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便准备绕过赵侍新离开,没料,快擦肩而过时,赵侍新却突然逾矩的捏住了她的一侧手臂,几乎与她面对面的并肩而立,却未看她一眼的道:“萧辰意,我最近没来找你,你却不甘寂寞,要故意来招惹我是吗?”
微微紊乱的气息,使人生痛的力道,萧辰意紧皱眉,“赵侍新,你别含血喷人,还盏灯就算招惹你了,那行,我以后长个教训有多远离多远总行了吧……”
赵侍新在宫人们注意到之前松了手,他看着萧辰意,突然却又抚上了萧辰意的一侧脸颊,指背沿着她面颊轻轻滑落,似乎是完全想明白了什么般看着她道,“教训?萧辰意,我跟你之间如你所说的孽缘,恐怕只能不死不休了。”
“所以,这些也确实算不得什么。”
萧辰意听了这句,突然回想起晚宴那晚,她在这男人身后喃喃说的话,原来这男人那晚是听见了的……
在萧辰意抬手之前,赵侍新已放下了手,但萧辰意却总觉男人手心的热度,好像还残留了些在她的脸颊皮肤上,这男人,最近好像真是受了什么刺激般,越来越阴晴不定,不按常理出牌了,早知道,她就不还那盏莲花灯了,照赵侍新这人现下这捉摸不透的脾性,她好像还真是自找不痛快了。
第62章
这日,傅疾回到了赵府向赵侍新禀报他最近执行任务的情况。
屋内的灯罩下火烛跳耀。
因前段时间大人命他不必再将人给看的那么紧了,而大人又同晚夫人下了趟江南,所以傅疾这次便将上次未禀报的事都一并的汇报了。
他着重禀报了一番,最近他那目标对象的行动轨迹,尤其是前不久去兰夜寺的那一趟,以及最近他才打听确认到的……那日给萧郡主下毒的人又到底是谁了。
傅疾奉命在那位长公主殿下的府中暗中看着人,为了不暴露身份,他的行动怎么也会受到不少的限制,而对于在公主府中有人给萧郡主下毒的这事,对那位公主殿下来说,好像是个刻意隐而不宣的事情,傅疾还是从那日,当时公主府上的人员安排、行动及各方细节总结起来才勉强推测出了那日,给萧郡主故意下毒的人是谁了。
禀告完毕,站在南窗边的男人,背身看着窗外,沉默了许久,突然才淡声问道:“那男人,在兰夜寺里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行动?”
傅疾沉思几秒,脑中很快便闪过了一些画面,他罕见的有点纠结,最后却只是道:“倒也……没什么异常。”
窗前的人微侧头往后看了傅疾一眼。
傅疾似乎立时就不再犹豫,明确了下来的道:“回大人,没什么异常。”
赵侍新又回过了头去,手抚上了身侧搁置在台案上的建兰长叶,沉吟道:“窦灵国的人,还会玩毒……”
突然回想起了什么,赵侍新抚着兰叶的手停了下来,几乎是自言自语的嘲冷道:“看来当时应该就是想去找他了。”
手从建兰的叶上拿下,垂在身侧。
——萧辰意,看来你应该是知晓了那男人的某些底细才对了是吗。
赵侍新眼前晃过萧辰意那张与当年有着细微差异的脸,以及在宫墙边时,他瞧见的那女人锁骨上的月牙型胎记,赵侍新眉间微凛,许久未舒展开来。
傅疾一时不大明白大人方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刚抬起了一点头来,才又听人问道:“窦灵国呢,最近有没有什么可关注的消息了?”
微皱眉,傅疾应道:“回大人,最近窦灵国那边……也并未查到什么有关联的人或事。”
赵侍新仰头看着窗外,微扬唇的道:“窦灵国……近日那位国主的心情想必应该会是很不错了,毕竟他之前那一手假意称病,营造出他几乎快不久于人世,而窦灵国也陷入了风雨飘摇假象的手段,蛰伏了这许久,此番终于是一举拿下了临近虎视眈眈,想趁人之危,出兵讨伐的两个小国……”
“倒是又扩张了不少窦灵国的领土,看来这姜,还是老的辣。”
过了一会儿,赵侍新转身走回桌案前,对傅疾吩咐道:“窦灵国那边继续打探,其他……”
微停顿,赵侍新才道:“照旧。”
傅疾这才应了吩咐,退了下去。
过了几日,清平大街上,行人往来络绎,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此时两辆华盖马车一前一后的行进在宽阔的街面上,前面是辆墨帘的马车,而后面一辆,却颜色鲜亮,一瞧便就应是女子所乘之舆。
但现下这辆青色围帘的马车内却空无一人,因为本该坐在这辆车里的人,此时却坐进了前面的那辆马车内,而且还不时挑开一侧的厢帘往外探看着。
沈瞿晚今日是外出来亲自采买东西的,乞巧节那日之前应该要准备好的东西,没想就碰巧遇见了从朝中回来的赵侍新,两人便就这么同行了。
瞟眼街上各式各样的花灯,沈瞿晚又想到了前不久那位公主殿下说是送还给她的蓝色花灯……
沈瞿晚捏捏手心,再一次说服自己,罢了,这次乞巧节侍新答应了她会同她一起放河灯,而这花灯既如此的灵验……这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即使这灯经过了那女人之手,令她膈应,但她此番也只能按耐着忍受了。
马车行进着,沈瞿晚突然晃眼瞧见了什么,她赶紧让马车停下,挑开车帘,对车里的人道了一句,“侍新,我看见个想要的东西,下去看看,你在车里等等啊。”
便在仇嬷嬷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到了一旁的货集旁,在一处外摆的摊位上,挑挑拣拣着什么。
沈瞿晚在瞧的,是各种手工制作的纸花,有莲花,茉莉,玫瑰,夜合花等等,这材料倒与她在货集上其他地方瞧见的都不一样,颜色晕染的尤其漂亮,一层层渲开,很是惹眼。
摊主一瞧近前来的是位有钱的主,赶紧便给沈瞿晚热情十足的介绍起来,几乎是眉飞色舞,唾沫横飞的。
沈瞿晚面上扬着抹微微的淡笑,这笑落在街边一位身着黧黑衣袍的年轻男子眼中,似乎定格了般,令他久久的不能动弹,生怕会打破了这幅美好的画面,在他心里,许久未见的美好画面。
但是瞧眼街对面静静停着的那辆墨帘马车,男子的眼中很快,便浓黑翻滚,几乎漆黑一片。
他可能必须要打破这幅美好的画面了。
但他心里也隐隐的期待着,期待前方落在他眼中的女人……能欣喜于他此番的到来。
男子开始了动作,往前走向了女人,终于停在了女人几步开外的地方,在女人带着满足笑意转身的同时,男子朝着女人的方向喊出了深藏于心的名字,带着浓重而压抑的情义,“小晚……”
沈瞿晚的笑在见到面前男人的一瞬间,明显有一丝的僵硬,男人瞧见了,他垂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刻意忽略掉了心口逐渐蔓延上来的某些感觉。
眸中只余欣喜,热意也极尽所能的收敛,怕再次吓到身前的这个女人。
沈瞿晚看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孙承,她几乎很不能置信,但一回想他方才看她的眼神,依旧一如当初,沈瞿晚又觉着这好像又该是意料之中的事。
定了定神,沈瞿晚余光不自主瞥了眼斜对面的马车方向,才对着面前挡在了她面前的男人道:“孙大哥,你怎么会……怎会突然到这里来了。”
孙承听见她的声音,胸中的那点酸胀感似乎一瞬便消失了去,一切坚持都变得值得起来,他道:“小晚,我……”
他本想说他自然是为了她而来的,但很快却改了口道:“苏州也呆腻了,所以此番便想到京城来看看,我在京城想法子谋了个吏部主事的差事,所以就过来了。”
沈瞿晚没再详问,只又客套了几句,便想告辞走向马车的方向,孙承却依然拦在她面前,也看了眼马车方向的缓慢问道:“小晚,那人,他现下对你好吗?”
沈瞿晚自看见孙承,心中隐隐就浮上了丝不安,便不想再与他多做纠缠,只回道:“谢孙大哥关心,侍新他……自然是待我极好的。”
孙承有些受伤的道:“瞿晚,这么两年没见,你现下与我就如此的生分了吗。”
沈瞿晚只能又客套的唤他一声,“孙大哥……”
孙承面上寒霜凝结,渐渐染上了抹郁色,他突然变得有些强硬的道:“既然你说他对你这么的好,那不如就让孙大哥亲眼瞧瞧……赵侍新到底,是如何对你好的怎样?”
沈瞿晚不知他突然是想做些什么,她微惊呼一声,“孙大哥,你……你想干什么……?”
孙承笑笑,“小晚你放心,我只是想同那人说几句话而已。”
说完,他已经率先往马车停着的方向走了过去。
沈瞿晚犹豫一瞬,她知晓,其实只要她怎么也不让孙承去到侍新面前,他便会听她的,但……沈瞿晚却犹豫了,因为她也想知道……知道侍新见到孙承,会是如何的反应……
看向马车方向,沈瞿晚这才追了过去。
隔着街上人群,等沈瞿晚到得马车前时,她见到了令她欣喜的男人身影。
他走下马车了。
而孙承正站在他面前。
沈瞿晚心下微微高兴。
等走到二人面前,沈瞿晚自然的靠近了赵侍新的身侧,看着他道:“侍新,我方才在街上偶然遇见了孙大哥,孙大哥你还记得吗,那会儿他……”
沈瞿晚似乎有点顾及孙承的颜面,但见孙承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她才又接着道:“还只是我父亲身边一个侍候的小厮……”
“但现下孙大哥也是京官了,他在吏部谋了个差事,这才刚调过来。”
赵侍新看向孙承,缓缓的道:“自然是认得的。”
孙承朝着赵侍新笑了笑,嘴角似乎有一点不易察觉的讥诮弧度,“赵大人还能识得下官,倒真是令下官有些受宠若惊。”
沈瞿晚似乎也能听出孙承这句话里一丝微妙的挑衅,她看着孙承微皱了眉,孙大哥还是这么的……意气用事。
赵侍新只微抿唇角,并未接这话,而是看向沈瞿晚道:“东西都买好了吗?”
沈瞿晚应道:“嗯,都买完了。”
赵侍新便淡淡道:“那走吧。”
沈瞿晚虽还期待着赵侍新能有其他更明显的反应,但她知晓此番应该也就到此为止了,便对孙承道:“孙大哥,我和侍新就先回去了,等你在京城定下来了,有时间我……”
看了赵侍新一眼,沈瞿晚又自作主张的接着道:“我会和侍新再一起来看你的。”
孙承听了这话,他太阳穴上,青筋渐渐鼓起,似乎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朝着赵侍新的方向道:“赵大人,下官与小晚许久未见,还有些话想说,不知大人可否让小晚……”
“与下官再多留些时候叙叙旧。”
沈瞿晚心下一惊,她看向孙承,罕见的有些微怒,“孙大哥……!”
但她却很快又看向了赵侍新的方向,忐忑又期待着他会如何回应,沈瞿晚的目光逐渐变得有些热切起来。
赵侍新此时已走到了马车旁,他停下了脚步,微侧过身,看了孙承一眼,才看向沈瞿晚道:“既然这样,那小晚不如便晚些再回吧。”
说完这句,赵侍新又对长风吩咐了一句道:“长风,待会好生护送人回府。”
长风应声是,走到了后一辆马车前,直直的站着。
赵侍新安排妥当后,便回转了身,准备走上马车。
沈瞿晚在身后,微咬唇,想叫人,却一时又叫不出口,孙承看着赵侍新消失在车帘前的身影,又看向一旁明显有些失望神色的女人,他目光沉了下来。
但很快还是转向沈瞿晚道:“小晚,失望吗?”
沈瞿晚看他一眼,已经渐渐收敛了神色,竟还笑了笑,“有什么好失望的,侍新知晓你怎么也算得上是……我在苏州唯一还有些亲近关系的人了,所以才会这样,我有什么好失望的。”
孙承不自主往前,想拉住沈瞿晚的手,但刚有动作,又赶紧收了回去,不留一丝痕迹。
“是吗。”
孙承不着痕迹讥诮的笑笑,但他却道:“你这样想,也挺好的。”
玄色马车行进在大街上,赵侍新听着外间某些连绵不绝于耳的吆喝声,他抬手轻撩起了帘子,看着街面上随处可见的各式各样的花灯,蹙眉看了一会儿,赵侍新才放下了手。
坐在车内,闭目养了会神,赵侍新许久才睁开了眼,揉了揉额角的突然缓声道:“长业,节日之时人声喧杂,正是趁乱谋事的好时候,你通知傅疾,让他最近,好好看着点人。”
长业先应了声是,然后才思衬了半晌,他想,大人说的趁乱谋事应该是指那个宋京吧,但那宋京一般又都是与那位长公主殿下待在一块儿的,那这要看紧的人,大人没明说,应该便是都要给看紧了吧……
第63章
转眼便是七月七,众善男信女们翘首以盼的节日,整个京都都沉浸在一片靡靡红绯的氛围之中。
今日黄昏后,萧辰意早早的就出了宫,现下刚入夜,她便已来到了与谢玉京约定好的地点,正百无聊赖的等着他,在约定的时间到来。
此时,萧辰意正在露香院五楼上,一间装饰奢丽的房间之内,房间大而宽敞,装饰华美,两面墙都向外挑出,推窗而视,便是一片河灯船舫,如画连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