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心一动,却见有人先一步拦住了明谨。
明谨看向对方,眉目幽深,一个眼神足以表现她的疑问。
“千机。”褚兰艾皱眉了,她似乎想到了师妹,所以不是疑问,而是七分的命令。
可千机还是低了头,恭敬又诡异,“殿下,我们来,乃承君王意志。”
褚兰艾抿唇,深深看着他,千机回避了她的目光,只探手,身后的太监就将背负的小包裹取下,打开,从中拿出一个精致古典的匣子。
龙纹呈祥的摸样。
千机双手呈上,“君上知道您远在江湖,有秘药在身可方便几分,他不愿您有所损伤。”
他的声音不大,多数人也没听清,可该听清的都听清了。
多少人神色变换。
连褚兰艾都沉下了脸,而苏冰纨眼中闪过狠辣。
反而是当事人明谨平静如初,只淡淡道:“若我不接,你敢回去复命么?”
千机:“自然不敢。”
明谨:“那我就不必接,但你让不让?”
若在都城,在君王制下,她还是谢家的谢明谨,她还会如当年一样守规矩,当一个无可替代的谢家嫡女。
可不是了,她再也不是当年的谢明谨。
千机也察觉到了,如此近距离,他清楚看到了她肩膀的血,手上的血,以及她脸上的轻描淡写。
垂眸,他退开一步。
明谨走了过去。
在廊下的萧禹这傻乎乎的,竟跟上去了。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问:“你确定要跟我回屋么?”
萧禹本想问她伤势情况,闻言呆愣,反应过来后面色燥红,踉跄往后退了好几步,但他发现他一退,反而有人过去了,褚兰艾单手抵住芍药欲关的门。
“才刚救了你家姑娘,连门都不让进么?莫非我家师妹不用疗伤?”
褚兰艾身份太重,气质又强烈,还有武道根基,芍药一愣神就被对方推开了门,然后……梨白衣跟言贞进去了,褚兰艾关了门,站在檐下,看着在院子里被天狗拓泽拦下的千机等人。
千机上前,道:“殿下,我们已非男子,乃奴婢。”
说这种话,他一点也不为难,浑身上下都带着一种阴柔感,但并不邪恶,好像在这个女人面前,他收敛了所有的邪气。
可惜,褚兰艾太冷了,只淡淡瞧着他,“退下。”
“殿下。”
“我让你退下。”
千机没敢对视,只再次低头,“奴等守在外面,若殿下有差遣,奴既来。”
他往后退,然后挥手带着其余太监离开,守在了外面。
全程没有半点抗意。
褚兰艾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收回目光,转身进去。
刚进去,她就见到托了梨白衣已经脱下了环镯。
看起来流的血不多,但比流血更严重。
“等下我用淬骨术……让谢明谨的人替你熬药。”
梨白衣看他,“你不信十二监的人?”
第167章 白纸画梅(求月票)
“不,我只是不想习惯性去信任何人,我希望你也是如此——除了师傅他们。”
论武道造诣,褚兰艾自认不及梨白衣,可若论人情世故,她时常操心,怕梨白衣这样心性纯然的人被骗了。
“何况,他的师傅虽不干涉朝政,早已卸下了十二监的官职,却服侍太子身边,他自己又是举足轻重的宦臣,我不希望他接触你跟楼里的人。”
褚兰艾并无隐瞒自己的私心跟戒备,也是提醒。
梨白衣也习惯了,当下任由褚兰艾招呼自己的伤手,边上的言贞一时无事,目光有些漂移。
“她的伤很重,肩膀骨头可能都被刺断了,想看就进去看。”褚兰艾凉凉说着,言贞目光收回,不言不语。
内屋软榻上,明谨坐在那儿,拢着薄毯于胸前虚虚一掩,全裸的后背肩膀上有触目惊心的穿孔。
鲜血沿着蝴蝶骨跟脊骨不断流淌,雪肤之上鲜血艳丽,像是在白纸上画梅。
“姑娘,你疼不疼?要不要我去拿止疼的药丸?”
“恩?不用,也不怎么疼。”
“姑娘……”
“本来还想试试打铁,体验一回,看来是不行了。”
“……”
褚兰艾三人在屏风边上淡淡一瞧,就瞧见了这一幕。
有片刻寂静。
言贞转身便走,神色复杂得很,眉心满是隐忍。
褚兰艾进去了。
得了明谨允许,她让芍药去准备药物,自己则替她明谨处理伤口,边上的梨白衣放下剑,给她递工具。
明谨瞧着她,道:“殿下比以往亲和了。”
褚兰艾知道对方在嘲笑自己往日对她的挑剔。
“大概是觉得自己也没有比你更好,多反思自己,做人也就不会太刻薄。”
明谨失笑,“殿下真是一个好姑娘,其实是有问题想问我,是吗?”
褚兰艾瞥她,但很快低头认真处理伤口,且问:“你想入宫吗?”
很开门见山了,以前有了怀疑还会试探,现在直接来。
“不想,我觉得君上跟很多人其实也不想。”
“今夜你是这么看的?”
“大抵是想让后族秦家跟新贵翎妃子之族都联手起来对付我父亲吧。”
女人的战争,其实也不是小事。
她看得很透。
褚兰艾:“那你害怕吗?”
明谨闭上眼,轻轻道:“我不知道,但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
从褚兰艾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这个女子姣好完美的身体轮廓,也可以看到她抿唇时苍白无血的莹润。
憔悴而唯美,冷静而强大。
褚兰艾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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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觉得明谨他们这些当事人走的太干脆了,可是也从来轮不到他们亲自来处理后事,自有的事人替他们打点好一切。
那门一关,别有天地。
而天地之外,深夜,哪怕是梨白衣都未能察觉在人烟散去的时候,有暗影无声无息融进了黑夜,在此前厮杀的广场上……小心翼翼从袖子下放出了一只身体仿若玉雕一般的雪白壁虎,只见它趴在那一滩鲜血上,过了一会,它的身体就饱满了鲜红的血色。
月色之下,边上的人脸上的焦尸面具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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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谨服了沉睡的莲丸,一觉醒来,见到外面已是午时光辉。
但外面似有动静。
“是清珏殿下他们走了吗?”
“不是,是又有人上山了,好像是什么空蝉宗的和尚,叫须弥。”
明谨避开肩膀伤口,闻言微敛了眉,“那其余两个堡的堡主估计也到了吧。”
“到了到了,一大早就在山脚下打了起来,打完被焱院的人劝住,上了山又打了,刚刚停下带着弟子去吃午饭了。”
“……”
明谨的表情微微复杂,只感慨道:“这就是江湖阿。”
芍药翻了个白眼,小心替她换了过夜的伤布,等重新包扎好,给明谨呈上药汤跟午饭。
而在此时,山中深处极隐秘的深谷之中,有凹陷的山峡秘洞,此时,秘洞门口放着一大盆血水跟一小碗血水。
青天白日的,光照之下,加上风的到来,血腥味或许无声无息飘了进去。
隐隐的,里面传出深沉而可怕的嘶吼声。
铿!
碗碎在地上。
明谨低头看了下,若有所思。
“是手太疼了吗?”芍药过来打理,询问明谨,后者回神,“不是,只是刚刚忽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
明谨才刚喝完药,嘴里还满是药的苦涩味,说:“那个云魅其实没必要在昨晚动手,若真要拿我性命,她自该乘着无人发觉的时候潜入暗杀,反正她也是一个耐得住性子舍得下脸面的人。”
芍药惊讶,想了下,说:“是不是她着急去找那九天剑胎?所以不愿意耽误时间,她可是差点就成功了。”
“恩,也有点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