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诸成玉高兴的模样,日后他知道真相,肯定会大受打击吧。
韩敬与诸成玉一起离开院子,诸成玉回到了自己的住所,韩敬则是离开巷子,来到胡同口。
这里的血腥气息比之前还要浓郁,到处都是血,有正道人士的,也有簪花巷那些人的。
荀炎身上也溅到了血,他头发有些凌乱,手上拿着的剑也似乎泛着红光。
战斗已经结束,簪花巷的人在搬运尸体,兰锦站在树下拖着下巴,看着那些人把尸体丢到草席上,卷起来抗在小推车上带走。
“晶儿姑娘。”兰锦留意到韩敬过来,与他打了个招呼。
韩敬点头,“看来用不到我了。”
“这种粗活,让我们这些男人来做就好。晶儿姑娘这么干净的人,只要远远地观望就好了,用不着亲自动手。”兰锦知道他的身份,但是这里有外人在,有些话不方便直言。
韩敬听明白他话中之意,但还是会觉得别扭。
韩敬点了点头:“这次有没有玉鼎山庄的人来?”
兰锦说:“没有。”
韩敬道:“这倒也好。”荀炎站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也没打招呼,转身去了巷子里。
兰锦不认识荀炎,韩敬却对他熟悉得很。
这个人是义父的替身,身手也是百里挑一的好。据说他以前和义父一样,都是魔教的人从山下捡来的弃婴,只是义父天资更高,被当做下一任教主培养,荀炎则作为暗卫,与其他人在一起厮杀。
直到义父十岁的时候,上一任教主安排了荀炎到他身边,两个人同吃同住,形影不离,荀炎处处都在模仿沈映雪,就连武功,都与沈映雪同根同源。
荀炎假扮的沈映雪很像,如果不是熟悉沈映雪的人,绝对认不出来。
他不止可以模仿出沈映雪对外的性格,就连他的走路姿势,也差不多。而且荀炎的习武天赋很高,虽然比沈映雪差一点,也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韩敬看着满地的血。
如果换做他,他是做不到荀炎那个地步的。
就连万宝贵,他都未必能杀死。
韩敬知道,沈映雪是魔教教主,也是他的义父,待到日后,魔教之位会穿给他。
虽然现在魔教已经没有了,韩敬想到自己与义父的差距,依然会感到焦虑。
沈映雪还收了一个新的儿子,韩敬更加焦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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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寒枫住在沈映雪旁边的小院子里,很少出门,也不曾接触到其他人,但是他能感觉到,簪花巷看似平静,其实早已暗潮汹涌。
前不久孙家的人来找簪花巷报仇,江寒枫是知道的。
簪花巷的人杀了万宝贵,那边来寻仇是合情合理的事。
江寒枫对万宝贵他们没有一点好感,他听多了这些为富不仁的人做的恶事,就算知道万宝贵的独子死在了荀炎手下,也不会觉得可惜。
尽管江寒枫什么都没有做,他却发现簪花巷的人似乎在有意避开他,好像有什么事情,不愿让他知道。
莫非是玉鼎山庄的事?
江寒枫想找诸成玉打探一下,诸成玉性格天真,嘴巴不严,很容易探听到消息,结果他连着好几天都没遇到诸成玉,直到偶然听到簪花巷的人闲谈,才知道诸成玉去医馆学习医术了。
江寒枫自己被人监视着,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亲自去找花主问个清楚。
他来到花主这边,底下的人通禀之后,进入房内,没想到一眼就看到了韩敬。
韩敬今日穿了一身白色的纱裙,上面绣的花,还有玉佩下面的流苏穗子都是浅浅的粉色,看起来清冷中带着温柔。
看到江寒枫之后,韩敬并未表现出多少惊讶,礼貌地向他颔首,“您也来了。”
江寒枫看到韩敬的态度,就知道他没打算掩饰自己的身份。
大概韩敬自己也清楚,瞒不过他的眼睛。
花主道:“差点忘记,你们是认识的。如此说来,倒也算是故人,不妨坐下来一起聊一聊。”
花主半躺在窗边的那张榻上,手边是一张矮桌,上面摆放着各类瓜果点心,还有两杯清澈的茶水,另外一杯应该是韩敬的。
花主今日的衣衫不算整齐,或许是听到他进来,又戴上了斗笠,遮掩住了惊艳的容貌。
他依然是一身黑衣,下半身盖了一张很薄的毯子,旁边的脚踏上摆放着一双做工精细的黑色布靴。
江寒枫想到那张神似凌云的脸,不由有些心猿意马。
在玉鼎山庄的时候,他还不知道那个人极有可能不是沈映雪,但是最开始也没有情爱,只把他当成对手看待,相处了一段时日之后,江寒枫才愕然发觉,他确实对凌云的身体感兴趣。
他喜欢与凌云在一起。
玉鼎山庄的弟子说,这是爱情。江寒枫不知道什么是爱,他思考了很久,就以为那样是爱了。
可是和凌云分别之后,那种思念的感觉在逐日减少,凌云在他心里的分量越来越轻,他们似乎又变成了没有交集的人。
江寒枫以为弄错了自己的心意,没想到那天看到花主与凌云不知哪出相似的脸,又想起来那个人。
花主和凌云的身形真的很像。
江寒枫看着花主的鞋子。
那是一双崭新的鞋子,上面没有复杂的绣花,但是鞋底纳得很厚实,针脚也细密,简朴又漂亮,很符合花主的气质。
看到这双鞋,江寒枫就觉得可惜。
再好的鞋子对花主来说,也不过是摆设罢了。
不知道花主的身体是否与凌云一样……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江寒枫心里一震。
他真的馋凌云的身子!甚至连和凌云身形相似的花主的身体他都馋!
练剑将近三十年,江寒枫从来没有涉猎过情爱一事。他以为自己会终生与剑相伴,却不曾想到,他竟是如此肤浅的人!
“您在想什么?”韩敬用柔美的女孩的声音问。
江寒枫的视线从花主鞋子上移开,对上韩敬探究的目光,非常羞愧。
他把韩敬当做后辈,一直以身作则,为韩敬做出表率。虽说韩敬已经离开了玉鼎山庄,性别还换了一下,但终究是他爱护过的那个孩子。
他竟在孩子面前,想这些龌龊的事情。
此时,沉默许久的花主开口了:“坐下吧,晶儿,给他倒茶。”
韩敬起身:“是。”
他去添了一只茶杯,放在江寒枫面前,提起茶壶,倒了半杯茶水,行动间自然流畅,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风情,是从前的韩敬没有的东西。
看来韩敬确实是个女孩子,以前女扮男装,不方便展露真性情,只能伪装成那副风流模样。他去流连在烟花之地,应该也是掩人耳目吧。
江寒枫觉得,韩敬也挺不容易的,就是不知道他潜伏在玉鼎山庄里是为了什么。
如果他提前那么久,就是为了带凌云从玉鼎山庄离开,江寒枫只会觉得谋划这件事情的人未卜先知,却是个傻子。
不对。
如果凌云并不是什么无名小卒,而是真的很有背景呢?
江寒枫想着他和花主相似的脸。
如果凌云也是花主的儿子,有这么一层父子天性在,韩敬做的事情,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花主说:“尝一尝,这是猫今日刚送来的茶叶,听说是前天烘焙好的,没有普通茶叶那么苦,反倒有一股甘甜。”
江寒枫谨慎地拿起茶杯,小小抿了一口。
花主笑问:“如何?”
江寒枫淡淡道:“确实不错。”
花主说:“你喜欢就好,回头给你送去一些,留着慢慢喝。”
“您对我似乎太过客气了。”
花主轻叹了一口气,好像有些忧愁:“我这里就你这么一个客人,不对你客气,对谁客气?”
原来是有两个客人的,没想到诸成玉突然变成了他儿子。
现在沈映雪的日常生活,从听荀炎说江湖事、看电视剧、打游戏、陪小乌龟说话,又多了一件检查诸成玉的作业。
自从认了诸成玉做儿子,他就不闹着不想去医馆了。
那家医馆已经被兰锦买了下来,兰锦每天亲自接他上下学。诸成玉回来的时候,沈映雪都吃完了晚饭,玩会儿游戏就要睡了,还要强打起精神应付他。
沈映雪哪里懂什么医术?都是听着诸成玉叭叭叭地说。
而且诸成玉知道花主双腿残废,一直念着要学好医术,把他的双腿治好,沈映雪吓得背后寒毛都竖起来了。
他的腿本来就是好好的,可千万别给诸成玉这个新手当试验品,一不小心可能真的废了。
诸成玉这个客人成了沈映雪的噩梦,沈映雪看着江寒枫就顺眼多了。
沈映雪说:“难道在你心里,我是个无礼之人?”
他有花主这个马甲之前,确实仗着马赛克,故意不搭理人,很没礼貌。但是有意做一个正常人的马甲之后,沈映雪已经很努力了,绝对是正直善良,懂礼貌知进退。
江寒枫道:“只是觉得,您没有必要这般待我。因为无论您如何待我,我也不会改变主意。”
江寒枫说完,立刻感觉到气氛变得凝滞。
花主被他惹得不高兴了。
沈映雪没怎么听懂,想了一会儿才问:“改变什么主意?”
“凌云的下落,我是不会放弃寻找的。”江寒枫道,“已经过去许久,不知您可有线索?”
关于凌云的事情,沈映雪都想好了,无论江寒枫怎么问,都是一句话:“没有。”
找人本来就很难,沈映雪又不是官差,可以查路引和身份凭证。江寒枫自己都没找到,花主找不到又怎么了?
找不到就是找不到,江寒枫也不能拿着剑威胁他。沈映雪不觉得自己和江寒枫有多大交情,也搞不明白为什么江寒枫一直对他念念不忘。
明明江寒枫是个恐同直男,不可能真的喜欢上他。
难道这个人把他当成了好兄弟,还把自己当做了责任和义务,所以才这么尽职尽责,一心想确定他的下落?
依照沈映雪从前疯癫的形象,确实容易让人牵挂。
沈映雪很感动,不愧是他看中的盟友!
但是江寒枫的反应,却和沈映雪想象中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