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芳娘被找回苏家,是为了安抚家中长辈的心。苏恒觉得芳娘一家子太市侩, 行事做派太上不得台面,便尽可能不跟芳娘一家子接触。说实话,芳娘找回苏家这大半年,他除了重要节日能在老太君的屋子里碰上, 私下里甚少跟这妹妹打交道。
如今一看,果然不是他正经的妹妹, 就是那胆大包天的钻营小人。
苏恒高坐在太师椅上, 看着被丢到脚下的芳娘李树才夫妻俩, 脸色冷得结冰。他也不说话, 往日在定国公府,这位高高在上的大哥也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冷酷模样。
芳娘夫妻俩尚不知发生了何事。两人最近才被暴怒的柳家赶出来,没有柳夫人引路, 她近来的消息颇有些闭塞。此时看到远在京城的苏恒突然出现在金陵, 都有些懵。芳娘觊着苏恒的脸色爬起来,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哥,你怎么会到金陵来?是家中出了什么事了么?”
印象里, 苏家的这位兄长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这还是她头一次单独私下里见苏恒。
苏恒也没搭理她,看了一眼身边的仆从。
仆从立即开了门,须臾, 从屋外推了一对老夫妻进来, 扔在了芳娘的眼前。
芳娘有些莫名,不晓得他这是做什么。但在看清楚老夫妻的长相以后,脸刷地就白了。李树才还不知发生了何事, 舔着脸问苏恒他们是不是做错了何事惹大哥生气。往日苏恒虽然不大搭理他,但说话做事还是给面子的。而他身边的娘白着一张脸,惊慌失措地往后退。
“看清楚了?”苏恒嗓音冰渣子似的,说出口就是一股寒气,“还有何话说么?”
芳娘袖笼里的手都在抖,遍体生寒。
冒认这件事,芳娘打死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查出来。她以为依照毓丫那个蠢货的性子,只要徐宴不发现,这件事就是带到土里都没事。此时跪在旁边的两个人,芳娘看都不敢看一眼,这是她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人——当初做主将她卖掉的亲生爹娘。
心里知道承认就完了,打死不能承认,但芳娘背后的冷汗还是止不住地冒出来。且越冒越多,额头的碎发都黏在额头上,她腿站都站不稳了。
“不说?”苏恒对跟他没关系的人可没那么客气,“那你们来说。”
他手一指,那跪地的老夫妻身体就是一软。趴在地上,好半天才抬头看向芳娘。芳娘的长相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来变化。瓜子脸,杏仁眼,除了面相从懦弱变得市侩刻薄,还是那一副皮相。不必旁边人说什么,那老妇人张口就喊出了芳娘的小名:“二丫,我是你娘啊。”
这一声喊出来,懵懂不知发生何事的李树才禁言了。黄黑的脸上血色褪尽,膝盖一软就跪下去。
芳娘一家子被处置得悄无声息,苏恒是丁点儿声音都没露,这一家人就在金陵销声匿迹了。
说起来,自从芳娘被柳甄氏赶出柳家,金陵的贵妇人们茶余饭后闲话两句,便也早就忘了有这么个人。芳娘一家子没了动静,金陵城谁也没察觉到。他们如今被另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大家议论纷纷的是孙家家主孙成志半个月前中风,孙家继承人突然换了人的这桩事。
这如何不叫人震惊?
孙家的后宅虽说是出了名儿的乱,但自五年前孙家庶长子孙子文被抓到在小倌馆儿跟男子厮混,这继承人的位置就有次子孙老二顶替了。年前孙老二因为对徐家妇人出手,被送进了牢房砍了左腿。孙家的后宅就跟炸了锅似的,几个儿子全部斗起来。
谁知这才几个月过去,斗来斗去,十三个儿子死的死伤的伤,最后还是被孙子文这个断袖捡了漏。孙成志那奸商强势了一辈子,临老了闹了个中风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下场。
与此同时,徐宴端坐在柳家别院的书房,慢慢地落下一子,缓缓抬眸看着林清宇。
书房是朝南的,一面墙是能从中间打开的。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苍翠的竹林。此时门推开,廊下木地板上摆着一个巨大的冰蚕丝屏风,屏风底座的正中央一个半人高三足羊首鎏金香炉。袅袅的青烟从炉顶散开,风一吹,送进书房。
林清宇摸着下巴,眉头紧锁地盯紧了棋盘,许久,不知该落下那一棋。
谢昊仰头懒懒靠在坐垫上,手里拿了一本画册在翻着玩儿。见林清宇捏着棋子久久不落,伸头往棋盘上看了一眼,懒洋洋地就开腔道:“输了,别挣扎了。”
林清宇烦躁地瞥他一眼,谢昊却毫不在意地笑:“你这盘棋注定死局,何必僵持?”
林清宇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确定是没法落子了,才吐出一口气将棋子丢进棋筒中。他抬眸看了徐宴许久,实在想不通这人到底从哪儿学会的这一手棋。两人对弈了一上午,他就赢了一把。
“准备下场了?”两人因苏毓结识,如今见面多了,倒是有了点友人的意思,“不是说再沉淀两年?”
“不了。”徐宴也没有解释缘由,“该下场了。”
林清宇是听说了白家的事情的。他是白老爷子嫡亲的外孙。仔细说来,跟徐宴也算是拐着弯儿的亲戚。因着这一层关系,他虽然没搬去白家住,白家的事情他却是一清二楚的。说到这,林清宇还很遗憾。原本他确实是盯上了苏毓,觉得这妇人处处长在了他的心坎儿上。无论身段还是脸面,都是他十分喜欢的一类。他不否认自己存了那么点暗搓搓的心思。
但如今不同了,他盯着觉得合心意的美妇人变成了表妹,自然不能在随意对待。那一套对付女子的轻浮做派和心思,林清宇收得干干净净。
两人对弈了一上午,林清宇差不多将京中的形势跟徐宴分析得差不多。近来朝中发生的事情不少,最大的就是有人在翻二十多年前的一桩巫蛊案。当今圣上最是厌恶这类巫蛊厌胜之术,二十四年前宫里就发生过一起,死了许多人。当年皇后娘娘还差点死在这一场巫蛊案中。
林清宇年纪不大,当年巫蛊案发生时还不大记事。只是隐约记得人心惶惶的场景,后来才听说这一次案子牵扯了许多人,不少官员被满门抄斩。如今旧案重提,又牵扯出不少人。
“圣上最是厌恶巫蛊道术之类的东西。若是科举,这类的东西沾都不能沾。”
徐宴自然不会去沾染这些,坐了会儿,他告辞回徐家。
关于两人原定六月初的婚事,最终拖到了七月底。白林氏亲自操办,邀请了不少豫南书院的学子和白家亲近的世交。成婚这一日,由白老爷子和白林氏暂代了长辈一责。苏恒亲自将苏毓背上花轿,敲锣打鼓地绕着金陵城走了一圈,两人最终在众人见证下成了婚。
因为苏毓怀着孕,所以许多繁琐的礼仪能简则简。乘风小屁娃子还承担了坐床童子一责,在爹娘的床榻之上滚了好几圈,才被白林氏抱出去。
两人成婚以后,徐宴便甚少再去书院了。短短半年不到的功夫,他将豫南书院的书都看了个遍。那些个做文章的技巧,再老爷子三日一题的锻炼下,他早已熟能生巧。依照老爷子的意思,徐宴这股时候就已经能下场。若非秋闱是三年一次,今年他们就可以进京。
而历经了一个半月,白皇后终于回京。
回京的当日,她才入城便命人冲去公主府,将长公主晋凌云拖去了未央宫。晋凌云入宫之时白皇后还未曾抵达。她在宫里等了将近三个小时,白皇后才带着人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进宫第一件事,关起门,一个杯盏砸在了晋凌云的脑袋上。血哗啦地落下来,她厉喝道:“跪下!”
晋凌云等了三个小时才等回的白皇后,冷不丁被这个阵仗吓得腿软。等感觉到额头的血迷了眼睛,她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额头疼。
血留下来,晋凌云顿时尖叫起来:“破相了,破相了。”
白皇后气得要命,回京的这一路她就没歇一个好觉。此时看着犯了那么大的事情她还有脸哭,还有脸担心破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晋凌云!你还有没有王法!”
看着地下毫不悔改,毫不愧疚的人,白皇后觉得不可思议:“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
八年的夫妻,从年少到如今。一起走过八年,这就算是养一条狗也该养熟了吧?同床共枕的人,如何狠得下心?
“你还有没有心!成珏与你成婚八年,你到底好狠毒的心肠才能拔剑相向?!”
“母,母后……”晋凌云不敢叫了,捂着额头,开始哭。
虽然早就做好了被白氏斥责的准备,但此时听到白皇后毫不留情地骂她狼心狗肺,晋凌云心中怨气还是很深。她低着头,眼中翻涌着暴戾,嘴上却哭得可怜:“我不想的,那是一次意外。”
白皇后长途跋涉,脑袋嗡嗡的,疲乏得厉害。
一场大气发出来,她眼前发黑,耳朵嗡嗡作响。一旁芍药铃兰赶紧上前来搀扶住她,将人扶到高坐上。白皇后两盏温茶灌下去,这口火气才稍稍平息了点。
她转过头,低头看着企图起身的晋凌云,那股火气又冒上来:“跪着!谁准你起身!”
晋凌云除了十四岁那年胡闹被白皇后发现,重罚了一顿,这么多年,她再也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额头的血还在留,她心里怨气重,但知晓盛成珏的死除了白皇后能救她,谁也救不了她。权衡利弊之下,她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哭得是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
白皇后被她哭得脑壳儿疼,心里一股一股地作呕。好多年了,白皇后又一次被膈应得作呕。
她就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孽,要生个这样的女儿。按着一突一突的太阳穴,她抓起一个杯子又砸到了晋凌云的身上,厉喝:“再哭一声试试!”
晋凌云被砸得胸口剧痛,哭声湮在嗓子里,但那眼睫之下的眼睛里全是戾气。
“吾再给你一次机会,”白皇后心里膈应得要命,但是自己生的种,她还是想要给她一次自辩的机会。若非全无转机,她还是希望女儿好好的,“你从头到尾将事情说给吾听。不准有遗漏,不准含糊其辞。晋凌云,若是还狡辩耍滑,吾便当没你这个女儿,将你交给南阳王处置!”
晋凌云心口一缩,低垂的脑袋下脸色发白。她咬了咬牙,不相信白皇后会那么狠心。
错她是不会认的,况且,明明错的就是盛成珏:“这一切,都是因为盛成珏的错。是他胆大妄为,私自让身边侍女怀孕。五个月了,藏了五个月,若非我发现的及时,他盛成珏能将庶长子都弄出来了!母后,这不能怪我!是他先不守规矩,是他胆大包天冒犯我晋王室长公主的威严,我才会对他小惩大诫……”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会这样……”她跪在地上,一身赤红的宫装。不得不说,晋凌云生得绝美,是诸多公主贵女之中少见的貌美。一双盈盈如水的桃花眼,面如桃花,眉如墨画。哪怕是此时满脑袋血惊慌失措,也显得如此美不胜收。
她慢慢挪了几步,膝盖蹭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我气急了拔剑,原本以为他不敢才拿剑指着他的。谁知道盛成珏这疯子发疯了,他自己撞上来,我收都来不及收。”
“母后,当真不是我存心要杀他……”
晋凌云就知道自己这‘大公无私’的母亲必定会斥责她,但她没办法,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只能求助母亲,“你总说我狠心,说我目无法纪。难道盛成珏他就好了吗?他不仅以下犯上,也如此狠心地对我。弄出一个庶长子来侮辱我,你怎么就不怪他?你们明明知道我为了怀孕,为了给他盛家生个孩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居然偷偷让别的女子怀孕?!他背叛了我啊!”
“住口!还在狡辩!犯了这么大的事,居然口口声声自己没错?错全推到一个死人身上,这就是你长公主的威风?”白皇后气得一口血咳出来,怒不可遏,“来人!将长公主给吾绑起来!”
第九十三章
白皇后要绑人, 晋凌云如何会让她绑?她的母亲可不是苏贵妃德妃那等会护犊子的人,为了所谓的道义,她的母亲只会下手比旁人更狠心。晋凌云从很小就发现了这一点, 对于自己的亲生母亲,比起女儿对母亲天生的孺慕之情,晋凌云更多的是敬畏和回避。
她觉得白皇后自私又装腔作势。明明就想弄死那些抢夺父皇宠爱的妃子,却总装得一幅大度模样。自幼在母亲的管制下, 她并没有学到半分高风亮节,只觉得白皇后为了所谓的名声所做的牺牲, 虚伪又无情。
“母后!”晋凌云想躲, 但白皇后身边这几个一等宫女都是会武的, 根本躲不开, “你难道要为了一个外人对亲生女儿出手?你就不怕我恨你吗母后!”
白皇后笑了:“若是你恨吾能改掉你这恶习,要恨便恨吧!”
说着,她脸色一变, 厉喝道:“将人给捆起来!”
铃兰芍药对视一眼, 正要上前按住晋凌云。晋凌云抓起桌案上的杯盏,一股脑儿地就砸出去。一边砸一边就祈求。白皇后就她一个女儿,难道真的能做到毫不心软?
正当她东躲西藏, 就听到宫外一声宫侍高声道:“陛下驾到——”
原来, 白皇后匆匆回宫,得到消息的武德帝从御书房便赶过来瞧瞧。将近有小半年未见白皇后了,武德帝自然心中十分挂念。人刚到未央宫外, 看到宫门紧闭。守门的宫侍见着他神色慌张, 里头似乎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带着人便匆匆进来了。
此时刚走到大殿的台阶下,就听到里面女儿的尖叫, 武德帝踩着‘驾到’二字便拐进宫来。
晋凌云一见武德帝过来,梨花带雨地就躲到了武德帝背后。她别的话也不多说,就哭哭啼啼地哀求道:“父皇救救我,父皇您救救我!”
武德帝哪里能受得了女儿如此哀求?说来,他与白皇后年少夫妻,虽然早年有过龃龉,但自那以后恩爱多年。皇后一生就晋凌云一个女儿,武德帝当然疼宠得厉害。十三个孩子,别说其他宫所出的公主,就是那正经的皇子都越不过晋凌云去。
当初晋凌云年仅十岁便被武德帝赐尊号‘长’字,是大历独一无二的长公主。
此时看着美丽的女儿哭着求救,他理所当然地将人藏起来:“这又是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的火气?”
自小到大,这一对父母。若说白皇后是严母,那武德帝便是慈父。晋凌云能养得如今这般无法无天,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武德帝的溺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晋凌云除了在白皇后这里受过挫,到哪儿里都是无往而不利的。她怯生生地躲在武德帝身后,抽噎得武德帝心都碎了。
“才回来就跟云儿撒火,这是在外头又气着了?”
武德帝护着女儿慢慢走到白皇后身边,自然地坐下来将人扶起来。年过四十的武德帝依旧俊美,只是那一双温和的眼睛看得出温情脉脉,“别气了,你有话好好说。”
武德帝突然进来,有些话就不方便说。白皇后一双眼睛冷冷地瞪着企图蒙混过关的晋凌云,缓缓地坐直了身体:“陛下劝吾之前,不若好好问一问你这好女儿,到底做了什么事!”
晋凌云虽说得武德帝宠爱,但也不是那么没脑子的。她心里清楚,武德帝再溺爱她也是有限度的。毕竟,相对于白皇后这一生就她一个女儿,武德帝可是有十三个子嗣。动了南阳王的嫡长孙可不是一件小事,若是不给出个合理的交代,这是要动摇朝堂社稷的!
她在武德帝这里再得宠爱,也比不上朝堂和社稷。心里有些怕,她哪里敢说?
她踟蹰地不开口,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泪水一颗一颗地往下落。
长得好就是这点好,哭起来格外得惹人心疼。尤其武德帝是出了名的好美人,大历如今尚美成风虽不是从他这起,但到武德帝这一代是史上之最。理所当然的,生得好的晋凌云做错了事,只要不是太过,武德帝从来都是宠着纵着的!
“云儿性子是冒失了些,但你也别太严厉,”武德帝见白皇后脸都气绿了,在里头当和事佬,“说到底也大了,二十四岁的人了,你总这么当个孩子呵斥着,叫云儿如何自处?如何在宫侍仆从面前立威?”
“严厉?”白皇后气得眼发黑,“陛下,你仔细问问,她到底做了什么事!”
一犯事便哭,一哭便装可怜。天底下她最可怜!
白皇后有时候就想不通,晋凌云的这一招到底是跟谁学的。这么多年,做错事就哭一哭,仿佛全天下人说她两句都过了分。仗着自己生得好,得武德帝的宠爱便胡作非为。往日那些事不伤及正事便算了,今时今日,她一剑刺死南阳王嫡长孙。这里头掺和了盛成珏一条命!
算是亲生女儿,白皇后也觉得晋凌云这个习性极其得恶心:“陛下,你该问问她,大驸马这快两个月没出来露过面了,人去了哪儿!”
白皇后不说,武德帝还真没留意这个问题。驸马可不是皇子,如无传召,不得进宫。此时白皇后提及了盛成珏,武德帝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只偏过头问:“大驸马怎么了?”
“母后!”晋凌云慌了,她噗咚一声跪下来,“母后求求您,我是您亲生女儿!你别……”
“这到底是怎么了?”武德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晋凌云跪得突然,方才还梨花带雨地哭。这会儿跪下来,整个身子都在抖。这么多年,晋凌云都练出来,想哭就能哭。不仅随时能哭,她还很清楚怎么哭能叫武德帝心疼。偏生她皮相生得好,这般哆哆嗦嗦的惊慌失措。白皇后这边话还没说出口呢,武德帝就先心疼上了。
想劝劝白皇后放过女儿,但看皇后气得头晕目眩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没说:“到底出了何事?好好的母女,怎么闹得跟仇人似的?婉蓉,皇后,有话你好好说,别急着发火!”
“晋凌云!”白皇后手边的杯子又没忍住,砸过去,狠狠地砸到晋凌云脚边。
白玉的杯盏应声而碎,那碎裂的玉片崩开,划破了晋凌云的脸。
晋凌云捂着脸颊哭得不能自已。她跪在地上,摇着头哀求道:“母后,母后你不要……”