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嫂子还问到了覃秀芳跟前:“你跟那个老板娘走得近,你说是不是那个阿荣啊?”
“我也不知道,以前他们感情很好的,阿荣对虞姐非常好,但虞姐出了这种事,他却无缘无故失踪了,毛政委他们派了好多人都没找到他。哎,等虞姐醒了也许就知道了。”覃秀芳叹气道。
嫂子们诧异地看着她:“那个老板娘还能醒啊?听说两个炸弹呢,威力特别大,连河堤都被炸了一个大缺口,好多人受了伤,你们家沈副团也受伤了。”
覃秀芳略显安慰地说:“是啊,老板娘是个有福气的人,有河水缓冲,对她的伤害不是很大,她后背的子弹已经被取出来了,目前伤势恢复良好,我娘说这两天应该就能醒过来了。等她醒来后,是不是阿荣做的,问问就知道了。”
“这样都能捡回一条命,她的运气还真的是很好。”嫂子们惊叹不已。
覃秀芳跟着附和了两句:“是啊,我得回去了,虞姐昨天能吃一些流食了,我回去给她熬点粥。”
“好,那回头聊。”嫂子们跟覃秀芳挥了挥手。
等她走后,大家都议论开来:“秀芳这性子真是好,好好的婚礼都被那个老板娘给破坏了,搞成这样子,她还天天给对方熬粥送去医院。”
“可不是,真是好心没好报。”有嫂子不平地说。
这会儿没什么娱乐,这件事可以说是最近最大的事,不少嫂子也是头一回见到这种事,自然要议论纷纷。她们私底下讨论,回去还跟家里的男人讨论。
这个事很快就在部队里传开了。然后大家发现,几个领导的脾气也没前几天那么暴躁了,看样子是真的,事情出现了新的转机,只要这个老板娘一醒,很可能发现新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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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夜色昏暗,天空中一颗星子也没有,到处一片漆黑。
医院里,除了偶有医护人员走过,四周一片寂静,病人和家属们都陷入了沉睡中。
在住院部一楼最侧面的病房门口却站着两个持枪的士兵。这是老板娘的病房,为了保护她,也是看守她,部队派了士兵,24小时不间断有人值守。
到了午夜,站在门左侧的士兵打了个哈欠,对右边的人说:“我去上个厕所,你看着点,我一会儿就回来。”
另一个士兵知道他的烟瘾又犯了,点头:“去吧,提提神就回来,别磨蹭太久。”
“知道了,还用你说啊!”士兵大大咧咧地跑了出去,直奔厕所而去,上完了小便,洗了手,他出来也没回去,就窝在厕所外面的草地上,擦亮了火柴,抽起了烟,火星子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像是个无声的信号。
右侧的士兵一个人守着病房门口,打了个哈欠。到了半夜,他的瞌睡也来了,可惜不能睡,他揉了揉眼睛,忽然看到一个穿着军装腿上打着绷带的士兵扶着墙一跳一跳地过来。
“你没家属吗?怎么不叫护士帮忙?”士兵看到受伤的同僚,关切地问道。
受伤的摆了摆手:“俺老家东北的,俺怕爹娘担心,没告诉他们。这医院里的小护士都是女的,俺要去上厕所,这多不方便,还是我自个儿去算了。”
这种事并不稀奇,很多小战士都没接触过女同志,害羞腼腆,所以很多事宁愿辛苦点自己来,也不愿意麻烦小护士。
“也是,我有次受伤住院,别提了,太不好意思了。”士兵挠了挠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病房门,又瞅了瞅不远处的厕所,好心地说,“黑灯瞎火的,你这腿不方便,我扶你过去吧!”
“这行吗?你还有任务,别耽搁你了。”受伤的推辞道。
士兵摆手:“没事,我还有个同志去抽烟了,马上就回来。再说了,咱们这是军医院,大门口就有人值守,安全得很,走吧,很快的,就几十米远,把你送过去,我就回来。”
受伤的这才没有推辞:“那就麻烦你了。”
“大老爷们,客气啥。”士兵扶起了受伤的,架着他的胳膊去了茅房。
等他们一消失在走廊中,斜侧的楼道口里面突然窜出一个黑影,悄悄推开了病房的门,没有开灯,直接来到病床上。
看着病床上隆起那一团,他毫不犹豫地抓起旁边的一个枕头,按在病人的头上,用力按了下去。
不过这一使劲儿,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因为手底下太柔软了,哪怕是人的脖子也不可能这么软,他往上一摸,又摸到软绵绵的一团,像棉絮一样,根本不是人的脑袋。
他登时知道中计了,拔腿就往外跑,与此同时,屋子里的灯亮了,门被踢开,毛政委、秦参谋长铁带着人铁青着脸站在门外。
来人见势不妙,拔枪就想射击,嗖地一声,子弹携着风声从背后飞来,一粒打中了他握枪的右手,一粒打在他的腿上。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回头就看到沈一飞和秦渝分别从病房和旁边的陪护床下爬了出来。
两人看到他,也是错愕不已:“是你!”
第92章
单膝跪在地上, 大腿在流血的男人赫然是石大头这个所有人眼里憨厚,少言寡语,大家所公认的老实人。
对于他, 沈一飞和秦渝都有点印象, 可这印象很模糊, 就像雾里看花一样, 回忆起来,都记不起几件跟他具体相关的事。
唯一的印象,就是他经常活跃在他们周围,总是跟在聒噪自来熟的吴峰后面,但存在感非常薄弱,他不说话,基本上没人能注意到他, 以至于今天两人都要在脑子里想好几秒才能记起他的名字。
初一看,很意外, 但现在想来, 这又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这样欺骗性的外表和平时低调的表现, 非常适合从事谍报事业,正所谓大隐隐于市,石大头凭借先天出众的条件打入了他们内部, 如果这次不是他自己暴露了, 他们根本没法将他揪出来。
沈一飞的心情很沉重, 上辈子在爆炸中,他的两条腿都残疾了, 随后就退了伍,没再回过江市部队,完全不记得部队里是否有这么个人。
如果石大头没死在那场他们精心策划的爆炸中, 那他将一直潜伏在部队里,传递消息,搞破坏!害死了那么多人,他甚至可能全身而退,善始善终。
不过这一点,他没法逃了。
石大头右手和右腿各中了一枪。见自己已经暴露,他也不装了,敛起了平素憨厚老实无害的笑容,耷拉着眉眼,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一个无害的农村壮小伙瞬间变成了一个吊梢眉,眼神阴毒的危险分子。
“想不到我竟然栽在了你们手里。”石大头阴笑,笑容不达眼底,目光阴冷,显得不怀好意。哪怕中了两枪,他也面不改色,一看就是个对他人狠,对自己更狠的东西。
看到这样的他,但凡认识他的人都觉得非常陌生,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跟自己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同志。
石大头把众人的诧异的目光收入眼底,讥诮地说:“怎么?很意外?你们在部队里搞这种事,不就怀疑是有内鬼吗?”
先前部队里甚嚣尘上的传言,什么虞三娘要醒了,覃秀芳天天给她熬粥之类的,都是引他上钩的鱼饵。他现在真上钩了,他们有什么好意外的?
沈一飞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当初抓捕老六那天晚上,看到我们出现,老六非常意外,说不可能。想来应该是你另外给他传递过信息,至于周家人,不过是一颗保护你的□□罢了!你们真是好谋划,让我们一点都没对你起疑。”
石大头就一直住在部队,还参加了特别行动小组,他可比刘彩云那种从周家成身边旁敲侧击得来的消息靠谱多了。哪里还需要刘彩云从周家成那里旁敲侧击搞消息。
现在想来,老六他们之所以这样大张旗鼓的花钱让刘彩云搞事,最重要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掩护石大头。果然,他们也没有怀疑部队里面有内鬼。
“能让他们花如此多心思保护的人,除了云狐,没有其他人了。”沈一飞肯定地下了结论。
石大头瞳孔骤然一缩,吃惊之余又笑了:“观察细致入微,不放过每一个细节,输在你们手里,我不冤!”
他坦荡荡的承认了。如今沦为阶下囚,再狡辩也无用。
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震惊了。
他们从来没想到过大名鼎鼎苦心抓捕的云狐一直潜伏在他们身边,跟他们朝夕相处,同桌而食,同寝而眠。
只能说,这个人潜伏得真够深的。
这次要不是他亲自动手了,他们根本抓不住他。
沈一飞看着石大头:“你本来可以藏在幕后继续指挥他们的,这次为什么要亲自动手?是手底下的人不够了吗?”
石大头诧异地扬起毛毛虫般黑乎乎的眉毛:“小子厉害,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也能猜到!”
原来如此,难怪前世没听说江市有什么大案要案发生。想来当初那场爆炸,石大头的人也炸死了大半,手里无人,又完成了一桩壮举,跟上峰有了交代。上面肯定更重视他这枚棋子,他就继续潜伏了起来。
而这辈子,他手底下的人同样没了,但他功劳没立下,怕是无颜去见上级,上面还会给他施加压力。石大头不得不再次出手。
这个人也真的非常厉害,以小博大,若不是老板娘最后幡然醒悟,后悔了,他的计谋还真成功了。那天婚宴去了如此多的大人物,这些人出事,对江市部队是个重大的打击。
而他当时也在场,可能还会受点伤什么的。老板娘也炸死了,死无对证,这样一来,既完成了任务,他又能继续潜伏,逍遥法外。
毛政委面色严肃地看着石大头,他真的没想到,问题竟然出在他手底下的兵身上。对于石大头这个人,他唯一的印象就是这是个憨厚得连话都说不利索的老实人。
如今这个“老实人”深深地给他们上了一课,让他再也不敢小觑对方。
“抓起来!”毛政委下了令。
两个持枪的战士上前。
石大头立即叫住了他们:“等一下,我能问问,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吗?”
说着,他的手按到了腰上。
那一处衣服下面有一个圆弧形的硬邦邦的东西,形状非常像□□。
沈一飞心里一凛,立即喝止了两个战士:“出去!”
毛政委也意会过来。果然不愧是云狐,狡诈如狐,还留了后招。他让两个战士退出病房。
“云狐,你逃不了的,束手就擒吧,我党的政策你清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只有配合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即便有□□,毛政委他们也不惧,前后十几把枪对准了他,只要他稍有意动,马上就能将他打死。他的手不会比他们的枪子更快。再说,云狐要是存了死志,他早拉了□□,不会等到现在。
既然他不想死,那正好,他们也不想他现在死。
好不容易能抓到敌方隐藏得如此深的谍报人员,这是将江市所有残余反动势力一网打尽的好机会。只要撬开了石大头的嘴,他们不但能肃清江市的反动势力,而且还能顺藤摸瓜,找到他的上级,牵出另外一条线,揪出更多的反动分子。
所以哪怕恨极了云狐,他们也不会轻易让他死。他活着的价值比死了大多了。
石大头显然也很清楚自身的价值,有恃无恐:“生机?什么生机?如果你是说在将牢底坐穿,这个条件恐怕没那么吸引人。”
“那你想怎么样?”毛政委看着他还在流血的大腿,“拖下去,对你没好处!”
他这伤虽然不致命,但一直在流血,要是不止血,时间长了,他最终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
石大头狮子大开口:“想要我投降招供可以,但你们得保证,不会杀我,也不会囚禁我,等我交代完之后,给我一千大洋,送我去港澳。”
这种离谱的要求,毛政委自然不可能答应:“云狐,这种条件我们不可能答应。我只能保证,只要你所给出的消息属实,不会判你死刑,只要你积极改造,总有出来的那一天。”
石大头笑了,态度狂妄自大:“要不是那个臭娘们临时反悔,摆了老子一道,你们现在都已经死光光了,根本没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
这也是他听说虞三娘还活着,迫不及待深夜潜入医院出手的原因。他实在恨极了这个女人,要不是她临时反悔,自己如此完美的计划怎么会功亏一篑?关键是这女人临死前竟然还想供出他,这种祸害绝对不能留。
果然,这个女人天生就是来跟他作对的,死了都要坑他一把。只恨,她没落到他的手里。不然,他一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也说要是,云狐,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清楚,这世界上就没有如果这个可能。事到如今,你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投降!”徐政委冷冷地说。
石大头目光微微下垂,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只磨花了的手表,嘴角弯起,露出一抹极其诡异的弧度:“是吗?那倒未必!”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砰砰砰的枪声,突兀又急促。
“去看看!”毛政委一挥手,秦渝立即带了一队人马出去。
他低头看着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石大头:“又是你们的人?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有多少人来送死!”
话还没说完,又听到外来轰地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炸了,紧接着,头顶的电灯忽地一闪,灭了。
四周一片漆黑,病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混乱,紧接着响起砰砰砰的几声枪响,子弹在病房里乱窜。沈一飞和毛政委等人,立即找到掩护物体,藏了起来,举起枪朝枪声的方向打去。
一两分钟后,枪声停了下来。沈一飞擦了一根火柴,照亮了病房,石大头先前跪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人影,只剩下一滩还没干涸的血迹。
“跑了。”他起身,循着血迹的方向找到了窗台,窗台上也蹭了一些红色的鲜血,“应该是从这里跑的,我带人去追。”
毛政委颔首,又立即吩咐剩下的人:“带着人去挨个病房的搜查,再派人每层安排几个战士看守,以防云狐窜进了病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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