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盘旋在心头的愁绪散去,回到许府时,许知意眉目都清朗些许。
就连管家见着她,都忍不住道:“姑娘在外面遇上什么好事了?”
许知意忙含糊其辞的回了几句,等快步走进小南轩,才问青果:“当真这么明显吗?”
青果老实巴交的点头:“当真,姑娘在织云坊,聊了什么呀,不知道的还当您捡钱了!”
“捡钱都没这么高兴。”许知意敲她额头:“其余的别多打听了,去给我煮碗银耳羹。”
“遵命!”青果笑嘻嘻的:“姑娘高兴,奴也高兴,奴这就去做,再给姑娘做点菱粉桂花糖糕,管家昨个儿送来了两只大闸蟹,晚上给姑娘蒸一只,另外一只做成螃蟹馅儿小饺儿,姑娘看可还行?”
心情好,胃口就大开,许知意听得险些流口水,连连催促。
青果的手艺确实不错,满满当当一小桌的食物,都被她一个人吃的干干净净。
“撑死了。”她揉着圆滚滚的肚皮道:“撑的动都动不了,呼口气都要吐出来似的。”
“姑娘还想吃什么?”青果边收拾边道:“给您泡点龙井茶?再做点山楂糕,消消食?”
“你可别说了,再吃肚皮都要炸了。”许知意摇摇头:“我现在没胃口,不过你倒是可以做一些,邕哥儿在读书,怕是这会儿肚子都饿了,等你差不多做好时,他应当就会过来。”
许知意猜的果然没错。
山楂糕刚出笼,许邕就闻着味儿来了。
他穿藏蓝色的圆领长袍,眉目如画,掀开帘子后,先伸长了脖子,随后吸了吸鼻。
“山楂糕?”
许知意失笑:“就你鼻子灵。”
许邕笑哈哈的坐下来,直接要上手抓,被许知意拍掉,朝他道:“放着筷子不用?”
他努努嘴,尝了个山楂糕,皱了皱眉头:“太酸了,不好吃,青果,我闻见了螃蟹的味道,还有吗?快端上来,这些酸不溜秋、甜不拉几的东西,只有你们姑娘家才会喜欢。”
青果善解人意,盛了碗鸭子肉粥,又端上来盘鸡油卷儿。
许邕赞不绝口:“青果最好了,可饿死我了。”
许知意无语道:“怎么每天你读完书,都像是饿死鬼投胎似的?”
“读书耗费脑力体力啊,我可累了呢。”许邕的嘴巴塞的满满当当,说道:“不过,今天我读书的时候,听夫子说,讨厌鬼今天居然没有来。”
“夫子还关心这个?”许知意讶异。
许邕的夫子有印象,一副仙风道骨的儒家风范,感觉随时都可以登云飞升,不像是关心世俗的。
许邕哼哼了声:“那是你的错觉,夫子比我知道的都多呢,他还同我讲了讨厌鬼的前半生。”
讨厌鬼指的是薛依娴。
许知意拧眉,忍不住道:“夫子真是博闻强识。”
“那可不。”许邕咂咂嘴,吃完懒洋洋的靠着说道:“薛依娴今天为什么没来?”
许知意摇摇头:“不知道,兴许暂时没来,等稍微晚些就来了。”
一直到黄昏,薛依娴都没有出现。
许知意虽然猜到了原因,在晚上看望许逸申的时候,还是主动问起。
许逸申说她去寺庙祈福了,要三日后才归来。
许知意故作嗔怒:“薛夫人怎么自个去了,我也想为父亲祈福,同她做个伴也好。”
“为父也是早上收到信才知。”许逸申红光满面的道:“她有这份心,为父是感动的。”
本该在几天后才出现的薛依娴,次日晨起,便偷偷摸摸的来到了小南轩门外。
彼时天还没有亮,她穿着身宽大的黑色袍子,将自己从头到脚罩的严严实实,活脱脱像是做贼。
青果点燃了房间里的灯,许知意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哈欠连天。
她看向薛依娴,不解的道:“夫人不是上山给父亲祈福去了么?怎么反而到我跟前跪着,我既不是观音也不是神明,您这是做什么?若是被父亲知道了,少不了要责罚我一顿,薛夫人您行行好,别来算计我这个单纯的姑娘家。”
薛依娴闻言不语,跪的笔直,突然,她猛地重重磕了个头。
许知意扬眉。
“姑娘救我!”
许知意笑意凉凉:“薛夫人何出此言?您好好的,何时需要我救?”
薛依娴膝行到许知意跟前,触及对方眼底的抵触,讪讪的停下,只用哭腔断断续续的道:“姑娘若是救我,小人愿为您做牛做马,就算肝脑涂地都在所不惜,姑娘,求求您救小人一命。”
“这会儿吃着苦头,知道求饶了,当初和赵娇娥合作的时候,怎么没料到还有今日呢?”
少女斜斜的倚靠在床边,金色的灯笼,光线打在她脸上。
她神态慵懒,眉眼都染了世间最烈的媚色,这般惊艳之色,落在薛依娴眼中,只剩惊恐。
她…她竟然全都知道?!
不等她震惊完,许知意又道:“你现在来求我,无非是想要我帮你除掉赵娇娥。毕竟她允诺给你的好处,哪里比得上官家夫人,你在府上这般大肆讨好下人,给父亲献殷勤,她怎么会不知道你打的主意?她拿捏着你的把柄,是你成为官家夫人之路的阻碍,只有除了她,你才能坐稳这个位置。”
薛依娴什么都不用说,懊丧的点点头。
“所以做衣服那件事,是姑娘给我下的圈套?”
“你若是不贪心,我就算布下天罗地网也没用。”许知意缓缓说道:“我可以救你,但有条件。”
薛依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入了一条死胡同,赵娇娥靠不住,许逸申靠不住。
唯能给予她活路的,就是眼前这个明眸善睐的少女。
她心里发凉,恭恭敬敬的匍匐在地:“多谢姑娘。只要让我活着,什么条件都答应。”
“很好。”
次日是个大晴天,许知意眼泪涟涟的坐在铜镜前,任由青果梳妆。
就在这时,青山在门外求见,说道:“姑娘,金竹苑有事,老爷大发雷霆!”
“是么?”她轻笑了声:“不急,多戴几个簪子,咱们再去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