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裴慎一直在她面前站着,柳明月有些不习惯。
“你去洗漱吧,等你好了,我也差不多把这个拆完了。”柳明月垂眸说着,顺便侧身转了一些,避开裴慎的视线。
其实她的头发向来顺滑,此刻才一会儿功夫就已经解下来不少。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将这头发全都解下来,到时候她就赶紧上床闭眼睡觉,省得面对裴慎。
哪想裴慎低声嗯了一声,却没有去。
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半跪下来,握住柳明月的脚腕,想要将她的脚抬起。
男人手掌心的温度炽热,一接触到自己的皮肤,柳明月顿时一惊,像是被烫着了一般,连忙从裴慎手里挣出,缩脚上了床,“你,你要干什么!”
柳明月警惕地盯着裴慎,她可记得当时在崇安寺,裴慎就是这般抓住了她的脚腕,然后,然后……
她别开脸,努力不去回想。
裴慎被她这么一挣,也动作微滞,虽然知道她可能会抵触,但不知道为何反应会这般大。
他从地上起来,将手里的帕子递给柳明月,缓缓开口:“你先前着急,赤脚踩在地上,脚底沾了灰,我刚刚只是想给你擦一下。”
柳明月连忙低头去看自己的脚底,果然沾了不少灰,顿时身子一僵,好是尴尬。
一是尴尬自己误会了裴慎,二则是尴尬怎么有裴慎这样的男人,竟然直接将这种事指出来。
他就不能当做没看见吗!
柳明月气得慌,一把将帕子从裴慎手里夺过来,恨不得摔到他的脸上,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只没好气地道:“我自己擦就是了,不用你来。”
只说归这么说,裴慎却没见着她动,只气鼓鼓地 坐着,继续拆着自己的头发。
裴慎轻轻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先前怕是说错了话,又惹得她不高兴。想了想转身进了净身沐浴的浴房,端了一盆热水出来。
将地上的铺盖先拿开,把漆着红漆的木盆放在地上,一条新的柔软布巾放在柳明月手边,然后也没等柳明月说话,只留下一句“过会儿我来倒水。”就再次转身进了浴房。
柳明月一直在床上缩着,等她拆完头发,听到浴房传来水声,知道裴慎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出来了,这才往前挪了挪,将裤腿卷起,踩进还温热的水里。
温度倒是正好,不烫也不冷。
这个人真的是……柳明月在水里晃了晃自己莹白如玉的脚丫子,撇了撇嘴,他一开始倒水不就好了,干嘛来抓自己的脚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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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等到裴慎终于从浴房出来时,柳明月早已洗完,闭着眼严严实实地盖着被子,躺在了床上。
裴慎将地上的红木盆端起,去浴房里将水倒了,再次回到床边,将地上的铺盖重新铺好。
其实他听得出来,柳明月的呼吸不够平稳,还没有真正睡着。
但她装睡恐怕就是不想再与自己说话,便也没有揭破,本想去熄灯,却又想起今夜红烛是不能吹的,便又走回来也躺了下去。
新婚之夜,虽然睡在同一屋,却是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下。
但是对他而言却已经是从前不敢想的奢望。
白日里忙了一整天,饶是裴慎,也觉着有些累,所以闭上眼没多久就睡着了。
等到夜里又一次醒来,却是眉骨上的伤口又在跳痛。
裴慎看了一眼红烛,已经燃 了大半,恐怕已经是半夜。
他感觉自己身上重了不少,发现是柳明月翻身睡到了床畔外侧,身上的被子有一半都顺着床边滑落了下来,盖到了他的身上。
如今还没有入夏,夜间是有些凉的。裴慎怕柳明月会冻到,便爬起来,打算将那被子重新给柳明月盖回去。
只才给她压好上面的被角,柳明月就醒了。
“裴慎!你想干什么?”
柳明月今夜睡得本就不太踏实,此刻一有动静就醒了,结果一睁眼便看到裴慎双手撑在她耳侧,俯在她的上方。
她立即紧紧地抱住了自己胸前的被子。
虽然知道裴慎答应得好好的,应当不会对自己做些什么,可他今日是喝了酒的,万一酒劲儿上来了呢。
“你被子落地上了。”
裴慎唇线微抿,他是不是该庆幸,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碰她。
柳明月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脚还在被子外面,有些冷,连忙自己扯了扯被子,将脚藏进被子里。
“你,你下去吧,我要继续睡了。”柳明月知道自己又一次误会了裴慎,又不好意思说出来,便往被子里一缩,连脑袋也蒙住,在里面闷声道。
裴慎松开手,自己又慢慢躺回了地上去。
只这一回,他没先前那般容易入睡了。
眉骨处的伤口,在多日抹药之后,痂已经褪去,只留下一道浅疤。今日因着要迎娶柳明月,师父找了女子常用的妆粉来替他盖住,倒也几乎看不出来。
但还是时常跳痛,根本摸不出规律。
就像此刻一样。
裴慎闭了闭眼,尽力忽视眉骨处的疼痛,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勉强睡了过去。
只眼前又一次晃过似曾相识的情景。
仍然是和柳明月在崇安寺。
裴慎半梦半醒间几乎已经能想到,接下来的场景。
他不禁在梦里嗤笑自己,嘴里说着不会去碰柳明月,但梦里却一次又 一次地肖想着她,回忆那一夜的场景。
但是,这场梦竟然没有结束,后半段的梦境,让裴慎皱起了眉。
他“看见”梦中的自己给柳明月穿上了衣服,从最里面的贴身衣物,一直到最外面的外衫和罗裙。
这不太对。
他记得,那时候在崇安寺,柳明月是自己把衣服穿上的。
而且让他觉得更不妥的是,梦中的他,似乎将柳明月的裙子,穿反了。
第54章 颠簸 她昨夜并未与裴慎一起,身上怎么……
柳明月一觉醒来, 便看见裴慎坐在地上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吗?”
柳明月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又或者睡觉时压出了印子。
哪想裴慎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然后便移开目光, 起身站了起来, 顺便将地上的被褥卷起,重新塞回昨日打开的嫁妆箱子里去。
他只是做了个梦罢了。
只是那梦境太过真实, 几乎让他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现实。
“姑娘, 姑爷, 我们可以进来了吗?”门外传来敲门声,寒霜和春莺早早就起来在门外侯着了,此刻听到屋子里有说话的声音, 便知道裴慎与柳明月醒了。
“进来吧。”
柳明月伸手打了个哈欠,她夜里睡得不是很踏实, 还有些困倦。但是今日是要与裴慎一起进宫去谢过贵妃的, 不能继续睡下去耽搁时间。
“姑爷,要奴婢替您更衣吗?”
柳明月只挑了寒霜与春莺作为陪嫁丫鬟跟了过来,寒霜知道春莺胆小, 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前问裴慎。
“不用,我自己换。”
好在裴慎并不习惯别人伺候自己更衣, 他将自己今日要穿的衣物从衣架上抱下来,到里间的浴房里去换。
寒霜见裴慎走远,松了口气, 然后赶忙把身边的春莺也支开,叫她去挑姑娘今日要穿的衣服,这才快步走到床边,小声地问柳明月:“姑娘,姑爷这回有没有咬你?我带了药膏, 若是有的话,现在就给你抹上吧。”
寒霜在柳明月跟前要自在地多,但她的话还是让柳明月疑惑不已。
裴慎怎么会咬她?
寒霜以为是姑娘面 皮薄,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姑娘忘了吗?当初从崇安寺回来,姑娘身上好多红印子……”寒霜是知道那日崇安寺的内情的,所以想当然的认为裴慎新婚之夜也会如此。
于是便悄悄地替姑娘备好了药。
哪想柳明月听了这话,直接红了耳根,还扑上来捂住了寒霜的嘴。
“别说了。”
她昨夜并未与裴慎一起,身上怎么可能有痕迹。
柳明月一边捂着寒霜的嘴,一边紧张地打量了一眼浴房那边,生怕裴慎听见。虽然寒霜声音很小,可裴慎耳力过人,万一被他听见了,那得多丢人。
好在裴慎换完衣服出来的时候面色无常,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换衣服换得很快,顺便洗了把脸。但柳明月这边的动作却要慢上一些,她刚刚顺着寒霜端来的漱口水漱完口,用春莺拿来的湿毛巾净了脸,身上的衣服一件都还没换。
裴慎知道屋子里伺候的两个丫鬟都是她从承德侯府带过来的,一个叫寒霜,他认识,另一个他却不太眼熟。
而那个不是很眼熟的丫鬟手中,此刻正抱着一堆衣物,其中有一条白色薄纱裙,与梦境中被他给柳明月穿在最外面的白裙质地极为相似。
裴慎微微蹙眉,走上前去,拉起那条白裙子问道:“这条是什么?”
“啊?”春莺还没与姑爷说过话,愣了一下才连忙回答,“这条叫衬裙,姑娘平日里穿裙子是要穿在最里面的。”
裴慎沉默了一瞬,“ 那如果穿在了外面会如何?”
春莺愣住了,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求助地看向一旁的寒霜。
“回姑爷的话,不会有人将衬裙穿在外面的,若是穿反了,是要被旁人笑话的。”寒霜也没多想,说完就将衣物从春莺手里接了过来,一件件铺在床上,打算给柳明月换上。
只她刚伸手去解柳明月的扣子便被按住了手。
“我要换衣服,你先出去。”
柳明月抿着唇道。
寒霜动作微顿,她知道姑娘不是与她说的,而是与她身后的姑爷说的。但是从前这个男人还未与姑娘成亲时,便闯过姑娘的闺房。
如今他们已经是夫妻了,更没有出去的必要,此刻真的会听姑娘的话出去吗?
但是裴慎竟然真的就这么转身走了出去 ,甚至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寒霜微微张嘴,忍不住小声地问柳明月:“姑娘,他……姑爷如今怎么这般听你的话了?”她可还记得当初姑娘不肯喝药,这个男人强行给姑娘灌下去呢。
柳明月长睫微垂,或许是因为先前裴慎对着她只是心有歉意,现在却是……喜欢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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