项军队也后退数步,露出十门“大将军”来!
满都拉图知道,跑是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大声道,“拓拔老儿,我一万人的军队,就你这二十门青铜火炮奈何得了?”
拓拔赤松大声答道,“满都拉图王爷,我想你是误会了,这二十门青铜火炮用来对付一万人的确不够,但是,若用来对付一个人,似乎足够了!”
满都拉图的脸色倏地变了。
这二十门青铜火炮的炮口都对着他自己,所以,拓拔赤松是想用这火炮打死自己!
若是这二十门火炮一起发射,铁胆乱飞,目标都是他满都拉图,估计在这个距离,他就是长了翅膀也逃不了。
陷阱,这是个陷阱!
自己的后方……说不定此时,那个可恶的百里濯缨和楚映雪已经发兵攻打自己的大营去了。
他懊悔不已,感觉自己落到了百里濯缨和拓拔赤松联手设计的陷阱中了。
他看向任秀川,不知这个军师有没有办法应付这眼前的危机。
任秀川清了清嗓子,大声道,“我们王爷不过是夜猎至此,对你等并无敌意,你们收了这些大将军吧,我们两家交往久远,相互护持,何必不明不白地伤了和气?”
拓拔赤松笑道,“王爷好雅兴,半夜三更出来狩猎……不过既然偶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怎么好意思就离开?”
任秀川的心一沉,党项人这是想要鱼死网破拼死一搏么?
“就算你们的火炮威力巨大,但是这一万精兵,是你这三五千人挡得住的么?”
任秀川冷笑一声,接着道,“玉石俱焚,你们也落不到任何好处,倒是那楚映雪和百里濯缨,以后成了这弱水之王了!”
拓拔赤松不语,似乎任秀川的话说到了他的心中。
任秀川得寸进尺,继续道,“莫若彼此退兵,今后互不惊扰,如何?”
拓拔赤松冷笑,“任师爷,你说互不骚扰,你觉得我会信么?我们党项人受满都拉图王爷之苦已久,今日难得良久,大不了鱼死网破,先杀了满都拉图出口恶气!”
任秀川听拓拔赤松的语气,似乎是不信满都拉图不再惊扰他们。
那眼下只有让满都拉图发誓,让他相信,方可免却刀兵之灾。
“王爷,你看这事?”
满都拉图是个傲气的人,对一个傲气的人来说,被人逼着立誓可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
但是,被二十门大炮同时开火轰击,也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
两者相权取其轻。
满都拉图王爷只好举起右手,“我以祖先成吉思汗的名义发誓,不再主动骚扰党项一族,如违此誓,乱刀分尸!”
“满都拉图王爷好有诚意!”片刻,拓拔赤松笑道,却不指挥大炮撤离。
满都拉图喝道,“拓拔老儿,本王已经发誓,你为何还不移走这些青铜火炮?”
拓拔赤松道,“此炮沉,移动不易。”
任秀川赶紧道,“我们王爷已经发誓,你等就应该立即撤离这些青铜炮,岂能出尔反尔?”
拓拔赤松笑道,“党项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岂能自食其言?我们不动那炮,你们就不会动你们的马鞭么?”
这话的意思非常明显,炮不动,但满都拉图的人却可以动。
这是让满都拉图离开的意思。
满都拉图和任秀川都舒了一口气。
两人勒马慢慢往一边走去。
“拓拔老儿,本王念及和你的交情,来给你吊丧,你可不够意思,让我白跑了一趟,也罢,你好好活着吧,我要回去了!”
他驰出几十步,在马上回头喊道,“拓拔老儿,若是下一次真想死了,提前说一声,本王一定再来为你吊丧!”
“王爷好意,老夫心领了,”拓拔赤松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若是王爷率先遭遇个天灾人祸,不幸先去一步,老夫也一定前去为你吊丧,不负这数十年的莫逆之交!”
“嗯?”满都拉图眉头一皱,拓拔老儿如今也敢讥讽自己了?
但任秀川在一边催促,他便不再和拓拔赤松明枪暗箭地相互讥讽。
他带着大军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把刚才那个斥候的脑袋砍下来给我看!”驰出十来里之后,满都拉图恶狠狠地对身后叱道,“劳而无功,还让本王在阵前发誓,丢尽了脸,都是拜他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