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知道林萧要去见褚玲静，于凡虽然有些不赞同，但仍旧是开车将林萧送到了派出所。
于凡本来想和林萧一起进去，只是陪同的公务人员有些抱歉地提醒了一句：“褚小姐只想见林小姐一个人。”
林萧抬眸看了于凡一眼，笑了笑，让他放心，才跟着警务人员走了进去。
在等候室等待了一会儿，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林萧侧过头，看向门口。
先走进来的是警务人员，然后才是褚玲静，她脸色原先很平静，只是在看到林萧的时候神色微微变了变，才强自镇定地向林萧走了过去。
褚玲静比起以前，或者说是比起上次见面，面容萧瑟了许多，整个人似乎都消瘦了一圈，皮肤也远没有之前的细腻，反而是苍白的厉害，较以前老了好几岁。
林萧心中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不算太平静。
褚玲静看了林萧一会儿，才移开了视线，抬手让警务人员帮她解开了手铐，才在林萧的对面坐了下来。
林萧看着她，没有开口。
褚玲静咬着嘴唇，神色紧绷，嘴角勾了勾，带着几分的自嘲，“很奇怪，我会叫你过来吧？”
林萧诚实地点头，“是有些奇怪！”
褚玲静抿了抿唇，低垂着眼眸看着桌面，“我一直都很讨厌你，真的，从读书的时候就开始讨厌。”
林萧扯了下嘴角，“看的出来。”
“但是，到我今天在这里，我才发现，我竟然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以前的那些人恨不得跟我撇清关系，就是连我爸妈……”
褚玲静眨了眨眼睛，掩下突如其来的酸涩。
“以前我跟钱森波好的时候，他们以我为骄傲，后来我跟钱森波凡是有争执，他们不会站我这一边，反倒是逼着我跟钱森波道歉。”
褚玲静扯了下嘴角，“不知道我今天跟他闹到这一步，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毫无退路。”
林萧心中蓦然疼痛，她的记忆中，曾得到过的亲情少的可怜，而褚玲静看着比她好很多，其实背后可能也有自己的伤痛。
林萧的嘴唇不自觉地紧抿。
褚玲静抬眸看了她一眼，“这段时间我一个人在外面，其实有尝试联系过我爸妈，只是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我为什么钱森波断了给他们的赡养费，问我是哪里做的不好得罪了他。”
稍稍一顿，褚玲静眸中泛着淡淡的水光，“很可笑是不是，如果不是知道自己连一丝的退路都没有，我也不相信我会做出那样疯狂的事情。”
褚玲静找她来好像就是为了有人听她述说，林萧看着她此刻脆弱的样子，没有开口打断她的意思，她要说，她就听。
大抵是因为在某些方面褚玲静的境遇和自己竟然差不多，所以林萧心中此时多了一丝对褚玲静的同情，这才是她没有直接离开的原因。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学校外面，那个时候你姥姥陪着你来的学校，她待你很好，好的让人嫉妒。”
“后来才知道你在家中过的不好，在整个班级上，除了你之外，没什么人过的要比我差了。”
林萧抬眸看了她一眼，眸色有些冷淡，此时却已经不想再问。
难道因为我过的不好，所以这也成了我该被针对的理由？
换做刚见到褚玲静的时候，这句话林萧确实想问，但此刻看着褚玲静，却觉得秉持着这种看法的她着实有些可怜。
再说，过往种种已经没有再细说的必要，现在她已经足够幸运。
褚玲静看着林萧平淡的神色，笑容发苦，“你算我这样算不算作茧自缚？”
林萧平静地看着她，“说实话，算！”
褚玲静怔了一下，没有想到林萧会这样的干脆坦然，愣了几秒之后，她反倒是笑了出来。
“看到我现在将自己的人生亲手葬送了，你心情是不是很好？”
林萧勾了勾嘴角，觉得有些好笑，“我觉得我们之前没有什么交情，你怎么觉得你不好受了，会影响到我的情绪。”
林萧的话，换句话来说，就是：你好不好都是你的事情，与我何干。
褚玲静哑口无言，林萧这嘴数年如一日的狠，不给人留一丝余地的直白。
但褚玲静倒是谈不上有多生气，反而是继续地说着：“我从医院那跑出来之后，过的好多天东躲西藏的日子，我虽然在我爸妈那里得不到什么重视，但我跟你不太一样，以前还真没吃过苦。”
林萧看了她一眼，褚玲静的语气十分的洒脱，还似带着一些笑意。
林萧实在是无语的很，不知道褚玲静此举是什么意思。
“我最狼狈的时候还捡过别人扔在地上不要的东西吃，又怕被以前的朋友认出来，不敢出现在任何以前常去的地方。最好玩的是，有一回我累的坐在街边，竟然有人给我扔了几个钢镚！我整个人懵了……”
林萧嘴角微微地抽搐，“你让我来就跟我说这些？”
褚玲静抬眸笑了笑，“不是说了吗？我找不到人陪我说话，好不容易你来了。”
林萧整个人都不好了，褚玲静这人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恨她恨到要死吗？
“我走了！”林萧冷着脸说道。
褚玲静神色有些低沉，“你既然来了，就不能跟我说说话，可能我进去之后，就再也出不来了。”
本来林萧想要站起来的动作瞬间僵住了，褚玲静看着她有些别扭的样子，心中却觉得异常的熟悉。
她曾经刻意针对过的林萧，不就是这样一个嘴硬心软的人吗？
林萧撇了撇嘴，“你放心，你还出的来，钱森波受了重伤，但没有生命危险。”
“啊？”褚玲静露出诧异的模样，然后语气低沉了下来，“那可真遗憾！”
林萧看了眼在门两侧戒备的警务人员，又看了看褚玲静。
褚玲静却不以为意，“算了，反正我气也出了。本来我也是被逼无奈，如果我不那样做，有一天钱森波找到我的时候可能我再也没有机会从病院里逃出来。”
林萧想象的到当时褚玲静的处境，“你有更多的选择。”
褚玲静掀了掀眼皮，“你是说我笨，选了最差的一种吗？”
林萧耸了耸肩，就当做自己什么都没有说过。
褚玲静往后靠在椅背上，“林萧，我很奇怪，你心里难道就真的不恨我？”
林萧平静地看着她，“恨一个人那么累，我何必将力气浪费在一个我不在意的人身上。”
褚玲静噎住，但心中谈不上好受，想起在林萧来之前她纠结了那些久，感觉就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可奈何至极。
林萧看了看她僵硬的表情，嘴角微微一勾，“我这个人信奉有一还一的原则，我回敬过你了，自然就不再计较下去。”
褚玲静想到之前林萧的那些回敬，确实够利落地打在了她的痛处，脸色微微变了变，“林萧，要说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其实也有你的原因啊！”
林萧看着她，几秒钟后才道：“哦！”
褚玲静额角微微抽搐，“你就一个‘哦’？”
林萧失笑，“不然呢。打个比方，我家被小偷光顾了，怪我有钱咯？”
褚玲静噎住，瞪着林萧，片刻后，失笑出声。
“如我当时对你没有偏见，可能我们能成为朋友说不定。”
林萧说道：“那大概并不一定，我不喜欢总是戳我伤疤的朋友。”
林萧还是计较褚玲静之前的那句话，褚玲静停顿了一会儿才想了起来，忍不住笑了出来。
“林萧，你真好玩！”
林萧清冷地道：“彼此彼此！”
说到这里，褚玲静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在林萧离开之前，她低声说了一句：“林萧，对不起。”
林萧的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回眸。
褚玲静抬高了声音，“还记得我们学校的七号柜吗，那个时候我们总喜欢……算了，不说了！”
林萧从等候室走了出来，于凡第一时间并走了过来，细细地看着她脸色的神色，眸色晦暗地看了眼等候室，才牵住林萧的手，往外走去。
坐在车上，林萧有一段时间没有开口，于凡回眸看她，神色有些不悦，“她跟你多说什么了？”
稍稍一顿，又补充了一句，“你今天不应该来。”
自找难受！
“哦!”林萧有些敷衍地应了一句，“去江城中学。”
于凡皱了皱眉头，调转了车头，才问林萧：“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萧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总是觉得，褚玲静在最后一刻有意地提到学校的储物柜，应该是有目的的。
于凡沉默不语，车在路上平稳地行驶。
林萧靠在窗边，神色有些怔忪，不自觉地想起过去，再想到之前褚玲静狼狈的样子，心中到底有些唏嘘。
一晃几个小时，江城中学比记忆中的样子多了一些岁月的痕迹，林萧大概扫了一眼，就直奔着储物柜而去。
循着记忆找到了曾经待过的班级，此时学校放假，教学楼里没有一个人。
七号柜甚至没有上锁，林萧快步走了过去，打开了柜门，里头真的是有东西，林萧怔了怔，伸手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