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渊定定地看了林清河一会儿,才说道:“藩王比世家根基更深,也更复杂,比起世家,对付藩王需要更加小心谨慎。”
林清河笑了笑,说道:“陛下英明,藩王一事绝不可操之过急,只能徐徐图之。如今岑大人这封信,不就是咱们最好的武器吗?”林清河说的岑大人,就是新上任的塞北节度使岑北南。
苏景渊突然笑了起来,指着林清河虚点了点,才说道:“好你个林清河,平日里光风霁月,实际这心眼儿一点儿不比谁少!”
林清河笑道:“陛下这可是误会微臣了,微臣可从没说过,自己是那一心只向风花雪月之人。进了官场的人,谁没点弯绕心思,陛下,微臣以为,这是微臣的优点啊。”苏景渊被林清河说得笑了起来,拿手点了点林清河,然后说道:“你说的没错,藩王不比世家,世家势力再大再过分,可他们毕竟要依附天朝而生。”
“藩王不一样,他们随时可以取我苏氏王朝而代之,要解决他们,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林清河深有所感,“裂土分封,原本就是解一时之急的法子,越到后面隐患就越多。封地常年在藩王的治理下,只知有藩王,不知有天子,若是再放任下去,岂不就是放任他们发展成国中之国,拥兵自重?”
“不需要再放任了。”苏景渊指了指林清河手里的那封密信,说道:“不用放任,他们就已经坐不住了。这次两南世子进京,只怕是来势汹汹了。”
林清河看了看手里的密信,突然问道:“陛下,两南世子敢这个时候进京,看似已经默认自己将在京城为质的事实,可实际上有什么阴似诡谲的心思咱们现在都还不清楚。更有甚者,您说他们在朝中……会不会早有准备?”
苏景渊眸色一沉,说道:“朕倒是希望没有,可林卿,你扪心自问,你觉得有吗?”
林清河沉默,就如同苏景渊所说的一样,他倒是希望没有,可如今这种情势之下,两南世子若是在朝中没有勾结没有党羽,他们怎么敢这么有恃无恐,京中还未宣召,自己就急吼吼地跑来了。
若是有心诚服,老皇帝没死的时候这两人就该在京里住着了,这个时候表忠心,表得还如此刻意如此急切,说他们没打什么歪主意林清河都不信。
“行了,这件事先放下吧,让岑北南密切关注,有问题赶紧通报,急事从权,朕给他先斩后奏的权利!”苏景渊下了决定,然后看着林清河突然问道:“林卿今年可是满二十了?”林清河一愣,不知道这话题怎么就转到这上面来了。
“会陛下,微臣五月初十满的二十。”林清河回道,苏景渊哦了一声,说道:“林卿年少有为,听说京中不少名门闺秀都仰慕于你,怎么还没听说你婚配的消息?”
林清河顿了一下,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林清河都要以为苏景渊下一句话就要赐婚了,可是一想苏景渊唯一的公主还不到五岁,就是想赐也没人可赐,更何况……林清河想着自己身上这点破事,苦笑一声,说道:“会陛下,不是微臣没有婚配,实在是……微臣身上尚有一年妻孝,无法婚配。”
“妻孝?!”苏景渊愣了一下,怎么没听说林清河的妻子姓什名谁,直接就跳到妻孝这回事儿上来了?逗呢?
林清河无奈地叹了一声,说道:“陛下,此乃微臣家事,难登大雅之堂,还请陛下放过微臣,不要细问了。”
人家都这么说了,苏景渊也确实是不好再问下去了,他本就不是那种以势压人的人,更何况林清河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脸上表情实在不怎么好看,苏景渊自然也就不好再追究下去,毕竟林清河是他日后要重用的人才,这点尊重还是要给的。
林清河从御书房退了出去,苏景渊看了一会儿折子,还是没觉得有些不对。林清河的家族虽然谈不上累世公卿,可也算是诗书传家,这样的家世虽然比不上四大世家的子弟那般显赫,可也算是出身望族。
林清河年少成名,更是天下闻名的大才子,多少名门贵女的春闺梦里人,怎么不声不响地,就给整出一个妻孝来了。这可不是小事,元妻已逝,那之后不管怎么样,进门的都是填房继室,逢年过节那可是还要给元妻牌位行礼上香的,哪家有名望的小姐会愿意莫名其妙当个填房呢?
苏景渊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对,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于是招来暗卫首领,附耳吩咐了一番。
晚间回长生殿用晚饭的时候,苏景渊又将这件事跟许宁幽说了一遍,许宁幽乍一听见也是惊诧不已,转念一想,说道:“这事儿你让暗卫去查估计得费些力气,端看如今满京城都是林大人的仰慕者,却一言片语有关林大人元妻之事都没有,就知道不仅是林大人,连林家都对这件事讳莫如深。”
“先不说莎缇娅这边。”苏景渊放下手中的汤碗,徐徐说道:“林清河这人可堪大用,日后我定是要重用的,这件事于公于私都得搞清楚。”
许宁幽想了想,说道:“查也无妨,你让暗卫那边先查着,我从别的地方下手。”
“你从哪儿下手?”苏景渊好奇,许宁幽笑了笑,又给苏景渊夹了一筷子菜,说道:“这种事情,就算办得再天衣无缝,也会留下马脚。后院的事情自然是后院的人知道得最清楚了,外面瞒得再严实,内里指不定传成了什么样子呢。”
“敬平老太妃今年可是七十八高龄了,听说身子骨硬朗得很。耳聪目明,要打听这些事儿,自然是找她了!”许宁幽胸有成竹地说道。
“敬平太妃……那是霄靖王叔的遗孀啊,你也说了,她老人家今年可七十八了,能行吗?”苏景渊有些怀疑,许宁幽看了一眼苏景渊,说道:“我办事,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肯定行!再说了,我拿莎缇娅当妹子看,这事儿我比你着急。”
“哟,这才多久,怎么就给自己找了个妹子。”苏景渊听着好笑,说道:“人家莎缇娅公主知道你这样说吗?”
“你管呢?”许宁幽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你,我现在也不用烦这些事情。别人家都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怎么到了我这里,福我没怎么享两天,一天到晚事儿还没少干!”
苏景渊放下手中的筷子,状似无奈地叹气道:“没办法,嫁都嫁了,俗话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小娘子既然跟我为夫,自然也只能跟着为夫劳心劳力,共同患难了!”许宁幽没忍住笑了出来,伸手打了一下苏景渊,嗔道:“瞎说什么!被别人听见想什么样子。你可是天子,什么鸡啊狗啊,还嫌自己平日里听的唠叨不够多,非要整几个御史在你的金銮殿上血荐轩辕是吧?”
苏景渊靠在椅子上,一副无赖模样,“那我可不怕,谁让我有个好妻子呢,自从你上次放过耿依慧一马,耿计薄如今对我是感恩戴德,恨不能把命都给我。有他在,御史台那群御史可闹不出什么大乱子。”
许宁幽又好气又好笑,“行了行了,瞧瞧你那样。还真来劲儿了是吧?你不怕我可害怕!我算是服了御史台那群铁脑袋书生了,一个个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乡下的小媳妇儿都没他们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