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肯定又是珍奇少有的一类宝贝,秦昭自她住进这景粹宫之后,隔三差五的便会往她宫里送各种名贵东西,吃的喝的,用的瞧的,只要是好玩意儿,无一不往她宫里送,起初萧辰意还会好奇去瞧瞧那些珍宝,但后来,就已经没太大兴致了。
她偶尔欣慰之余又觉有些好笑,秦昭似乎……是把她当成了一条爱藏宝、还爱堆金山的巨龙一般,恨不能把她的宫里都给填满了,萧辰意想,再过几日,她恐怕需得找秦昭好好说道说道,让他可不能再这么给她送东西了。
而现下又已回到了乾清宫的年轻陛下,处理了一番奏章之后,突然想起前两日,外邦一个小国来朝时进贡的东西,他对一直侍立在一旁的罗海道:“罗公公,朕记得前几日那小国的使臣进贡的玩意儿里好像有些好东西……你挑几样最好的,给阿姐那边送去。”
罗公公答应一声,正准备下去着手准备,又听陛下叫住了他道:“对了,鸳儿也回来了,别忘了给她那里也送点过去。”
罗公公微微思衬,最后还是只应道:“是,陛下。
罗海想,以往外朝进贡的好东西不都惯例给郡主送去了……
萧辰意自那日在天牢中与赵侍新对峙,再一次示弱无果之后,她已明确现下她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那便是最好能提早赶在赵侍新那人造反之前就想法子让他没那能力造反……
但现下一时半会儿的,萧辰意也想不出个切实可行的办法,只能干着急着,外加……
念叨无良系统。
萧辰意现下几乎每日一念叨——
混账……无良系统,到底能不能把她给送回去了,或者是如当年偶尔出现提点她一般,给她点路子什么的……
或许真是她的碎碎念起了些作用,自送她回来之后便消失的干干净净的无良系统此番……竟又突然出现,隐晦的……给她提了那么点建议。
跟无良系统以往将它想告知她的信息一股脑塞进萧辰意的脑中一样,此番,系统也是突然,便就在萧辰意的脑中灌输了一点陌生的景象和信息。
系统提点她的,在萧辰意脑中有强烈印象的画面便是四个硕大漂浮着并且还粗体加红的几个大字。
——积德行善。
萧辰意一开始不知它这“积德行善”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觉着无良系统恐怕是在调侃她,等后来脑海中又出现了两个画面以及一个名字——“河房”,萧辰意才知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河房”是京城秦淮河边的河房,这地方是大陈国有名的勾栏之所,也就是青楼烟花之地。
河房十里连廊,雕栏画槛,夜夜鼓瑟笙箫,灯火通明。
房内丝竹悦耳,罗纱环帐,各色出奇美人衣香鬓摇,软言款语,令人好不心池神摇。
而在这河房内有一处地方,更是不少达官贵人们买俏追欢的场所。
那便是露香院,这里不仅有正常意义上肌骨俏丽的美人,还有的便是……那容貌俊美,并且还风格迥异,专供人取乐的倌人。
这群艺妓,个个极善察言纳色,更懂适时诙谐,猜枚行令,抚琴乐舞也是无所不善,所以这处地方,有个不一样点的规矩便是,这群艺妓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想真正的拥有美人,那得花大价钱来赎才行。
而系统提点萧辰意的画面中所发生的景象便就是在这河房的露香院中。
得了提点之后的第二日晚,为了不被露香院中可能常常光临的某些朝臣勋贵认出,以至被另两人知晓坏了她的大事,萧辰意便从华春那里拿了另一张假面戴上,束发穿了男装,带着同样戴着假面的华春,以及几个精挑细选的便衣侍卫,偷偷摸摸,极为谨慎的跑去了露香院。
夜幕低垂,此时却正是露香院中笙箫刚起之时。
萧辰意现下便就在这露香院内,第五层回廊的栏杆边上。
往下望去,下方是个表演的舞台,此时竿技艺人正在表演着令人惊叹的杂技,回廊上一片叫好之声,抬头上忘,宝顶高穹,红纱低垂,一室旖旎之气。
而萧辰意此时却没心思注意其他,只一个劲的往这层回廊的对面方向看去。
在脑海里,那个需要她“积德行善”救助的某个男人似乎就会出现在这层回廊之上,而且还是个会带着一层面纱,只露出一双狭长双眼的男人。
预告中,这男人会在五层她现在所站位置的对面出现,带着面纱似乎是会与她不经意的相对而视一眼。
在脑海中,萧辰意只能大概知晓男人的体貌特征,但等真正站到了这处回廊之上,萧辰意才发现在现实中,她应该还能比较清楚的看清对面人的长相了。
根据系统透露的信息,这男人应该是这露香院中会刻意带着面纱,以营造某种神秘之感的一群倌人群体中的一个,所以萧辰意便只能凭借着脑海中那点有些模糊的画面以及这站位来寻人了。
第42章
萧辰意这晚在廊下一直探身注意着,却怎么也没瞧见人。
无奈之下,便只能打道回府,想着明日再来。
结果连着两日,萧辰意都铩羽而归。
第三日黄昏时分,萧辰意再一次以困乏为由,打发走了秦昭,现下便就在屋子里对镜贴着假人.皮.面具,贴好之后,萧辰意看着铜镜中自己这张勉强还算看得过去的人脸,她想这面容好像还是比华春现下用的那张瞧着……要顺眼那么一点。
罢了罢了,能让她掩人耳目就不错了,还挑挑拣拣个什么,而且据华春所说,这种面相普通的人.皮面具在窦灵国其实也挺难得的,像那种样貌顶尖的那就更是高级货,稀罕品,普通人绝不可能轻易得到了的。
所以萧辰意一时虽不太适应自己现下顶着的这张脸,但至少换了副面容,不仅能让她行事更方便一点,也更能让她安心一些了。
她此番行事最好是不要让两人给知晓了,一个是秦昭,另一个就是赵侍新了。
萧辰意觉着,这两人不管是谁……知晓了她的打算都很可能会坏她的事。
秦昭现下似乎是很不喜她再如当年那般“风流成性”,前不久便将她宫里长得还挺“标致”的宫人侍卫全都给撤了下去,以至如今她这宫里颜值能打的雄性生物几乎一个也没有。
所以此番若是让秦昭知晓她竟还偷偷摸摸的又跑去当年流连的烟花之地,还准备带个倌人回来,秦昭恐怕……会跟她这阿姐好一阵子过不去,所以萧辰意便想着偷偷把人带回来藏了身再说。
而赵侍新……
想想也更不能让赵侍新这种心机深沉又敏锐的人给知晓了,不然这系统指点让她萧辰意去积德搭救,萧辰意想未来肯定会在某处对她有所帮助的人,很可能就会被赵侍新给先下手为强的处置了。
所以萧辰意才会让华春将她还存着的另一张假人.皮面具给了她。
露香院里,只要你有权或有钱,男男女女都可自由进出,所以萧辰意当年为了不崩人设,自然是此处的常客……加贵客,她在此处有一专门的雅间供她玩乐,博她一笑的男艺妓,那也是此间色艺双绝的顶顶风流人物。
思及此,萧辰意觉着当年她这“被迫”的日子其实还真……过得挺有滋有味的。
一切收拾妥当,萧辰意便再次领着人悄无声息的摸出了宫门。
笼罩在黄昏橘沉霞光下的赵府,青瓦白墙,屋檐翘角,此时安静沉默的似是一幅丹青朱笔描摹的水墨画。
赵侍新坐在桌案前,听着长业的禀报。
伽南的暗香萦绕一室,让人的心境不自主似乎也跟着平静了些下来。
长业拱手对着坐在桌案前的人禀报道:“大人,自祭祀那日弯刀月组织在南稽山林间出现过之后,属下便命暗网一直注意着来自窦灵国的外邦人动向,最近……终于有了些发现……”
长业说着,又上前了一步道:“属下查探到弯刀月组织秘密靠近露香院,潜伏在其四周已有好几日了……看样子他们似乎是想查探什么,但却又怕打草惊蛇,所以目前,我们的人暂时也还看不出他们此番到底是想干什么……不过若是他们此番行动也与祭祀那日发生的事有关,那属下料想多半应该是在寻什么人了……”
弯刀月组织虽是窦灵国内有名的杀手组织,但近年来,该组织却已不仅仅只是接杀人的单子了,只要雇主能出得起银子,除了杀人,其他阴私的活他们也肯干,所以长业才不能确定这些人此番到底是为着谁人来的,还是为着其他什么有价值的宝物来的了。
赵侍新一手搭在桌案上,眼微阖的道:“……他们既怕打草惊蛇,那我们也小心不要打草惊蛇了,只需暗中注意这些人的行动即可,只要……他们所做之事与我们大陈国的朝局无关……”
顿了顿,赵侍新又道:“不过……若真是为着人,我倒对那人还有几分兴趣。”
长业便听吩咐的道:“属下明白该怎么做了。”
正准备退出书房之际,便见傅疾在赵侍新的示意下,走进了书房,抬手行礼的道:“大人。”
赵侍新垂眸看着案上书籍,手指翻着书页问道:“何事?”
长业便听傅疾禀报道:“回大人,属下发现宫中那位……最近几日都乔装打扮并且十分隐秘的去往秦淮河边,那河房的露香院中……”
傅疾想,他也是这两日才确定的,宫内禁卫高手众多,他混进去不容易,而那位公主又如此的小心谨慎,竟还易了容,他也是再等了这么两日,完全确定了那位公主的行踪才敢来向大人禀告。
桌案前赵侍新的手指按压在书页上,半晌才起身,转向了身后的梨木书架,手指抚过书架上一排线装书籍,脑中突然晃过当年的某些画面,似乎对那女人去那种地方到底是干什么早已心知肚明,又似乎真什么都不知一般只嘲冷的缓声问道:“那你可知她去那里具体都做了些什么?”
傅疾似乎是也不太明白大人让他看着的人到底这几日在露香院中是想干什么,便垂首想了许久的总结道:“依属下看,长公主殿下似乎,是对露香院中的某位倌人很感兴趣。”
赵侍新听了这,一侧手垂下按在了一旁同样黄花梨木材质的官帽椅扶手上,外间有风吹过,窗扇吱呀一声,赵侍新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渐渐用力的收拢了去,缓缓似乎是抿唇的笑了笑。
面前人没发话,屋内一瞬似乎就极安静了下来。
墙角漏刻的滴答之声,窗外幽幽的虫鸣便好似突然放大在了人耳边。
似乎是过了许久,又好像只有瞬息,两人便见书架前的人又坐回了桌案边,抬手揉了揉额角的对他们道:“事情若都禀报完了,你们就先下去吧。”
两人对视一眼,见自家大人这举动,一时心下有些惊忧的道:“大人您……莫不是头疾又发作了?!”
说着两人就想上前,赵侍新摆了摆手的道:“我没事,你们先下去。”
长业二人这才不能违抗命令的应诺一声,齐齐紧着眉的拱手退出,刚走出书房没多久,在长廊檐灯的映照下,两人便见到一个清婉的女子领着一个嬷嬷走近,等近了前来,两人这才躬身行礼的道:“晚夫人。”
瞿晚笑着应了,正要走过时,长业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句道:“晚夫人,大人似乎,头疾又发作了……”
瞿晚听见这句,眉头立时就浮上了些着急又担忧的神色,但很快她也听出了长业的意思,心下有几分无奈,侍新最近……好像是越来越不愿让人同他一起分担了,总是一个人默不作声的受着。
这么想着,瞿晚走向书房的步子就更加快了些。
走进书房后,瞿晚果然见书案前的人正垂首按着额角,青锋般的眉微微拢起,似乎是在强忍着某种折磨一般。
叹了口气,瞿晚以眼神示意仇嬷嬷站在书房门边,自己未出声的快步走近,站到了赵侍新的身后。
赵侍新似乎因被头疾所扰,完全没注意到此时进了屋并且还站到了他身后的女人。
直到一双纤细柔软的手轻轻按压在了他额头两侧的太阳穴位置,赵侍新才一瞬微拧眉,但很快眉间又舒展了开来,将自己撑着额角的手缓慢拿开了去。
赵侍新手往后挡了挡按压在他额上一侧的手,然后远离了些桌案的道:“不碍事,只是突然有些不舒服而已。”
瞿晚的手本还想再追上去,但看男人似乎比以往更显明确的拒绝态度,她一时还是只能作罢。
放下手,瞿晚站到了赵侍新身侧担忧的看着他道:“侍新,你这头疾当真好些了吗……?”
“怎么现下这时辰也会突然发作了……”
赵侍新不甚在意的道:“不必担心,只是偶尔会这样而已,现在不是已经没事了。”
说着赵侍新又转了话题的道:“你怎么来了?”
瞿晚站在赵侍新身侧道:“我这两日又新琢磨了一道安神解乏的汤羹,离晚膳还有好些时候,我看你今日这一整个下午都没出过这间屋子,所以便想着现下给你端一碗来,让你先尝尝,也顺道解解乏。”
说着瞿晚就转到了赵侍新对面,眼神示意仇嬷嬷上了前来,将食盒打开,拿出了盒中的一个玲珑玉碗。
碗中,汤羹清亮,泛着微微的奶白色。
很快书房内便充斥着某种令人食欲大开的调羹清香。
看着对面男人,瞿晚期待的道:“侍新,你快尝尝……”
赵侍新微犹豫,手缓缓还是拿起了碗中瓷勺,尝了一口,便将勺子放下了道:“辛苦你了,味道不错。”
瞿晚面上笑意放大,看着赵侍新道:“那我看着你喝完再走。”
说着,瞿晚的视线突然落在了桌面摊开在男人手边的一幅已展开了半截的长卷上,似乎是好奇的多看了两眼,瞿晚才收回了视线。
赵侍新看眼外间似乎很快就会暗黑下来的天色,他微眯了眯眼,看着瞿晚,突然淡淡的道:“你先回吧,我现在还有事要处理。”
瞿晚脸上的笑意收了收,有些好奇又故作不满的样子:“这都快到夜间了,侍新你忙了这一整天的,难道现下还有这么多公事要处理……?”
赵侍新视线注意着窗外,只“嗯”了一声。
瞿晚还是不大想离开,赵侍新终于又看着她似乎是有些无奈,但却又似乎更不容人拒绝般的突然唤她道:“小晚。”
瞿晚这才终于叹了口气的叮嘱面前的男人道:“好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不过侍新你待会……可一定要记得按时吃饭,可不能为了公务就忘了自己的身子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